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屍橫遍野

……

辛棄玄的五百重甲鐵騎,在距離敵軍戰陣前二百步,忽然變陣從兩翼展開迂回包抄,避開了正麵衝擊敵軍陣型。

這一變動讓李宿溫始料未及,急忙命令軍陣變動,固守左右兩翼,防止騎兵從側翼鑿穿自己軍陣。

他知道,一旦騎兵從側翼攻入己方戰陣,軍心定然浮動,必定產生混亂,所以必須要避免這種可怕的情況發生。

敵人騎兵數量不多,但卻都是人馬披甲的重甲騎兵,一旦被他們撕開一個小小的缺口,那麽自己的五千步兵,必定會如決堤的洪水,**。

“咯噠噠……”

“唏律律……”

沉重的馬蹄聲不停敲擊著幹硬的地麵,粗重的馬鼻息喘如同夢魘一般籠罩在神武軍士卒心頭。

鐵蹄踏過卷起的黃沙彌漫在戰場之上,模糊了這群士兵的視線……

冷兵器戰場上,騎兵帶來的威懾力決不亞於熱兵器時代的海上堡壘——航母!

就在神武轉換陣型完畢時,從兩翼迂回包抄的五百鐵騎,卻隻是疾馳而過,並沒有從兩翼發動衝鋒。

“他們想幹什麽?”

李宿溫也有些懵逼了,眼睜睜看著左右兩翼的白袍騎兵從自己眼皮底下揚長而去。

“呼~”

始終開弦滿圓,隨時準備攢射的弓箭手,直覺手臂酸麻難忍,見遲遲沒有發射的指令傳來,忍不住鬆弦舒展一下麻木的雙臂,也好喘口氣,恢複一下體力。

畢竟長時間保持開弓的姿勢,對臂力和腰力都是一種極大的折磨,換誰都無法在這種緊張的狀態下持續許久。

處與陣中的李宿溫死死盯著從自己後方揚長遠去的騎兵部隊,他可不相信敵軍就這樣隻是警告一下自己而已。

果然,幾個呼吸過後,遠去的馬蹄聲再次從後陣方向響起,帶著滾滾黃沙,鋪天蓋地的向自己軍陣襲來。

“變陣!”

李宿溫大驚之下,再次下令變陣,不多時,前陣邊後陣,一支支鋒利的喜長槍對準了黃沙之中逐漸模糊的騎陣。

然而,本以為這一次騎兵會發動攻勢的李宿溫,再一次失算了。

隻見辛棄玄所部騎兵,再一次從左右兩翼,順著自己布下的軍陣迂回而過,向來時的位置奔騰而去。

而這一下,鐵騎奔馳帶起的黃沙將整個戰場彌漫的是看不清任何事物,神武軍士兵能看見的目標度更加低了……

“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李宿溫雙眼微微一頜,嘴角浮現一絲了然於胸的自信,“看樣子他們是想不停讓我轉換陣型消耗體力,然後趁大軍鬆懈麻痹之際,一舉擊破之?哼,打的倒是好算盤,可惜,本將軍又豈會被你們牽著鼻子走?”

與是,李宿溫再次下令變陣:“全軍聽令,結圓形陣!”

從方陣轉換成圓陣需要一定的時間,在神武軍士兵聞聽軍令後,立刻在各自軍官上司的指揮下,開始變換無死角的圓陣禦敵。

而就在這時候,辛棄玄五百騎合兵一處,手握長槊遙指被黃沙包圍的敵軍戰陣,大吼一聲:“全軍聽令,騎牆結陣,錐型進攻,殺~~”

“吼~~”

五百鐵騎聞令齊齊沉喝一聲,隨後迅速結陣,向著正在轉換陣型的神武軍,如林一般的壓了過去。

“轟~~”

戰馬在進入目標距離一百步以內,馬背上的白袍騎兵,將原本豎立的三米騎槍,慢慢平端下來,宛若一片密集的漆色黑雲,隨後雙腿猛夾馬腹,加速向著敵軍陣列展開了決殺的衝鋒。

“不好!快結陣!”

轟鳴的馬蹄聲,讓李宿溫額頭落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僅從馬蹄聲可以判斷,這一次,這支白袍軍是真的對自己發起了必殺的衝鋒,他隻能大聲咆哮著讓軍隊加速結陣。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唏律律……”

一名軍官尚在指揮大軍結陣之際,忽然耳邊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馬鼻息響聲。

他緊張的扭頭望去,率先映入自己眼簾的,是一條碗口粗細的漆黑長槍,那鏽跡斑斑的槍刃散發著奪命的光芒。

“噗~”

“哢嚓~”

不及他做出任何反應,那鋒利的槍刃就洞穿了自己火熱的胸膛,在胸骨夾住槍尖的一刹那,一聲清脆的木裂響起,前端空心的長槍,折成了兩段……

指揮官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疼痛,還來不及呻吟一聲,就和周圍的同伴一道,被滾滾而過的鐵騎洪流,淹沒在了馬蹄聲下。

“哢嚓、哢嚓、哢嚓……”

騎槍折裂的脆響不斷回**,如此廉價的金屬造物,卻輕而易舉的奪走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鐵騎所過之處,盡成一片哀嚎,倒落在地的身影被沉重的馬掌無情的踐踏成一團團爆開的齏粉。

“噌~”

“噗呲~”

一名白袍騎兵在丟掉手中折斷的騎槍一刹那,立馬抽出橫綽與馬鞍上的環首刀,對準一名因為恐懼而渾身發抖的神武軍士兵胸膛輕輕的劃過。

隻見一道殷紅的弧線隨著刀鋒的揮動噴濺而出,那名神武軍士兵的胸膛裂出一道拇指粗細的傷口,在馬速巨大慣性衝擊下,整個人都雙腳離地斜轉著翻騰起來,最後重重落在地上被後續追上的騎浪淹沒。

“嘿~~”

而身為主將的辛棄玄,那條十幾斤重的長槊在他手中被揮舞的是虎虎生風,卻見他一聲暴喝,長槊直接透穿一名敵軍士兵的左胸,隨即長槊一甩,直接將他整個人掀飛起來。

“砰~~”

一聲轟響,辛棄玄的坐騎微微一晃,隻見正前方一條年輕的身影慘叫著倒飛了出去,那是被辛棄玄的鐵騎給活活撞飛的……

“殺~~”

“吼~~”

五百白袍鐵騎士氣高昂,在辛棄玄一聲令下,齊齊發出一陣震天嘶吼,向李宿溫那麵大纛不停逼近。

凡是阻擋在這支騎兵衝鋒道路上的所有阻礙,都在這種密集如牆,堅硬如鐵的攻勢下,被碾壓成一片片殘破不全的血肉飄散在空氣之中。

“可惡~”

處於中軍陣中的李宿溫,憤怒的沉喝一聲,這還是第一次與劉策的軍隊交鋒,卻不想會是這麽一種令他感到萬分絕望的結果。

看著自己四周滿是潰散奔逃的身影,他知道想要重新組織陣型抵禦騎兵衝鋒是完全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李宿溫也隻能考慮自己能否躲開那支騎兵的進攻,隨著耳邊那陣轟鳴的馬蹄聲越來越逼近,他知道,是時候該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把大纛收起來!”李宿溫對身邊的家將下令道。

等家將和親信把那麵象征著李宿溫榮耀的大纛收起後,騎浪已經逼入眼簾。

“撤~快撤~”

李宿溫當機立斷,帶著十幾位親信和家將做出了撤離戰場的決定,拋下幾千將士,不顧一切的向司州方向撤退。

到了這種時候,李宿溫隻能先保住自己的命,至於那些士兵的性命,他從來都不會在乎,當年自己治下雍州軍民都不在乎,會在乎這些普通人的人命麽?

不過,他想跑,但辛棄玄卻依舊在緊追不舍。

在李宿溫親信收起大纛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了這一幕,敏銳的感覺到那就是李宿溫的親兵隊,於是吩咐其他各旗旗總繼續控製戰局,自己則帶著十二騎向李宿溫撤退的方向追擊了過去。

“站住,李宿溫~為神都百姓償命來~”

辛棄玄從馬身一側取出一支投槍,踩著馬鐙從馬背上站了起來,大吼一聲,對著李宿溫親兵後背狠狠的投出一槍……

“噗~”

“籲~~”

“轟~~”

投槍狠狠的鑽入親兵後背,將他連人帶馬一起掀翻在地,活活釘死在了這片幹硬的土地上。

“快,快走~保護本將軍~”

此刻李宿溫根本無心戀戰,不斷催促親兵加速撤退。

“颼颼颼~~”

“噗噗噗~~”

“籲~~”

十二名緊追不舍的白袍騎兵,在距離李宿溫所部親兵不足二十步距離時,再次投射出粗重的投槍。

隨著一陣人馬淒厲的哀嚎響起,很快李宿溫衛隊,就隻剩下李宿溫主將一人了,嚇的他是不斷揮動馬鞭抽打在馬臀上,總算慢慢與辛棄玄的追擊部隊拉開了距離……

“李宿溫~拿命來~”

眼看那個身披黃色金甲,黑色披風的將領就要脫離自己追擊,已確認他身份的辛棄玄一聲暴喝,抽出另一條投槍,隔著三十多步距離,對準他的後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投射了出去。

“颼~~”

感受到後背一陣撕裂空氣的扭動,震耳欲聾的響起時,李宿溫本能的將頭向馬背一傾。

“呲~”

沉重的投槍擦著李宿溫的頭頂,直接將他的頭盔掀飛,漫頭散發在空氣中,看上去仿佛鬼魅一般。

“駕~駕~駕~”

膽寒劇裂的李宿溫紅著雙眼,不斷催促著戰馬加速疾馳,任憑**這匹西域良駒口噴白沫,氣喘籲籲也不再顧及了,畢竟身後的白袍騎兵,如同索命閻王一樣死死咬著自己不放,讓他半分都不敢懈怠。

第一次,李宿溫內心感到了深深的恐懼,腦海裏有的隻是一片空白,隻知道下意識的向著司州方向瘋也似的逃竄。

“籲~停止追擊,回去打掃戰場……”

西域良馬的爆發力十分驚人,因為失去了親兵簇擁的關係,轉眼間就與辛棄玄所部重甲騎士拉開了一定距離。

自知追不上的辛棄玄果斷放棄了追擊,轉身就回到戰場指揮騎兵收拾起殘局……

午時時分,激烈又短暫的戰鬥終於結束了。

一眼望去,戰場之上殘肢斷臂,屍橫遍野,粗略估計,至少有兩千多名神武軍士兵戰死在了這場無端的遭遇戰中。

白袍騎兵再一次展現出了他那可怕的戰鬥力,當辛棄玄押送著兩千七百名俘虜回到渭河以北大營時,整個大營內爆發出了一陣地動山搖般的歡呼。

虞州本地軍民隔岸目睹了這場在他們看來驚心動魄,對白袍軍而言習以為常的戰鬥後,更加堅定了自己投效軍督府的信念。

有這麽一支強軍在,虞州的百姓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