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兩難

……

六月初一,神都,太極殿……

“皇上,劉策奸賊殺我李氏族人一門,請皇上給微臣做主,召集天下兵馬,務必替微臣父親複仇啊~”

大殿之上,李宿溫一襲素衣,跪在正殿衛冉陛前,聲淚俱下的哭訴道。

劉策攻取雍州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整個朝野為此震動不已,連同衛冉也感到深深的恐懼。

因為雍州的失陷,意味著大周渭河以北,所有可以阻擋劉策的世家勢力已被全數一掃而空,再也沒有威脅軍督府的實力,這時劉策若領兵南下,整個京畿將無任何抵擋之力。

大周的江山已經岌岌可危,怎能不讓衛冉感到擔心和害怕?聽著李宿溫的哭訴,他也是感同身受,卻又無能為力。

此刻,大殿之上的群臣也是出奇的安靜,連同甄似道、張輔國這些新晉的群臣,也同樣閉嘴不語,因為現在的局勢已絕非自己可以掌控的。

“鎮國公請起,雍州的事,朕已知道,定會與漢陵侯好好交涉,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種時候,衛冉也隻能好言安慰李宿溫,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讓他在這種時候舉國之力去和劉策開戰是萬萬沒有這個膽識的。

李宿溫聞言,卻是惡狠狠地說道:“皇上!微臣要的不是什麽合理解釋,劉策賊子狼子野心,殺我全家,奪我李家世代鎮守的基業,微臣要他碎屍萬段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衛冉回道:“鎮國公切莫激動,此事,朕會派人去調查清楚,等事情明了,定會給鎮國公一個合理交代!”

而李宿溫顯然是聽不進去衛冉的話,依舊憤恨地說道:“皇上!劉策擅自出兵雍州之地,本就已經嚴重違反了大周國體,猶如反叛無異,

現更是殺害當朝太尉,篡國之心已是萬分明顯,這種不忠不義的奸賊若不趁現在除去,我大周江山定會萬劫不複,請皇上即刻昭告天下,

舉王師共討劉賊,若遲,則萬事休矣啊……”

說完,李宿溫又回身對朝堂上百官作揖行禮:“諸位臣公,李家有此變故,對我們世家而言乃是奇恥大辱,

想那劉策不過一介庶民草莽,卻不顧大周禮製,肆意屠戮世家子弟,你們身為世家一份子,難道就真無動於衷麽?

今日,劉策能滅我李家滿門,他日劉策勢力更大,定會兵鋒直向各位臣公的家門,此刻你們不出手相助,日後誰能來相助你們呐?

豈不聞唇亡齒寒之道理,一旦劉策渡過渭河直逼京師,覆巢之下,又豈有完卵?

請諸位臣公念在都是世家一脈的份上,幫幫微臣也幫幫你們自己,助微臣手刃劉賊,宿溫在此,感激不盡呐……”

話畢,李宿溫淚流滿麵,衝左右站立的文武百官深深作揖。

聽著李宿溫那肺腑之言,太極殿上的文武也都是暗歎不已,如若換其他時候,李家轟然倒台他們還會暗地裏拍手稱快,巴不得趁此機會分上一杯羹。

但眼下這種時候,他們是真的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因為自己所要麵臨的對手是如日中天的劉策,他治下百萬鐵血軍團想想都讓人感到膽寒。

可是,連李家都被劉策如此短時間擊敗,連同雍州都被占據了,自己有什麽實力跟他相抗衡呢?

“報~~”

正在這時,殿門之外忽然傳來一聲急呼,隻見一名侍衛滿頭發汗跑入宮中,跪在地上拱手說道:“啟稟皇上,向……向誌飛將軍已經回到了京城,如今正在宮門之外候見……”

“向誌飛?”

衛冉輕輕嘀咕一聲,當初自己派他去抓秦宗權歸案也有幾個月時間了,不想現在才回來,不由讓他心頭產生一絲不安。

“帶他進殿!”衛冉馬上讓向誌飛進殿,同時對李宿溫好言勸道,“鎮國公,請你先回列……”

李宿溫極不情願的拱手回禮,流著淚回到自己官列之內。

不一會兒功夫,向誌飛滿臉憔悴的步入大殿,在見到衛冉之際,立馬拱手跪在他跟前,說道:“回稟皇上,卑職前來覆命!”

衛冉道:“向統領,你離開京師追擊叛賊秦宗權已有數月,為何現在才來覆命?”

向誌飛回道:“啟稟皇上,卑職有罪,前去追擊秦宗權的一千五百禁軍,全軍覆沒,僅卑職一人折返!”

“什麽?”衛冉激動的站起身,指著向誌飛說道,“京師的禁軍追擊秦宗權的兩千降卒居然被打的全軍覆沒?向誌飛,你在胡說什麽?”

向誌飛低著頭說道:“啟稟皇上,卑職在追擊秦宗權過程中,與他數度交手,每一戰皆是獲勝,一直到荊楚地界時,秦宗權身邊已不足百人,卑職本來能一戰將他擒獲,

但偏偏這種時候,卻遭遇到黃覆偏師的夾擊,倉促之下應戰,終因寡不敵眾不得已敗退,而秦宗權也就此加入了黃覆陣營之中,卑職有負皇上所托,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黃覆?”聽聞這個名號,衛冉無力的坐回龍椅之上,“黃覆的軍隊居然出現在荊楚與京畿的邊境了?”

向誌飛重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皇上,救下秦宗權的所部偏師約有八千餘人,這支軍隊驍勇善戰,且領軍之人頗通兵法,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卑職已經查探清楚,那支救下秦宗權的軍隊主將,名喚羅鬆……”

“羅鬆……”衛冉嘴裏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搖了搖頭,“莫非黃覆已經要進入京畿之地了不成麽?”

向誌飛說道:“皇上,卑職鬥膽,請皇上加強京畿各州防備,荊楚之地,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此話一出,滿殿震驚,衛冉更是雙眼瞪的滾圓,指著向誌飛問道:“你說什麽?荊楚三省馬上就要失陷了?這怎可能?”

向誌飛道:“回稟皇上,此事千真萬確,汝州之地已經岌岌可危,慶州和江州各地已有大半區域落入黃覆之手,卑職回返京師之際,已得知薛總督和黃覆在樊城一線調兵遣將,最遲明年將展開決戰!”

太極殿眾人聞言,立刻議論紛紛,同時盤算著薛成綜的大軍能不能守住中州三省,如果守不住,那神都可就是真的會有淪陷的風險。

衛冉向四周望了一眼,命太監內侍讓大殿安靜下來後,便遣退了向誌飛,朝許崇明問道:“許將軍,你覺得薛總督和黃覆之間誰的勝算大一些?”

許崇明聞言,出列說道:“皇上,末將這些時日也一直在關注著荊楚局勢,從眼下的戰局來看,黃覆與薛總督之間的勝負自去年開始,就一直是黃覆占據上風,

這一次決戰,末將以為,黃覆獲勝的機率十分之大,向統領所言非虛,京畿之地必須要提早嚴加防備,萬一薛總督真的兵敗,也不至於沒有可一戰之兵……”

聽許崇明都如此說,眾人更是緊張不已,不少人已經開始要考慮逃離京畿之地。

太尉席滿立馬出列說道:“皇上,如今形式危急,微臣建議立刻調集京師精銳固守長河防線,以防黃覆大軍席卷而至。”

孟固也讚同席滿的提議:“皇上,微臣同意席太尉的話……”

文武百官也紛紛開始附和,卻讓李宿溫十分的不滿。

他立刻出列說道:“啟稟皇上,黃覆,不過一介莽夫!北麵的劉策才是有虎狼之心的梟雄,豈可因為黃覆而舍劉策而不顧呢?

當務之急應該先平劉策,收複北地各省,再以舉國之力掃清黃覆匹夫才是上策!”

張輔國聞言,立刻反駁道:“鎮國公,劉策好歹也是掛著我大周的官銜行事,縱使他囂張跋扈一些,眼下這種時候也就由他去了,

可南麵的黃覆可是發誓一定要滅我大周根基,如果讓他進入京師,你覺得大周的社稷江山還會安穩麽?孰輕孰重請鎮國公仔細想想,千萬莫要因為私怨而壞了家國大事!”

李宿問怒道:“張輔國!你這是什麽態度?本公做事還需要你來說三道四?”

張輔國卻是風淡雲輕地說道:“鎮國公息怒,您的心情微臣可以理解,但還是請鎮國公以大局為重!”

李宿溫一聽,氣的是渾身發抖,要照平時,張輔國這種貨色敢這麽跟自己說話麽?平日裏見到自己巴結都來不及,如今卻是反過來教訓自己,很明顯就是在欺負李家失勢,已不如當初那麽顯赫。

看著張輔國那幅趾高氣揚的模樣,李宿溫眼眸中透著刺骨的冰冷,恨不得將張輔國直接凍成冰雕。

甄似道見氣氛變得十分陰冷,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兩位都是朝廷重臣,暫時就不要吵了,一切都由皇上做主就是了。”

衛冉聞言,稍作沉思之後,端正坐姿,正色說道:“賊軍勢大,不可不防,著許崇明領正在操練的二十五萬大軍,火速前往荊楚邊境布防,千萬不能讓黃覆賊軍進入京畿半步!”

“皇上~”李宿溫聞言大驚,剛要出聲勸阻,卻被衛冉再次按捺下去。

隻聽衛冉繼續說道:“至於漢陵侯那邊,朕命姚仲前去陳述朝廷的意思,渭河三省以及雍州之地屬於大周國土,他無權擅自占有,令其擇日歸還,不得有誤!”

話音一落,許崇明和姚仲一起出列大聲領命。

而李宿溫卻是不作聲色,低著頭站在殿上,眼眸中透露著極其不甘的神情,心中對劉策、衛冉他們是恨透了。

既恨劉策毀李家基業,殺了全家,又恨衛冉不敢作為,隻會對劉策屈尊退讓。

總之這一刻開始,李宿溫心中逐漸開始變得扭曲起來,臉上神情也變得十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