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開城迎人

……

“轟~~”

四月十九日,劉策軍從後方運來的十二架巨型投石機抵達秦州城下後,率先對東麵城牆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當足有一百三十斤重的巨石從投石機臂杆上被拋射而出,硬生生砸在城麵上時,秦州城頭的守軍隻覺腳下一陣晃**,嚇的是麵色蒼白,抱頭鼠竄……

這些守軍士兵多是第一次遭到投石機的洗禮,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驚人可怕的攻城利器,關鍵是它的射程距離太遠,自己這邊的守弩根本無法夠到那兩百五十步,

現在他們也體會到安定城的守軍的痛苦之處,隻能被動挨打,卻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轟~”

“砰~”

“嘩啦啦……”

又一塊巨石狠狠砸中城頭上矗立的一座箭樓,但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石木結構混搭的箭樓登時搖搖欲墜,不多時就轟然向下坍塌,將底下城頭的幾十名守軍盡數壓在石礫之下,一時間整個城頭淒喊連連,軍心浮動……

在沒有混凝土的輔助之下,古代任何一棟建築都無法在巨型投石機的攻勢下幸免,一百多斤重的石塊一旦命中目標,大部分都是石碎木裂,躲不開坍塌的下場。

麵對這種攻勢,李秀湛是蓬頭垢麵,嚇得早已褲襠都濕了,不住在城牆上爬動,狼狽萬分的尋找著可以做掩體的安全地帶。

等他好不容易躲到一塊自認為是比較安全的垛牆後,還來不及平複高頻率跳動的心髒,忽然感到背後一陣狂風大作,回過神之際……

“轟……”

一塊巨石直接砸開李秀湛邊上垛牆,跳動的石塊直接將四五名垛口後的守軍席卷一空,他自己都被巨大的餘浪掀到一旁……

等李秀湛艱難的從廢墟石礫之中起身,揮去眼前的煙霧之後,入眼所見竟是一條殷紅的血路,以及在投石機攻勢之下被砸的稀爛零碎的軀體“部件”,淒慘的場景觸目驚心……

“嘔……”

濃重的血腥味和視覺的刺激,雙重壓力之下,李秀湛忍不住趴在地上幹嘔了起來,連同昨日所食的飯菜都一起嘔出了體外……

“啊~李公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就在這時,一名半邊身子被砸的骨肉相連的守軍士兵慘叫著拖動自己血流漂杵的身軀,朝李秀湛所在位置蠕動。

李秀湛聞言望去,登時一股刺骨的寒意襲上腦海,隻見那名士兵滿臉是血,斷裂的半邊身子正拖著一堆爛泥般的血腸,所爬行過的地方都留下一條長長的血溪,如同鬼魅一般。

“別過來,別過來……”

李秀湛嚇得是不停後退,努力阻止那名士兵靠近自己。

“李公子,我好痛啊~幫幫我,我覺得自己的下半邊好像沒有了……”

“這……這不關我的事,不是我害你的,走開,走開啊……”

士兵那淒厲的哀嚎聲登時讓李秀湛頭皮一陣發麻,在他滿是鮮血的手扶住自己腳掌的時候,更是嚇的臉都綠了……

“李……呃……”

就在這時,那士兵忽然雙眼一瞪,嘴角吐出一口黑血,便沒有了動靜。

李秀湛掙紮著移開雙腿,渾身顫抖著遠離那具可怕的屍體,此刻他的臉上掛著條濃黃色的鼻涕,一直拖到了嘴邊。

“轟~~”

“砰~~”

城外劉策軍營的投石機還在不停的發動攻勢,經過幾輪拋射之後,投石機的命中率基本已穩定在三成左右,城牆在巨石的狂轟濫炸之下,也開始有了崩塌的跡象。

“這怎麽打?如何堅守?”

作為守將的牛金也早已被投石機的攻擊方式震的無以複加,完全顛覆了自己印象中守城的模式,對於這種遠程壓製的攻城方式他完全沒有半點應對之策。

其實,應對這種遠程攻擊方式,無論古代還是現代戰爭,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同樣用遠程武器反擊。

當然,這就是要考量科技和工匠的能力,很可惜,大周各地勢力哪怕到了現在這種亂世,依然視工匠為賤業,視科技為**技巧,對科技和工匠的依賴度甚至還不如蒙洛人。

蒙洛人在南征北戰中從西域各國和中原人地方先後學會了弩車技術和煉鐵技術,又從劉策地方偷得了馬鐙、馬蹄鐵以及攻城塔等技術,大幅提升了騎兵和攻城部隊的戰鬥力。

惟有大周各個世家,包括皇室在內,卻依然守舊成性,不願變革。比如雙馬鐙這一點完全可以讓騎兵有個質的飛躍技術,本就不是什麽高科技含量的秘密,貴族世家見過劉策軍中騎兵技術的也不在少數,但就是沒人去仿造改變。

不單武備不願意變革,就連劉策提出的步兵野外戰鬥當以防禦為主的提議,也大多嗤之以鼻,認為耗費那麽多鐵和錢去給一名普通士兵置辦一身鐵甲實在太過浪費,一套鐵甲的費用差不多能造上百杆長槍。

由此一來,今日秦州城頭遭遇劉策投石機挨打的一幕,也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牛金對此一籌莫展,而跑到他身邊的李秀湛卻是淚流滿麵,苦苦哀求道:“牛將軍,你快想想辦法啊,再這麽下去,城牆早晚得塌了……”

“末將正在想辦法,請公子注意自己儀態!”牛金現在對眼前這個無能的李家公子十分的厭惡,說話也不由加重了幾分口氣。

“那你想到辦法了沒?”李秀湛緊緊抓著牛金,怒氣衝衝的問道,“本公子命你馬上想辦法讓劉策停止攻擊,不然我就去告訴父親,讓他滅你九族!”

牛金聞言,怒火中燒,他一把拎起李秀湛的衣領,厲聲說道:“有本事你去讓劉策停下不要發動攻勢啊,衝我嚷嚷什麽?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在這裏丟人現眼,敢滅我九族?信不信我現在就先滅了你!”

“你……你敢……”李秀湛戰戰兢兢地說道,“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定要你全家生不如死……”

“滾~”

牛金暴喝一聲,一把推開李秀湛。

“啊……”

然而,這一推卻是惹禍了,隻見李秀湛後退之際,腳下一個踉蹌被地上散落的石塊絆倒,整個人順著城牆台階跌落,一聲慘叫之後,重重的摔倒在城牆階梯平台之上,被撞的是頭破血流。

牛金這一下慌了神,忙奔下城頭來到李秀湛跟前,緊張的詢問道:“李公子,你,你沒事吧,末將不是有意的……”

李秀湛意識模糊,盯了一眼牛金後,嘴裏嘀咕幾句,便昏死了過去。

“李公子,李公子~”

牛金連續呼喚了幾聲,見李秀湛沒有反應,心中更是緊張萬分,加上巨石不斷在城頭回**,隻覺的胸口的悶氣越來越重。

他小心翼翼的探了探李秀湛的鼻子,發現還有氣息,不由眼珠子轉了幾圈,隨即想到:

如果讓他活著回去告訴太尉大人,我怕也會落得跟張滇、王懋一個下場,如今這戰事秦州城淪陷也是早晚之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迎劉策入城吧。

心下主意已定,牛金眼中狠戾之氣一閃而過,隨後將李秀湛抱在懷中,將他的臉死死壓在自己胸膛之上。

“唔~”

感覺窒息的李秀湛登時開始掙紮起來,手腳不停的蠕動,努力想要掙脫束縛。

而牛金則是更加死死的將他的有按在胸膛,嘴裏不住嘀咕道:“李公子,你放心,很快就會沒事的,放心,一會兒就好……”

“唔~唔~”

可憐李秀湛用盡全身力氣掙紮,鼻孔裏發出極其痛苦的呻吟,然他的力氣如何能跟常年在軍伍之中鍛煉的牛金相提並論?

不多時,李秀湛的掙紮逐漸平靜了下來,最後手一垂,徹底喪失了生的氣息。

牛金又捂了李秀湛一會兒,確定懷中之人已死透之後,才將他的屍體放了下來。

隻見李秀湛鼻孔、眼眶、嘴角都流著黑血,失去生機的瞳孔瞪的滾圓,似乎為自己這樣死去感到極其不公。

牛金平複一下心緒,隨後起身走上城頭大聲吼道:“諸位兄弟,聽我一言!”

連續幾聲大吼咆哮之後,周圍的守軍士兵一臉疑惑的望著牛金。

牛金深吸一口氣,繼續大聲說道:“李公子方才被巨石砸中,不幸斃命了!大家應該知道李家人的手段,今日在此諸位怕是就算擊退劉策,也會被李繼屠戮泄憤,

想想徐將軍,想想張滇、王懋,再想想夏育、田晏吧,他們忠心為李家,為雍州軍民舍生賣命,結果卻是一個什麽下場?難道我們也要步他們後塵麽?”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牛金接著說道:“所以,我們沒必要繼續給李家賣命了,城外的軍督大人,擁有百萬大軍,而且他治下的百姓生活富足,他麾下的軍隊軍紀嚴明百戰不殆,

索性今日就打開城門,向軍督大人投誠,也好留下自己一條性命!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投降軍督大人!也好為自己搏個好前程!怎麽樣?有願意的麽?”

死一樣的寂靜,城頭守軍無人敢應牛金的話,這等於和反叛有什麽差別?萬一李繼知道豈會輕饒?

但牛金所言也並非無理,這些時日,李家的做法實在讓人寒心,都生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害的對象。

“轟~”

就在這時,一顆巨石從他們頭頂飛過,剛好落到城牆之後,揚起一陣塵煙彌漫。

而這塊巨石,也成為壓倒守軍士兵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牛將軍,你說吧,我們都聽你的!”

“對,你做主吧!”

“一切你說了算,其實我也早就不想給李家賣命了!”

見守軍士都支持自己向劉策獻城投降,牛金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他一展身後黑色披風,一臉凝重的說道:“好,既然諸位兄弟支持本將軍,那本將軍就做主了,拯救秦州軍民,力挽狂瀾者,舍我其誰!舉白旗,放吊橋,迎接軍督大人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