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三圍城

……

“唆~”

“噗~”

“汪嗚……”

關鍵時刻,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野狗頭顱,隻聞一聲淒厲的慘嗥,野狗登時被甩在一旁。

少年獲救,側目望去,卻見一道魁梧的身影踏步緩緩靠近,待他走近後,才發現來人四十歲模樣,麵目十分的剛毅。

少年看著那條奄奄一息的野狗,又瞥了眼那道魁梧的身影,而後轉身四下去尋找方才遺落的麵餅。

等他好不容易從凝成冰塊的血地上撿起麵餅,還未來得及啃上一口,那道身影已出現在他身後。

“喂,你叫什麽,多大了……”

中年男人將手中步弓戳與背後,然後抬腿輕輕踢了少年兩腳問道。

少年抬著頭,呆呆地望著他,隨後搖搖頭說道:“我沒名字,大家都叫我長柱,十三了……”

“長柱……”中年男人喃喃自語一聲,而後蹲到他身邊,看著他手裏的麵餅,又淡淡地問道,“你是樊陽人?為什麽來這死人堆裏找吃的?你爹娘呢?”

長柱搖搖頭:“我爹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城裏已經沒有吃的了,到處都在人吃人,我怕被那些大人抓去吃了,這才從城門狗洞裏爬了出來……”

中年男人聞言一笑,拍拍長柱的腦袋,隨即說道:“那你願不願意跟我走?隻要跟我走,就有飯吃!還是說,你繼續想在死人堆裏找東西吃的?”

長柱愣愣的看著中年男人,許久用力點了點頭。

與是長柱跟著中年男人緩緩離開遍布屍骸的戰場荒郊,避開成群的吃人野獸,向後方的目的地走去。

約莫走了十裏路,在經過一座小山坡後,映入在長柱眼中的,是一片密密麻麻,一望無際的軍營帳篷,足足延綿了十餘裏路。

“到了那裏,就有飯吃了,以後也不用擔心挨餓了……”

中年男人跟長柱指著那片軍營解釋一陣後,率先沿著陡峭的坡道走下去,而長柱在略微猶豫之後,也緊緊的跟了上去。

等二人來到軍營木欄門前,守在門口兩名頭戴紅纓軍帽,身披褐色皮甲的士兵立刻給中年男人開門放行。

這就是黃覆的中軍主營!

“過來……”中年男人把長柱叫到身邊,攬在懷中摸著他的臉說道,“今天開始,你就要在這裏生活,記住,要聽這裏長官的話,隻要你肯聽話,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少年怯生生的打量著軍營內一切,最後跟著中年男人來到一處馬廄邊,交給一個正在喂馬的馬夫手中,囑咐道:“又一個孤兒,你好好照顧一下,先給他點熱乎的東西墊墊胃,我去見大帥……”

說完,中年男人轉身離去……

整座軍營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中年男人入目所見都是一條條鮮活年輕的生命正在相互嬉戲,隻是在看到中年男人時,這才急忙收斂了一些,顯然這中年人在軍中地位並不低。

中年男人沒有說什麽,隻是繼續向前走著,在經過一座帳篷時,被內中低沉的哭泣聲吸引,暫時停下了腳步。

他拉開帳簾一角向內望去,但見內中的入眼滿是被虜獲的女人,她們身份曾經都是非富即貴,如今卻落得隻能成為軍中低賤的軍妓供人**樂。

黃覆每破一城,必將城中大戶人家男丁斬盡殺絕,女人則全數充作軍妓,而且黃覆所設的慰安營被幾乎清一色都是那些士紳大戶人家的女眷。

中年男人歎息一聲放下帳簾,其實他心裏也知道,這些女人大部分都沒什麽過錯,但誰叫她們都是士紳之後呢?這就是命……

不多時,中年男人就來到了黃覆的帥帳之前。

“孫將軍,你來了?快快請進,大帥已經在內等你許久了……”

中年男人對說話的守衛頜了下眼簾,大步走進了帳中。

一進大帳,火盆內燃燒的焦炭所散發的溫度瞬間驅散了中年男人身上的寒氣。

定睛望去,隻見帳內正中桌案前,一身金甲的黃覆威嚴肅穆,兩側分別坐著歸順的高祥和羅鬆二人,再向後則是潘元華和秦宗權。

“秀實,你來了?趕緊坐下吧……”黃覆熱情對我邀請中年男人落座。

“多謝大帥……”孫秀實拱手謝過後,立馬在屬於自己的矮桌前落座。

見人都到齊後,黃覆舉起桌上的杯子對眾人說道:“諸位,本帥先以茶代酒,敬上諸位將軍一杯,預祝樊陽之戰能旗開得勝,等手刃薛成綜滿門之後,再以甘飴招待,來,幹!”

眾人聞言,齊齊舉杯回敬,待一杯茶水喝完後,孫秀實直接說道:“大帥,樊陽城內也已斷糧,這慶功酒怕是要繼續延後了……”

秦宗權忙問道:“孫將軍是如何得知樊陽城內缺糧的,要知道這樊陽可是薛成綜經營多年的根基啊……”

孫秀實對秦宗權並無好感,但他既然問及,又不好不說,與是臉朝黃覆說道:“大帥,方才末將在郊外帶來一個少年,從他口中得知城內已有易子而食的事發生,這樊陽怕已是一座空城了……”

黃覆聞言,沒有說話,但緊皺的眉頭讓人明白他對這個消息十分的重視。

高祥不無擔憂地說道:“如果樊陽城內也沒有足夠的糧食,那可如何是好?如今我們軍中也缺糧草,如果消耗的糧草無法從樊陽城內獲取補給,那我們的五十萬大軍怕是……”

黃覆當即截斷高祥的話問道:“讓唐弘夫去催繳汝州、江州兩地的糧草可有進展了?”

羅鬆淡淡地回道:“怕是很難,前些時日唐弘夫來信與末將說了催糧難處,怕是在明年月初之前,是不會有半點進展了。”

荊楚之地各因為戰火荒廢田地,雖然汝州、江州部分地區開始屯田,可軍中的糧草所需還是有著巨大的缺口。

樊陽郊外一場決戰,連同東麵突圍的大軍一共殲滅官軍二十五萬,黃覆基本消滅了荊楚三省官軍最後的主力,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同樣的,糧草損耗也是見了低,畢竟五十萬人馬每日的口糧開銷都不是個小數目。

黃覆按了按自己的左太陽穴,忽然一笑:“看樣子,這糧草問題還是得去南邊想想辦法,既然我們這裏沒有,那就找薑家去要一些來,

火速命王處孝領兵攻打池州,逼薑家把糧草給我們送來!”

蝗災加上戰亂,讓荊楚三省的農耕自大周370年至今一直未曾恢複過來,作為流民首領的黃覆,自然知道糧草的重要性,為了湊足軍中所需希爾糧草,便屢次向富庶的江南各州府劫掠,倒是收貨頗豐。

加上江南各地官軍戰力堪憂,很快南方諸省就成了黃覆的提款機,四年來幾乎每年都要遭受黃覆大軍數次劫掠,當地軍民官吏是苦不堪言,卻又無可奈何……

主帳內對與黃覆這個提議都沒有意見,反正他們認為有南方這個糧倉在也不是什麽壞事。

糧草問題暫時有了處置方案後,黃覆又提出了下一個問題:“諸位,如今樊陽已是一座孤城,城內又缺少糧草,我大軍不日攻下已無懸念,

現在,該談談攻下樊陽後,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走?畢竟我們也有了根基之地,不能再以流民自居了……”

秦宗權忙說道:“大帥說的是,以大帥現在的功績,怎麽能再是流民呢?如今周室羸弱,是該代周稱帝的大好時機啊……”

黃覆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讚同了秦宗權的話,羅鬆也說道:“大帥想稱王也好,稱帝也罷,末將都無所謂,隻希望大帥能莫要忘記你我之間的約定,

待滅掉薛成綜之後,南下攻取蘇州,讓我盡屠薑氏滿門!”

話音一落,高祥眉頭一皺,對黃覆說道:“大帥,荊楚若克,當火速北上直取京畿,隻有周室滅亡,才能真正成就一番帝業啊!”

羅鬆眼神一頜:“高祥,你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報你父親之仇?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來,直取京畿滅掉大周容易,但接下來呢?大帥該如何麵對北方各士族的圍攻?”

高祥嘴角一瞥:“北方各世族皆是酒囊飯袋何足掛齒?荊楚取下,不奪近在咫尺的京畿各省,卻要跟你南下去和薑家死磕?萬一局勢有變該如何自處?我真不知你心中在想什麽……”

“虧你高祥還是高密之子,連基本的形勢都沒判斷清楚?”羅鬆平靜地說道,“北方各大世家是酒囊飯袋,但那個劉策的人馬也是酒囊飯袋?

我當年可是親自跟他的精衛營交過手,知道他的實力到底有多可怕!難道你身為高密的兒子比我還不清楚其中深淺麽?”

高祥聞言嘴角撇了撇說道:“我看你是被劉策嚇破了膽吧?當年大周官軍圍剿我大齊,偏偏劉策的軍隊未曾響應……”

羅鬆一把搶過高祥的話,嘲諷地說道:“劉策的大軍未到,你還不是被周室聯軍給擊敗了?”

“羅鬆!你想幹什麽!”高祥聞言暴喝一聲,忽地起身指著羅鬆。

羅鬆依然風淡雲輕的端起茶杯,輕輕喝上一口,旋即平靜地說道:“被我說到痛處了?不然為什麽會如此激動?”

眼看帳內劍拔弩張,黃覆略一思沉,猛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兩位都是我軍中肱骨,如此爭執不休讓本帥真是無地自容,

如果你們繼續這樣無休止的爭吵下去,那麽,本帥就隻能退出帳外了……”

聽黃覆這麽說,兩人這才停止了繼續爭吵,等帳內氣氛緩和後,黃覆歎了口氣說道:“北上還是南下,容日後再議吧,目前當務之急,就是先將樊陽城給拿下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