一一三沒完沒了

……

“你,過來,對,說的就是你,過來……”

一名統計司書吏指著一婦孺,衝她招了招手,那婦孺確定是在喚自己後,才怯生生的來到書吏所擺書案前。

書吏瞧了她一眼,拿出一本折疊的空名冊,用流利的胡語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阿奴……”婦孺小聲回道。

“會放牧種地麽?”書吏又問道。

阿奴忙道:“會,種地跟中原人學過幾年,放羊喂馬,洗衣做飯我都會……”

書吏點點頭,在空白名冊上奮筆疾書,轉眼間白紙黑字已經寫滿了兩頁。

等書吏放下筆後,把桌麵上一盒紅色印泥往阿奴身前推了推:“遠東靈元牧場的東家阿詩曼已經將業務擴張到西北,

她現在急需你這樣肯吃苦耐勞的好手幫忙,如果有興趣的話,就把你分配到她麾下,一年給你兩塊銀元,管吃管住,逢十休一,同意麽?

不同意的話,還有靈寶天閣的掌櫃林芝蘭同樣要把分號開到了西北,隻是她那裏主以胭脂香料加工為主,對技術要求跟衛生要求非常高,但待遇同樣很不錯,

你還是自己選一個吧,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去靈元牧場,畢竟看你這樣子對香料也不甚熟悉,且粗手粗腳怕是幹不了那些細活……”

阿詩曼和林芝蘭早已從昔日悲慘命運環境走出,成為了大漢王朝富家一方的巨賈,她們的分號遍布北方各地,日子過的讓無數人羨慕不已。

阿詩曼的牧場主要是向大漢軍方提供夥食,跟漢廷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主要出售牛羊、奶酪、皮革、雞鴨以及蛋類等牲口,粗略估計她一年從漢軍的收入就占到總收入六成。

因為她跟許文靜那公開秘密的緣故,借助這情夫的地位,幾乎壟斷了整個遠東七成以上的牧場生意,去年又給許文靜誕下一子後,更是取得了西北牧場的部分股份,可謂是野心勃勃。

林芝蘭同樣不簡單,手中財富比起阿詩曼甚至更加雄厚,他的香料胭脂都是用自研獨特秘方製成,為了防止有人偷取配方,她更是主動申請了保護專利。

靈寶天閣經營對象基本都是女性為主,除了售賣香料胭脂外,還提供美容、沐浴、按摩等各方服務,尤其是為了照顧不同階層的人,特意將經營規劃為三個等級,無論哪個等級的女人都能在靈寶天閣得到相應服務。

畢竟,世上女人的錢永遠都是最好賺的,她研製的一瓶香水售價高達上千銀元都有無數富家千金豪女爭向購買,最高紀錄曾創下半日時間賺取十萬銀元營收的紀錄,轟動商界……

如今,這二人早已從昔日奴隸蛻變成令人高不可攀的奴隸主,甚至一度成為女子心中的“聖女偶像”,還有不少詩人為她們作詩寫詞。

可惜那些吃瓜群眾隻看到表麵,殊不知隻要是商人,無分男女都是為了利益。

為了自己經營的生意,她們也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漢軍出征捕獲的奴隸身上。

資本最是冷血無情,不要以為昔日是奴隸就會對奴隸格外照顧,如果都是這樣想就大錯特錯。

阿詩曼和林芝蘭昔日都當過異族奴隸是沒錯,但那是她們的汙點,成名後都不願意再提及那段恥辱不堪的過往,對待奴隸同樣沒有什麽聖母心態。

她們之所以需要奴隸隻是為了節省成本,提高利益收入而已,當然她們還算是有節操的,一年還給那些奴隸一些錢,其他的一些資本家壓根就不想給錢,直接從官軍手中買來奴隸,然後玩命的壓榨就是了。

多年後,阿詩曼和林芝蘭自己都不知道,今日之舉成為了推動“奴隸資本經濟”的幫凶,一場轟轟烈烈的捕奴運動即將展開,將給這個異界非漢朝治下的百姓,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

“我願意,隻要有口飯吃,我當然願意了!”

阿奴聲音竟是有些興奮,沒想到當奴隸還有這麽好的待遇,簡直跟做夢一樣,馬上答應下來,生怕那書吏反悔。

書吏指指泥印:“既然同意就在你這籍貫上按下手印吧,未來五年你就是奴籍,五年後可到當地民政衙署注銷奴籍身份,恢複自由身。”

阿奴顫抖的接過那本封麵刊印著大大兩個“奴籍”字樣的名冊,視若珍寶似的揣入懷中。

書吏冷漠的看著阿奴離去,笑著搖搖頭,心中自嘲要是在十年前,自己能有這樣待遇,怕是也會跟她一樣欣喜若狂吧,隻可惜苦難日子早就成為過去了。

……

“土斤澤的婦孺和男丁已全部分開,其中婦孺一萬五千人,男丁九千,段將軍該如何處置他們?”

張愷握著從統計司取來的名冊,恭敬的對段熲說道。

段熲搖搖頭:“這俘虜的事就交由統邊郡守軍來接手,至於如何安置,督軍自有決斷,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一定要找到元獒!”

張愷歎道:“末將已經命斥候在五川山和土斤澤內一切可疑的藏身點在尋找了,可始終不見元獒蹤跡……”

段熲斬釘截鐵的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元獒務必要找到,否則這場平羌征伐就不算成功,本將軍已讓情報司協助,擴大範圍追尋他的蹤跡,想必馬上就有消息傳來了。”

“那就再等等吧……”張愷無奈的歎了口氣。

一個時辰後,情報司的人將消息傳來,得知元獒在天山邊境又集結了上萬羌人,打算跨過天山向西域逃亡。

得知消息的段熲立刻下令:“命左右司馬迅速集結兵力,以最快速度追擊元獒,一定要在他逃入西域之前堵住他,如果讓他抵達西域與那裏蒙洛人取得聯係,那一切就麻煩了。”

自白麒橫掃蔥嶺以後,蒙洛人加強了對西域的管製,足有兩萬蒙洛人駐紮在天山另一頭的西域境內,以防漢軍對西域的威脅。

“可是,追的上麽?”張愷愁眉苦臉,“從這裏到天山足有三四百裏路程,以我軍行軍速度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抵達,到時元獒早就進入天山,再想找他就如同大海撈針了。”

段熲傲然說道:“本將軍不管那麽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元獒給跑了,要是讓他跑了,督軍那裏我怎麽交代,陛下的重托豈非辜負?

我意已決,即刻出兵追擊,你留守土斤澤看管城中俘虜,等邊郡守軍抵達一並協助將他們押送回關內!”

……

十二月十五日,天山……

從土斤澤撿回一條命的元獒,帶著上萬東羌殘部,頂著刺骨的寒風吹向西域方向進發。

隻見他凍的嘴唇青紫,圍著一條狐巾搓著通紅的雙手緩緩前進。

在他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緊緊跟著元獒忍受寒風侵襲,步履蹣跚的前行著。

中途有不少人倒下,被活活凍死,同行的同伴沒有停下腳步,隻想快些離開這寒冷的山脈,到達那西域蒙洛人的地盤尋求庇護。

段熲狂風暴雨般軍事打擊徹底將這些羌人內心自尊撕的粉碎,若非西北五郡能有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也不會離開羌人發際的源頭,去一個陌生的地帶生活。

“走快些,再快些!”

元獒回頭大聲嘶吼著,但很快一陣寒風吹入他張開的口中,讓他忍不住嗆的咳嗽不止。

雪地行軍十分緩慢,舉目四望,都是銀妝素裹,稍有不慎便會迷路,一個時辰能行走十裏路已經算是急速了。

“媽的不走了!”

突然,一名羌人丟下手中長槍,直接癱坐在雪地中,其餘羌人也是有一學一,齊齊停下了步伐。

元獒察覺後方動靜,立刻前來詢問:“為什麽不走了?”

那羌人冷冷掃視一眼元獒,說道:“這茫茫雪山我們幾時能走的出去,怕是還沒到西域我們就都要凍死在這裏,

還有我們為什麽要去那西域?既然打不過漢軍索性投降不就行了?就算到了西域還不是一樣給那群渾身馬糞味的蒙洛人當狗?

反正我是不走了,要走你們走吧,待會兒我就回去直接投降漢軍,也好過在這裏凍死餓死!”

聽那羌人這麽說,越來越多的羌人也停下腳步,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勢。

這讓元獒有些難堪,之所以帶著這些羌人一起走就是想到西域投靠蒙洛人後,能憑這些人馬保證自己的地位,要是他們都不再聽自己的話,那獨自一人即使到了西域也是毫無作為。

元獒想了想,語氣和藹的說道:“你們都是羌族最驍勇的勇士,現在,漢人在肆虐我們的故土,逼的我們遠走他鄉,難道你們就甘心給漢人當一輩子奴隸麽?”

那些羌人冷漠的看著元獒表演,在他們這些底層羌人心中,所謂羌人的驕傲根本就不存在的,元獒這番話讓他們心中毫無波動,甚至想笑。

廢話,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誰還管你放的那些彩虹屁?

元獒還想接著說,忽然一陣巨大的響動從自己頂部傳來。

抬眼望去,隻見天山之巔一團雲霧繚繞,下一刻,瀑布般的雪石洶湧而下……

是雪崩!

“幹!沒完沒了是吧!”

元獒目露驚恐,喝罵一聲轉頭就跑。

其餘人也淒喊著四下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