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九快跑,現在

……

“大王,屬下所言句句屬實,我人都沒有進官軍大營,就被他們給轟出來了,屬下連他們的長官長啥樣都沒見到,就被割了一個耳朵……”

前去漢軍營地求見呂肅的楚軍使者,如今捂著帶血的左耳,哭著跪在黃覆跟前不停哭訴解釋道。

他怎麽也想不到長河要塞外那群官軍是如此的囂張跋扈,本來打算言語威脅的話一句都沒用上,就被人切掉了一隻耳朵,算是倒黴到了家。

黃覆一臉陰沉的看著自己的下屬,那隻帶血的耳朵正靜靜躺在地上,整個大帳的空氣在這一瞬間都仿佛凝結了,周圍的將領不停喘著粗氣,都被眼前這一幕景象給氣著了。

良久,黃覆揮揮手對那下屬說道:“先下去包紮下傷口,這一趟委屈你了……”

那屬下離開後,孫秀實立馬出列,對黃覆說道:“大王,官軍欺人太甚,所謂兩軍交戰,禍不及來使,他們敢對您派去的使者如此殘酷對待,顯然是沒把我們都放在眼裏,

末將在此懇請您讓末將領軍出擊,先去挫挫這支官軍的銳氣,不能任由他們這樣目中無人!”

孫秀實的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附和,帳內諸將都紛紛出列請戰,氣氛中充滿了火藥氣味。

法鞅始終保持冷靜的頭腦,見眾人不停蠱惑黃覆出兵,立馬出列說道:“楚王,這很明顯就是官軍想引我等出城交戰的伎倆,您千萬不能一時衝動,著了官軍的道啊……”

孫秀實眉頭一皺,反問法鞅:“法先生,到了這般地步,莫非還要讓我等怯戰不可麽?官軍都這樣羞辱大王和我楚軍了,你還要讓我們對此無動於衷?”

法鞅解釋道:“孫將軍,請你冷靜聽法某一言,城外這支官軍是有備而來,目的就是為了要借此引出我楚軍在野外與他決戰,一旦中了他們的圈套,悔之晚矣啊!”

孫秀實大手一揮:“夠了!法先生,你可知,我們這些楚軍將士多是一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苦哈哈,就因為狗官欺壓的活不下去,才不得已走上這條反路的,

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揚眉吐氣擊敗了以前不敢直視的官軍,這才過幾天啊,就又要忍受這等惡氣麽?”

法鞅搖搖頭道:“為將者,當審時度勢,不能因為情緒而敗壞整個大局,試想一下,為何那支官軍主將連人都不見一麵就對我們楚軍使者如此虐待?

這分明就是有意激怒我等放棄堅固的要塞,轉而主動前去進攻他的大營,兵家之爭法某雖然不懂,但也涉獵過部分書籍,深知用兵之道詭異難測,

若你真率軍前去進攻官軍大營,法某敢斷言,此戰必定大敗而歸,到時將軍又有何麵目來見大王?還請孫將軍以大局為重,千萬莫要意氣用事……”

聽完法鞅的分析和勸說,孫秀實依然滿臉不服,就在他還要繼續爭辯之際,黃覆卻及時開口阻止了二人爭執:

“好了,都不要再爭了,此事容本王好好想想,待明日再做定奪,你們先退下,仔細關注城外敵軍動靜,有何風吹草動,立馬來報……”

聽黃覆這麽說,眾人這才拱手陸續退出了大帳。

等人都離開後,黃覆叫住一隻腳剛要踏出大帳的法鞅,將他喚到身邊說道:“法先生,本王知道,你所言都是對的……”

法鞅欠身拱手:“楚王英明……”

不過下一刻,黃覆卻伸手阻止他道:“但,這一仗卻又不能不打,縱使知道敗局已定,本王也隻能和孫秀實他們站在一起……”

“楚王……”

“聽本王把話說完你再開口……”

黃覆製止了法鞅的勸說,繼續講道:“本王不過一介寒門,早年也曾飽讀詩書,也想做官造福一方百姓,奈何世家酸儒當道,

我身為寒門沒有錢賄賂世家子弟,隻能靠販賣私鹽積攢財富將來買個官位,不想後來走漏了風聲,被官府的人一路追擊,沒收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業,

自此隻能流落他鄉四處輾轉,這些年的流浪生涯,讓我深刻見識到了官場黑暗,世道的炎涼,也明白就算入朝為官,依然無法改變廣大百姓的現態,

所以,在那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從餓死的饑民手中找到一塊餅後,就曾發誓,一定要讓百姓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那些作威作福的世家官吏必須要為他們草菅人命的行徑付出代價,其實你是不知道,那高祥、羅鬆好幾次都勸阻我不要對那些世家家眷趕盡殺絕,更不要讓軍中將士肆意汙辱他們的女眷,

這些道理我都懂,所謂罪不及家人,有些世家大戶子女都是無辜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本王也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本王卻不得不這麽做,

因為這是當初本王從王首領接手殘軍時對他們的承諾,身為主帥一言九鼎,自是不能食言,如果這時拒絕他們出兵的話,你覺得那些楚軍將士會怎麽看待本王,還會死心塌地賣命麽?”

法鞅默默點了點頭,知道黃覆也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處在他這個位置上,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黃覆接著說道:“而且,除此之外,法先生也知道軍中目前的情況,那就是糧草隻能支撐不到五日時間,是不得不與官軍交戰啊……”

黃覆這話一語雙關,法鞅細細一品,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拱手說道:“楚王,是屬下有些目光短淺了,屬下不該阻止孫將軍對官軍用兵……”

黃覆很滿意的點點頭,對法鞅這樣一點就通的聰明人說話很是輕鬆。

他之所以打算讓楚軍出城去和劉策所部迎戰,說到底就是要借此消耗掉楚軍中一些老弱病殘,緩解軍糧不足帶來的壓力,這也是為什麽秦宗權一敗再敗折損數萬人馬卻依然深受黃覆器重的原因。

說到底,黃覆是一介梟雄,不單單隻會被所謂的信譽所束縛,他要的是能全方麵掌控大局的政治手段。

高祥、羅鬆的精銳他都保護的好好的,唯獨對那些戰力孱弱的楚兵,他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消耗幹淨。

因為以楚軍現在的後勤供給能力,已經支撐不住五六十萬大軍那無底洞一般的軍餉投入了,也產生了要走精兵路線的念頭……

而從數日前秦宗權所遭遇的敗績,已經讓黃覆心中醞釀起“滅口計劃”了,城外官軍的到來正好讓他找到了這個契機。

“等長河一戰結束後,本王就按法先生所言,如果官軍敗則趁勝進駐京畿,如若敗,就把戰略轉向江東建立根基之地,來日再和劉策一決雌雄……”

這一下,黃覆算是把心中盤算全部告訴給了法鞅,讓法鞅內心十分激動,這足以說明自己在黃覆心中的地位已不可撼動了。

“楚王,既然您意已決,那屬下就一定替你完成心中這個計劃!”法鞅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要做,索性就一步到位,把軍中對楚王威信有威脅且無用的將領一次性都葬送到長河要塞之外的官軍陣地,這樣,也好為楚王將來執行新法掃清一切障礙!”

黃覆點點頭:“一切就有勞法先生了……”

法鞅不語,拱手作揖,緩緩退出大帳。

等法鞅離開後,黃覆收起臉上的笑容,對帳外大聲喊道:“來人,帶本王去地牢!”

……

“滴、滴、滴……”

幽暗潮濕的地牢之內,一滴滴水珠從一塊凸起的牆磚之上順流而下,滴到地上後,形成一片陰濕的水漬。

“哐啷啷……”

一陣鐵鏈鬆開的聲響,回**在整個地牢之中,黃覆在兩名侍衛的護送下,緩緩向地牢深處一間單獨的牢房走去。

“打開……”

來到那間牢房門口,黃覆命人打開鎖鏈,等進入之後,在刺鼻的木蠟點綴下,卻見牆壁一角,坐著一個蓬頭垢麵的漢子,正閉目凝思,似乎在做沉睡之狀。

“你們先出去吧,本王要和他說幾句話……”

侍衛聞言,順從的退出牢門之外,並把門給關上了。

黃覆來到那名囚犯身邊,凝視一陣,淡淡地說道:“現在,外麵的人都以為你已經死了,可又有誰能想到,你卻被本王俘獲在這個地方,

怎麽樣,答應效忠本王,和本王一起匡扶這混亂的世道麽?雖然本王知道你依然會拒絕,但本王還是想著有奇跡發生,如何啊,顧大人……”

那囚犯聞言,抬起頭,不屑地盯了一眼黃覆,隨後又把頭歪到一旁,不去理會他。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被人認為已死的顧謙。

當日顧謙收到李宿溫之令,並沒有遵從北返,而是繼續率軍鎮守長河要塞,最終在彈盡糧絕之下,鋌而走險主動出擊黃覆大營,最終功敗垂成,自己也成為了階下囚。

見顧謙不說話,黃覆也不惱,隻是背對著他平靜地說道:“本王今日來見你,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那就是劉策已經進駐京畿抓住了李宿溫,如今數萬大軍就在長河要塞之外,怕是不日這裏就會爆發一場大戰了……”

顧謙聞言,雙眼一亮,隨後又閉上雙眼,隻是嘴角卻浮現了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顧大人,聽聞你跟劉策打過交道,如今我楚軍即將與他開戰,本王想聽聽你對這支軍隊有什麽看法,與大周其餘各地的軍隊又有何不同?”

顧謙依然沒有回話,牢房裏空氣死一樣的沉悶。

“那你還是繼續在這裏待到死吧……”

最後黃覆一甩衣袖,踱步要離開牢房。

就在黃覆即將踏出牢房大門時,顧謙終於開口了:“想要聽建議對麽?”

黃覆停下腳步,回過頭望向顧謙。

卻見顧謙戲謔的看著黃覆,淡淡的說道:

“快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