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雍涼局勢

……

七月初一,雍州,西郡邊塞……

“嘶……”

西郡郊外,一條碗口粗的蟒蛇盤在一棵枯樹上,吐著蛇信,時不時張開血盆大口,似乎如臨大敵一般。

“桀……”

枯樹頂上,一聲猛禽尖嘯,卻見一隻雄鷹展翅,盯著那蟒蛇,對與它的威脅全然不顧,擺出一副決鬥的模樣……

“轟~~”

“唏律律……”

就在“鷹蛇互博”即將上演之際,一陣劇烈的震動聲打破了僵局,蛇和鷹幾乎同時收起攻勢,一者盤成一團順樹快速離去,一者振翅高飛,齊齊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隻見不遠處,一隊二十人左右,全副武裝的甲騎策馬疾行,馬蹄踐踏過的的地麵揚起漫天黃沙,迷住了視野,唯有那麵“魏”字大旗,依然十分醒目。

二十騎程“人”字陣型,向著西郡邊關前進,轉眼間,西郡要塞那宏偉的城牆已經浮現在騎兵眼中。

“籲~~”

西郡城下,為首的騎兵指揮將領喝住**戰馬,抬頭仰望著城頭,眼中變得愈發冰冷狠戾。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大聲衝西郡城頭大聲喊道:“末將楊寅,奉大魏天王之命,前來與貴軍交涉,請打開城門,讓末將去見白郡守!”

楊寅吼完,邊關上下陷入了短暫的沉寂,氣氛一時間變得十分尷尬。

“轟……”

“哐啷啷~”

不多時,西郡關牆發出一陣金屬摩擦的刺耳聲吟,緊閉的關門緩緩打開了。

“咯嗒嗒~”

城門內衝出五名騎兵,為首的正是歸順劉策麾下的田晏。

來到楊寅跟前,田晏拱手對他行了一禮,道:“楊將軍,白郡守有請……”

楊寅瞪了田晏一眼,什麽都沒說,策馬跟著他一起進入了西郡要塞。

對於楊寅的無禮,田晏也不計較,默默帶著他和其餘十九騎向郡守府行去。

“不知楊將軍這次求見白郡守又為何事?”

半道上,田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雍州和涼州之間的關係變得十分緊張,給人一種戰爭來臨的氣氛。

楊寅輕哼一聲,語氣冰冷的回道:“明知故問,自然是為我大魏子民而來,你們收留的那些涼州流民,最好趕緊送回去,不然,天王一怒,數十萬鐵騎南下,定要踏破雍州山河!”

田晏臉色瞬間一沉,魏國方麵最近展現出來的氣勢可謂是咄咄逼人,那是夾帶著對羌人大捷的餘威。

他很想反駁回去,但白麒給自己的交代是盡量安撫來使的情緒,隻要把人帶到郡守府就行。

“對了……”在距離郡守府隻餘一條街時,楊寅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對田晏說道:“段熲這個叛徒是不是在雍州治下?如果是的話,奉勸你們最好將他交給我,讓我帶他回去交由天王發落!”

田晏回道:“楊將軍真是愛說笑,段將軍是貴國的將領,怎麽會在我雍州治下呢?”

楊寅斜著眼盯了田晏一會兒,隨即嘴角輕輕一撇,吐出一句話:“不在最好,否則,哼哼……”

感受著楊寅身上散發的濃烈冷意,田晏強壓內心的怒火,一言不發的繼續帶著楊寅像郡守府行去。

……

郡守府內,白麒坐在郡守主位上,府廳兩側分別坐著公孫禹以及公羊高,還有奉劉策之命前來調解雍涼矛盾的諸葛稚。

公羊高起身說道:“白郡守,從涼州逃難而來的百姓已達二十萬,現在魏國方麵催著要人,不知你是作何打算?”

白麒沉思片刻,堅定的說道:“白某軍伍出身,大道理不懂,但如果魏國方麵膽敢舉兵來犯,白某自當盡好軍士職責!”

最後那句話,白麒語氣中透露著隱隱的殺意,畢竟數萬手無寸鐵的降卒他都敢殺,心理素質早已如同開了掛一樣,迅速成長為一名鐵血老將。

公孫禹起身說道:“白郡守,屬下相信你的手段,隻是,現在我們跟魏國之間是屬於盟友關係,這時候動武未免對漢王的西北部署極其不利,

況且,雍州自去年戰火平息至今,元氣還未完全恢複,還望白郡守能以大局為重,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起兵戈。”

公孫禹剛說完,諸葛稚立馬接過他的話道:“現在的問題並不是我們想起兵戈,而是這位大魏天王想要興師問罪,

如果在這件事上不能妥善處理,那在座各位包括在下,都無顏去見漢王了。”

白麒想了想,決定還是聽聽諸葛稚的意見,畢竟諸葛稚是和自己在同個軍營服役,也算是“戰友”,對他的見解深有體會。

與是,他問道:“諸葛總司,你覺得當下該如何處理與魏國之間的幹係呢?魏軍如此咄咄逼人,若繼續隱忍不發,難免有失國體,漢王那裏也確實不好交代。”

諸葛稚搖著羽扇,起身對白麒微微欠身,旋即說道:“魏國咄咄逼人,那就繼續讓他咄咄逼人,如今正值酷暑,既然他們願意**邊郡,在烈日下暴曬,難道我們還要給他們送氣解暑的瓜果冰飲麽?”

話語一落,白麒、公孫禹、公羊高瞬間心領神會。

是啊,酷暑季節用兵是為兵家大忌,若非必要任何一方軍閥勢力都會避免在夏季對外用兵,畢竟在古代,士兵一旦中暑幾乎就是絕症,就算是塞外異族想要南下中原劫掠,都知道“待到秋高氣爽,馬兒膘肥體壯”。

所以,古代因為醫療條件以及士兵身體因素,大多數時候是盡量在冬季和夏季減少對外用兵,尤其是夏季極其容易發生瘟疫,更是少之又少。

府廳內眾人都是人精,極短時間就想通了諸葛稚話中之意,原本緊皺的眉頭也就這麽舒展開了,氣氛也隨之緩和輕鬆了不少。

不過,公羊高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擔憂:“就怕這位大魏天王會反其道而行之,畢竟殺胡令這種對政局起嚴重反效果的策令都會發布,

實在想不明白還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必須要把這種可能性計算在內,以免到時產生意外來不及做出反應。”

白麒點點頭:“公羊先生所言不差,本郡守已經命王郃和田、夏兩位將軍領兵對西郡邊塞嚴加防範,如果魏閔真的敢來犯我疆土,定讓他铩羽而歸。”

如今的西郡與去年劉策剛奪下之初相比,防禦工事變得更加固若金湯,一架架投石車和床弩鋪設後,絕對會成為進攻方的噩夢。

諸葛稚搖著羽扇,回到自己位置上後,繼續說道:“趁著魏國使節還未到郡守府這段時間裏,我們還是再簡單梳理下雍州和涼州之間緊張關係的源頭,也好從中找出突破口,打破這一僵持的局麵。”

公羊高當即拿起隨身攜帶的記錄文冊,剛要打開卻又猶豫片刻,索性收起文冊開口說道:“那就簡單說吧,造成雍州和涼州如今緊張局麵的本因就是……”

說著,公羊高瞥了眼公孫禹,然後一臉嚴肅道:“就是殺胡令帶來的一係列惡果,涼州百姓擔憂自己性命不保,大量向雍州流動尋求庇護,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從涼州流動至雍州治下的百姓已不下與三十萬,其中有不乏魏國官吏家眷,更有被稱之為涼州之虎的……”

公孫禹搶過公羊高的話,唉聲歎氣的自責道:“其實,嚴格算起來,造成今日這種局麵,在下也是難辭其咎,當初為了完成漢王交代,營救北府軍將士的親屬,才對魏閔出此下策,

可誰曾想,這個魏閔竟然把在下這個主意給運用到這般可怕田地,更是造成眼下西北對峙的局麵,也實在是在下始料未及的……”

“真的是你始料未及麽?”

公孫禹話音一落,諸葛稚略帶狐疑的語氣立馬在郡守府廳內響起。

公孫禹聞言眉頭微微一皺,迎上諸葛稚的目光,卻發現對方也正緊緊盯著自己,眼神裏完全就透著一股子不信任。

“諸葛總司,在下怎麽會料到昔日之舉會影響現在的局勢呢?當初在下一心隻想完成漢王交代的任務,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對與公孫禹的辯解,諸葛稚隻是報以微微一笑,並未明確表態是否信他所言。

刹那間,公孫禹看向諸葛稚的眼神裏一抹殺意一瞬即逝……

公羊高似乎並未發現二人之間微妙的關係,繼續分析道:“今日,楊寅既然敢來與郡守府交涉,想必定是要我等放歸二十萬涼州子民,

但這些涼州子民這數月來已經適應了雍州的生活,因為他們的到來,讓不少原本遲緩的工程進程加快了許多,他們也不願意再回涼州在魏閔暴政下苟活,

如果因為頂不住壓力把這些百姓放回去,那麽定會寒了涼州百姓心,以後為涼州攻略平白添加不少阻礙,對我們西北政局來說,是一次重大的失敗,

這丟的不單是麵子,更是百姓對漢王統治力度的質疑,生怕我等並無能力保護治下百姓。”

“所以呢?”諸葛稚問道,“公羊先生打算怎麽做?是決定直接跟魏國使節挑明立場,馬上就翻臉麽?”

公羊高頓了頓,臉色一凝:“如若無法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那要我等這些官吏有何用?

跟魏國翻臉也是遲早的事,既然這次魏國要把自己的內政過失髒水甩到我雍州治下,難道我們就毫無作為不可?

忍耐可以,但也要有限度,以德報怨這種漲他人氣焰的交涉方式,在下決不苟同,大不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相信漢王是絕對不願意自己治下百姓再次被外敵欺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