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八南北對峙

……

“這群畜生!”

六月十七日,張義潮和呂肅的聯軍抵達淩江沿岸,望著已經毀去渡橋,再從淩江郡幸存的民戶口中得知秦宗權的暴行後,張義潮氣的麵色冷清,狠狠一拳砸在江堤扶欄之上。

“張軍長……”

就在張義潮因為楚軍暴行感到憤怒,麵頰輕微抽搐之刻,扈清同樣麵色難堪的來到他身邊打了聲招呼。

張義潮回過頭問道:“怎麽樣?城中可有發現幸存百姓?”

扈清輕微歎了口氣,拱手說道:“經查目前為止,整個淩江郡發現百姓一千四百三十五戶,合計……”

說到這裏,扈清頓了頓,硬著頭皮回道:“合計百姓四千六百八十九人……”

張義潮聞言立時一驚:“你說什麽?四十萬人的淩江郡城隻剩下幾千人了?扈清,你有沒有核對仔細?”

扈清道:“這是統計司初步得出的數據,林營使簽押認可,應該……不會有錯的……”

張義潮一聽,心中怒火不可遏製的要爆發開來,好不容易收拾下情緒後,顫聲對扈清問道:“林江緣人呢?讓他親自來跟我說清楚!”

扈清搖搖頭道:“張軍長,林營使現在心情也很沉重,已經帶人去郊外搜索其餘百姓蹤跡了。”

張義潮沉默了,望著滔滔不絕的江河,瞥了眼濃霧繚繞的對岸,再次狠狠的一拳砸在護欄之上,由於用力過大,護欄發出一聲刺耳扭響,竟有一絲裂折的跡象。

扈清忙寬慰道:“張軍長,您先別激動,或許情況沒我們所預想的這麽差,等統計司最終調查結果出來再做定奪吧。”

張義潮收回拳頭,紅著眼說道:“還調查什麽?郊外發現的那些屍坑還不能說明問題麽?那群畜牲把百姓當人看了麽,簡直是畜牲不如!

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居然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惡行,跟塞外那群蠻夷又有什麽區別!不,連蠻夷都不如!”

扈清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張義潮發泄心中情緒,他又何嚐不想將這支吃人的惡魔送回地獄。

時隔多年,扈清早已從昔日那名令人恥笑發指的酸儒成長為一名合格的軍士,也就是從軍這些年,他明白了身為一名士兵的使命和責任,心理上也變得越發成熟。

等張義潮發泄完後,扈清小聲說道:“張軍長,呂軍長目前不在,那些城中百姓,你是不是該去安慰一下?”

張義潮聞言點點頭:“應該的,百姓遭此大劫,我等應當好生寬慰才是,你速帶本軍長前去見見那些百姓,本軍長發誓,不會再讓他們受難了。”

扈清歎了口氣,又道:“張軍長,如今荊楚三省基本已在我漢軍掌控之中,是不是該向漢王上報,請他派人來接管這裏?”

張義潮道:“本軍長也正有此意,這就回去修書一份,命人快馬加鞭送往神都請他早日派人來管轄此地,好讓百姓能早日脫離苦海,享受來之不易的太平……”

……

六月二十五日,神都,太極殿……

劉策望著手中兩份隻差一日幾乎同時送達的前線捷報,並沒有因為荊楚三省的收複而麵有喜色,反而被奏報中所描述的人間煉獄景象給震驚的無異複加。

殿內,陳慶,張昭通,孟珙以及鄔思道和許文靜緊張的望著劉策,許文靜更是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劉策臉上神情變化。

“你們看看吧……”

良久,劉策疲憊的把奏報合上按在身側的鄔思道手中,歎著粗氣坐到以前薑晏的相位之上。

鄔思道、許文靜、陳慶等人輪番看過捷報上的內容後,臉上表情同樣沒有半分喜悅之情,甚至懷疑這荊楚三省眼下收複是不是一個錯誤之舉,等於是接手了一個燙手山芋啊。

“這個黃覆,他還是人麽?”陳慶顫聲說道,“荊楚三省好歹也是他的發際之地,他要離開帶走精壯百姓南下可以理解,但如此大規模屠戮百姓,視人命如草芥,根本就沒有半點王道之法啊!”

許文靜眼珠子轉了幾圈,出列對劉策拱手說道:“漢王,眼下不是談論黃覆殘暴不殘暴的時候,而是該想個辦法,如何解決荊楚潛在的危機,如果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會成為北地安危的巨大隱患!”

張昭通不解的問道:“軍師,您這話何意?荊楚三省不是已經收複了麽?隻要派兵駐守就能穩固當地局勢,何來隱患之說?”

許文靜沒有理會張昭通的問題,因為他知道跟他根本無法解釋清楚其中利害,而是繼續跟劉策說道:

“漢王,既然荊楚之地已經是一個死局,不如索性將錯就錯,有了黃覆開頭,就由我等收尾,反正大局穩定後,可以將一切都算在他的頭上,與我漢軍無任何關係。”

鄔思道聞言眉頭一蹙:“軍師,你這話是何意?”

許文靜眼中狠厲一閃而過:“三省之地連年災荒,土地荒廢,縱使現在收複,仍有數百萬百姓需要救濟,

如今京畿方複到處都需要用錢糧之際,北地民生也才剛有好轉,如何有精力去接濟那數百萬人的口糧?

遠東七省和塞外之地雖然經過這些年發展變得十分富庶,但也不能這樣無節製的把資源消耗在此,

所以,屬下以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數百萬百姓,多為婦孺孩童,對荊楚恢複元氣毫無作為,

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他們分批處理幹淨,也好為我漢軍在荊楚駐兵來日南下剿滅黃覆提供足夠的資源。”

許文靜的建議讓大殿鴉雀無聲,陳慶和張昭通甚至都不敢相信這種“畜生不如”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居然會這般大義凜然……

狠,太特碼狠了。

這是陳慶和張昭內心通給予許文靜的評價,畢竟幾百萬人你說處理就處理,這不是狠人是什麽?你比黃覆更絕!人命在你眼裏屁都不是。

鄔思道實在無法接受許文靜如此殘忍的建議,剛要準備出聲反駁,不想劉策搶先開口:“軍師,本王最後鄭重警告你一次,這種毒計隻能用在敵人身上!

當然,本王也知道你出發點是好的,但抱歉,本王還是不會同意你的建議,以後不要再出這種餿主意。”

許文靜心頭一顫,隻能拱手說道:“漢王教誨,屬下記得了,隻是漢王,如果真要扶植荊楚三省恢複元氣的話,錢糧這塊自不必說,光人力怕是遠遠不足啊……”

許文靜這句話又回到了討論的主題上,沒錯,三省經濟要恢複需要的錢和人力同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目前京畿和北地以及雍州各地的投入已經讓劉策治下的財政有些入不敷出。

封建社會想要恢複地方經濟,首要就是秩序,沒有良好的秩序一切無從談起。

當然,恢複秩序對劉策這個穿越者,加上多年血戰得出的經驗來說,難度不大,唯一突破口就是糧食,能解決數百萬人數月溫飽的糧食。

隻要有了糧食,百姓才能安然開始恢複農事生產,生活才能漸漸恢複到正規中來。

這個難題隻能由自己解決!

思索片刻後,劉策說道:“本王倒是有一個想法,目前北地各處逃難的流民過多,不妨讓那些無根的流民遷徙到三省擴充勞動力,也好加速恢複元氣,

至於錢糧問題,本王打算把部分鹽鐵貿易交給商人去做,條件就是有他們來出錢解決這一難題。”

此話一出,許文靜、鄔思道同時一驚。

劉策治下的鹽鐵目前都是官營模式,每年為劉策提供了過三成以上財政開支,說句實在話,劉策的財政收入大部分時間都是由鹽鐵業和劫掠士家大族以及塞外貴族所支撐,如果把部分鹽鐵收益讓出去,那豈不是……

劉策止住了鄔思道的動作,繼續說道:“大家都明白,鹽業這塊幾乎是一本萬利的生意,而本王若一直把持著這份產業一點都不放,

時間一久必出亂子,該放手的時候也該放一些,畢竟有句俗語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鄔思道歎道:“可是漢王,鹽鐵這片可是我們重要的財政收入啊,若轉給商戶們,就怕……”

“就怕我們財政收益變少了對麽?”劉策笑道,“鄔先生啊,鹽這東西是禁不了的,就算我們一直把持著,也會有私鹽販子絡繹不絕的參與進來,不如賣個好,把部分利益讓出去,何況賺錢的行當不該隻停留在這一點,真正賺錢的可是技術專利啊……”

“技術……專利……”鄔思道有些不解其意。

劉策沒有解釋給他聽,實際上,鹽鐵這塊他也早就想要讓出部分利益給鹽商和礦主了,如果一直由自己把持著,誰會知道幾十年後自己治下那幾座工廠會不會以為缺少競爭力變得臃腫不堪,成為巨大的包袱。

畢竟長時間的壟斷,注定帶來肮髒的腐敗。

隻有良性的市場競爭,才能讓一個行業煥發無限活力和上進心,把技術水平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台階。

同時,劉策也有意要培養一些民間巨賈寡頭,類似前世範德比爾特、卡耐基、洛克菲勒這樣的實業大亨,畢竟這些人可是推動了整個世界的格局影響至今。

“好了……”談完關於荊楚的問題,劉策正色說道:“如今南北對峙局麵已經形成,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會暫停對黃覆用兵,不過汝州既然已經收複,也方便了與薑家的聯係,

趁這段時間我們該做的就是把北方的局勢徹底穩住,本王建議,西通蜀地,聯合魏國,北拒胡奴,內修朝綱,爭取早日讓神州大地恢複他該有的生機,

也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中原,已經不是那個孱弱不堪一擊的腐朽時代了!”

太極殿眾人齊齊起身拱手,劉策的話讓他們心中充滿無限憧憬,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