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橫征暴斂

……

“來人!”

李釗剛離開不久,李宿溫立即大喊一聲,帳外很快就進來一個書吏模樣的中年人。

“將軍,何事吩咐……”

李宿溫抬眼一看,不由微微一愣:“怎麽是你?”

書吏拱手說道:“帳外的侍衛都快凍僵了,也恰巧趕上換班的時間,而屬下也不過剛好路過,聽聞將軍呼喚,這才進來聽候吩咐……”

“你來了也好,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商議……”李宿溫指了指帳內的座椅,示意書吏坐下後,繼續說道,“薑先生,我軍中缺少軍餉,招兵進程緩慢,你有什麽好的主意麽?”

這位李宿溫口中的薑先生,就是昔日呼蘭可汗董狸麾下謀士,薑峰。

昔日,董狸被陳慶所部伏擊所殺後,呼蘭王庭就陷入了權力鬥爭的漩渦中。

僥幸逃過洪水侵襲的薑峰,敏銳的覺察到呼蘭人衰亡必不可免,東部草原即將分崩離析,因此明智的回到了中原,最後投奔到了李家門下,成了一名小小的隨軍書吏。

薑峰知道,李宿溫對薑家把薑若顏嫁給劉策的事極其不滿,於是借機暗中慫恿李宿溫跟劉策開戰,以此實現報複薑潯的“奪妻之恨”。

這一次,李宿溫對劉策展開攻勢,其中也有薑峰推波助瀾的成果……

“鎮國公,您是打算籌集多少軍餉北伐呢?”薑峰拱手問道,“各大世家早對劉策心懷不滿,也怕他的實力近一步做大,你軍中所需的軍餉可以直接向他們索要,屬下心想他們是沒理由拒絕的……”

李宿溫回道:“各大世家本將軍已經知會過了,他們都願意出資一筆銀款充當軍餉,但這筆軍餉到達軍中還尚需一些時日,在此之前,

本將軍發愁練兵的軍餉該如何湊齊,時日緊迫,不抓緊時間成軍的話,以後就怕再也沒機會對劉策產生威脅了……”

薑峰想了想說道:“鎮國公無需為此事發愁,屬下有一計,可湊齊練兵所需的軍餉……”

李宿溫眼前一亮:“薑先生請講……”

薑峰說道:“鎮國公可在京畿各省張榜,言要加派一項征討稅,凡是年滿七歲開始,京畿所有百姓每人一年需繳納米一鬥,銀三錢,

屬下粗略估計了下,京畿各省人丁大約在七千至八千萬之間,如此算下來不就有錢練兵了麽?”

“不錯,薑先生所言很得本將軍心思……”李宿溫聞言想都不想下後果,當即拍案同意下來,“本將軍這就命人去向京畿各省收繳征討稅。”

薑峰說道:“隻是皇上那邊……”

李宿溫手一揮:“皇上那邊本將軍自會與他細說,你就莫要管了,既然這提議是你所提,那就交由你全權負責,現在開始,本將軍命你為隨軍司馬,都督軍中糧草一事!”

“多謝鎮國公!”薑峰聞言,立馬跪拜叩謝,激動不已,“請鎮國公放心,屬下一定會把此事辦的妥妥當當,不辜負您的厚望……”

李宿溫滿意的點點頭:“很好,去吧……”

薑峰拱手轉身剛要離去,忽又回身對李宿溫說道:“鎮國公,除了軍餉之外,為防止意外變故,屬下建議派人前往虞州、橫陽、粟寧三省知會當地士紳,讓他們早早構建防禦工事,以備劉策引軍南下……”

李宿溫眉頭一皺:“此三省人煙稀少,且縱深不大,他們能抵禦住劉策的進犯麽?”

薑峰說道:“鎮國公,我們當下需要的是將一切可用之力為我所用,如果劉策有心來犯,這三省自然無法抵禦遠東軍兵鋒,

然讓他們拖延住遠東軍步伐,為我大軍揮師北伐爭取就足夠的時間才是目的,屬下見過劉策所部騎兵厲害,一人雙馬甚至三馬共行,

這行軍效率遠非我等步兵為主的軍團可以比肩,隻要讓三省官員在各要道口設立阻截工事,延緩遠東軍腳程,哪怕隻拖上一個月,

也能為我軍做好相應部署爭取寶貴的時間,您認為如何呢,鎮國公?”

李宿溫深覺有理,起身拍拍薑峰的肩膀說道:“好,薑先生所慮甚是,本將軍這就命人去知會三省官員對劉策展開堵截工事……”

見李宿溫采納自己的建議,薑峰立刻拱手告退:“鎮國公英明,屬下先去處理軍餉事宜了……”

薑峰離開後,李宿溫雙目變得陰沉無比,掏出那塊雪色白玉,怔了半晌。

“劉策,你奪我所愛,這一次,我李宿溫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你就等著迎接我的怒火吧!

還有你,薑若顏,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居然背棄對我的信諾,跟劉策這個下賤庶人結合,還為他生下一個野種?

你們給我等著,我李宿溫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你們這對狗男女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中,否則我會讓你們彼此痛不欲生,

隻要我李宿溫得不到的,你們也休想得到!”

思極恨處,李宿溫情緒激動之下,將白玉狠狠砸在地上,登時一聲玉碎輕響,完美無暇的白玉立刻碎成數段。

……

十二月十五日,乾州地界,允城……

“劉策,身為前軍都督兼上將軍,萬戶侯,卻罔顧天恩,不思忠君報國恭維邊疆,公然帶兵攻占北地八省,其狼子野心昭然與世,

對此,大周鎮國公臨危授命,帶兵北伐,與劉策決戰,收複大周故土,匡扶周室江山社稷,各位都是大周百姓,在這國難當頭之際,

理應無條件貢獻自己一份心力,報效朝廷和家國,特此,本官宣布,城中所有百姓,每人捐獻米二鬥,銀七錢,用以我大周天軍北伐收複故土之用……”

當地稅官站在高台之上,頂著寒風,大聲宣讀著李宿溫頒布的“征討稅”令法。

隻不過稅官將所需收取的稅足足翻了兩倍,以便從中牟取暴利……

底下的百姓聞聽自己又要繳納如此高昂的稅時,不由愁容滿麵……

他們早就對朝廷失去了信任,那冠冕堂皇的詞匯並沒有讓這群百姓心中有多少感觸,唯一不安的就是兩鬥米和七錢銀子的稅。

這些百姓家中多已快揭不開鍋了,如果按稅官所言,再繳納如此沉重的賦稅,怕是要熬不到開春了。

而且,李宿溫去收複故土?劉策占據北地八省緣由他們不清楚,但涼州已經易主三十五年了,也沒見李宿溫去收複什麽“故土”,這時候卻對劉策所占北地不滿了?

何況,大家也沒聽劉策要造反啊……

但是,不管允城百姓心中作何感想,這“征討稅”還是要繳納的……

稅官宣布完後,手一揮,立馬有好幾隊士兵圍了上來,粗暴的押解著百姓向各自家中走去。

瞬間,整個城裏亂成一鍋粥……

“你們一家共是五口人,按一口人兩鬥米計算,一共需要一石米,三兩五千市銀,趕緊交了吧,別讓差爺我為難……”

一名收糧的官差來到一間民戶家中,坐在桌前敲著腿,手指有節奏的輕點著桌麵,向這家的主人征收所需的錢糧……

這家五口人聞言,齊齊跪在官差麵前,苦苦哀求道:“官爺,這麽多的錢糧我們一家子真的交不出來啊,求您開恩吧……”

官差不為所動,冷哼一聲說道:“沒辦法,差爺我也是奉命辦事,你們若交不出來,那我沒辦法回去跟稅官大人交差啊,勸你們最好不要讓差爺為難……”

“真的沒糧食了……”男主人趴在官差腳下,哭著求道,“差爺,一下子要我們這一家子交上這麽多錢糧,根本就辦不到啊,您看看我們這一家子,還像是有餘糧的樣子麽?”

官差臉上笑容逐漸消失,換上了一張陰沉的黑臉,猛一拍桌子,大聲吼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來人,給我仔細搜!真沒錢糧的話,將他們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收走!”

官差話音一落,立馬就有一整隊士兵闖入屋中,開始翻箱倒櫃的搜刮起來。

當這一家子看著鍋碗瓢盆,禦寒的棉衣棉被都被帶走的時候,立馬哭著阻止起來:“求你們了,這些都是家中僅存的家當了啊,你們要拿走了,還怎麽活啊……”

然而,任憑他們如何哀求,還是隻能眼睜睜看著家裏的物什一件件被粗暴的官兵給扛走了。

“差爺,你看……”

這時,一名官兵提著一個大約四五十斤重的袋子來到官差跟前,打開袋口對他小聲說道。

官差瞥了袋子一眼,隨手抓起一把,發現都是黃澄澄的粟米時,不由嘴角一瞥,對民戶家的男主人說道:“你不是說你家中沒糧食了麽?那這是什麽?”

男主人忙道:“差爺,那是我們一家過冬糊口的最後一些口糧了啊,求求你千萬不要帶走啊……”

官差聞言,將手中粟米擲回袋子中,陰沉著雙眼說道:“哼,真是刁民一個,膽敢欺瞞差爺我!來人,將這個男人抓回牢衙仔細審問,看看他到底還私藏了多少糧食!”

話畢,幾名官兵一把架起男主人,不顧他和家人苦苦哀求,拖著他步出了門外。

相同的一幕幕,在整個允城,整個乾州,乃至整個京畿各地不停上演著,逼糧的官員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將一個個本就生活不易的家庭,撕的支離破碎。

“老天爺!你就開開眼吧!可憐可憐我們這些無依無靠的百姓吧!”

一名農戶看著屋內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情景時,跪在地上流著淚,衝天大吼一聲,將心中的怨憤盡數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