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一封信引發的……

……

十一月二十日,速努爾汗王庭,巴蘭托爾皇宮內,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用以招待向蒙洛帝國進貢的西域諸部使臣。

充滿草原風情的迎客大殿上,西域各部使臣和拓跋王室高層盤腿圍坐在舒適的棉毯上,在悠揚的琴樂聲中,一起欣賞著殿中身材曼妙的胡姬們,跳著熱情奔放的舞蹈。

拓跋宏業坐在用絨毯包裹著的皇位之上,握著金色的盛酒器皿,一臉微笑,不時打量著那些西域的使臣。

一口酒喝空,邊上的異族侍女立刻將鮮美的葡萄酒給他滿上,隨後又恭敬地退到一旁。

坐在拓跋宏業身邊的不是他的皇後,而是他最為寵愛的蓉妃,衛蓉。

衛蓉顯然對殿內的氣氛並不怎麽感冒,隻是輕輕愛撫著躺在自己懷中的波斯貓。

拓跋宏業瞥了衛蓉一眼,隨後揮揮手讓正在跳舞的胡姬都退下,爾後舉杯對使臣說道:“諸位,你們不辭萬裏,遠道而來,辛苦大家了,請滿飲此杯!”

使臣和王公大臣聞言,忙舉杯起身,對拓跋宏業恭敬地說道:“多謝聖皇賜酒,臣等感激不盡……”

一口酒下腹後,拓跋宏業把目光鎖定在左側一桌的一名西域人身上,笑著問道:“撒買提,貴國的新君如今身體可曾安康?”

那個叫撒買提的西域使臣見自己被拓跋宏業點名,剛坐下的身子再次爬起,畢恭畢敬地說道:“多謝聖皇掛懷,我王身體安康,對聖皇是萬分的感恩……”

“哈哈哈……”拓跋宏業大笑三聲,繼而問道,“朕可是屠了貴國六地十四座城池,你們的新王不但不記恨與朕,還會萬分感恩?撒買提,你可不要對朕撒謊啊……”

撒買提嚇得渾身哆嗦,連忙跪下說道:“聖皇,您是一代雄主,就如同當空的太陽,散發出耀眼的光輝,

我等卑微的奴仆可都是仰賴您的庇佑才能活在這個世上,又豈敢對您不敬呢?

沒有了陽光的照耀,我們這些仆從就會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永陷沉淪之中,

最後將活活凍死在這寒冷的冬季,連同靈魂都不能得到安寧,請您務必相信您的仆從,對您是如慈父一般對待……”

說完這堆彩虹屁,撒買提整個人都伏地跪拜下去,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整個大殿內,除了蒙洛貴族的笑聲外,幾乎所有的西域使臣都沉默了。

蒙洛人西征,就如同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給他們的國家和百姓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

蒙洛人的鐵蹄和屠刀征服了整個西域,連同強大的薩珊和大食都隻能靠年年進貢才免於戰火的荼毒。

拓跋宏業見此,笑著抬手說道:“好了好了,起來吧,朕也就一句戲言而已,你無需感到害怕,坐下來好好享用美食吧……”

“多謝聖皇恩典……”

撒買提重重的鬆了一口氣,起身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隨後,烹製好的烤羊被奴隸抬了上來,逐一分配到了各人的餐桌前,連衛蓉也分到了一份。

“吃吧,朕已命人在羊肉裏添加了不少佐料,保證沒有膻味的,應該合你的口味……”

拓跋宏業溫柔的和衛蓉囑咐了一聲,隨後抓起一把金色匕首,割下一小塊肉放入嘴中咀嚼一陣。

見衛蓉依舊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拓跋宏業心中略有不快,但很快把這股不滿平息下去,對她說道:“愛妃,朕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你想知道麽?”

衛蓉淡淡地說道:“皇上有心了……”之後又沒了下文。

拓跋宏業覺得自己在這一刻十分失敗,好像無論自己做什麽都無法讓這個女人臉上有笑容浮現,自己後宮六十多個妃子哪個不見到自己百般討好的?

偏偏就這個衛蓉就是例外,送她的東西,她是既不拒絕也不感恩戴德,永遠都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樣子。

拓跋宏業依稀記得二十年前,自己粗暴的霸占衛蓉時,衛蓉臉上除了蹙眉落淚外,就沒有其他任何表情,整個過程她硬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一晃這麽多年了,衛蓉卻依然和當初一樣,態度平淡的讓自己無從下手,當真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失敗。

拓跋宏業收拾一下心情,拍了拍手,不一會兒,殿外進來一群衣著豔麗的中原女子。

很快,在中原古典的鍾樂聲中,開始跳起了完全不同與塞外奔放的舞蹈,而是那種含蓄的曼舞,讓整個宴會處在另一種氛圍之中。

“這是朕特意從中原女子中挑選出來的,經過半年多的演練,你看看,像你中原的舞姿麽?”

聽著拓跋宏業的話,衛寧抬頭看了一眼,不多時說道:“皇上不用為了臣妾費如此大的周折,不值得……”

“隻要你喜歡,朕什麽都肯為你做!”拓跋宏業握著衛蓉的手說道,“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朕都能給你射下來!”

衛蓉微微歎了口氣,然後又沒了下文,任憑拓跋宏業抓著自己的雙手。

“沒有人敢用這種態度對朕!”拓跋宏業見此真的有些怒了,他以恐嚇的語氣對衛蓉說道,“愛妃,朕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要明白這個道理!”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拓跋宏業越捏越緊,衛蓉不由微微蹙眉,臉上浮現一絲痛苦的神情。

“報~啟稟聖皇,輔政王從黔州派人送來了協議條款,副使花不忽赤正在殿外恭候……”

聽聞侍從的稟報,拓跋宏業鬆開了緊握衛蓉的手掌,端正坐姿,沉聲說道:“讓花不忽赤進殿說話。”

侍從領命離去,不一會兒花不忽赤進入殿中,穿過舞池,徑直來到拓跋宏業跟前,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禮:“下臣花不忽赤拜見聖皇……”

拓跋宏業道:“起來吧……”

“謝聖皇……”花不忽赤謝過起身。

拓跋宏業端起酒杯,緩緩開口:“說說吧,輔政王是不是帶來了滿意的消息?劉策又是不是答應了朕的條件,哼,仔細想想,還真是便宜他了,朕對他還是太過寬厚了……”

花不忽赤怔了怔,回道:“聖皇,劉策全盤否決了您的旨意……”

“你說什麽?”

剛把酒杯觸碰到嘴唇邊的拓跋宏業聞言,霎時一愣,滿臉不可置信的望著花不忽赤。

花不忽赤忙避開拓跋宏業那雄渾的眼神,低聲重複道:“回稟聖皇,劉策拒絕了您的所有條件……”

整個大殿瞬間鴉雀無聲,隻有那鍾樂聲響和中原女子依然在殿內演奏著樂曲,隨之起舞……

“別跳了,退下……”拓跋宏業讓歌舞都停下後,對花不忽赤沉聲問道,“劉策敢拒絕朕的條件?他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麽?拓跋玉海呢?為什麽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花不忽赤吞咽了下口水,忙解釋道:“回稟聖皇,劉策雖然拒絕了您的提議,但卻提出了一個比您所提更優越的建議,

他打算與我蒙洛人通商,會向我們蒙洛人運輸一切急需的物資,而輔政王則是繼續留在黔州與劉策協商設立貿易地點的事情……”

“嗯?”

拓跋宏業聞言,怒氣也消了些,端著酒杯輕泯了一口,陷入沉思之中。

而殿上的蒙洛人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也是一陣狂喜,畢竟他們自己治下的牧民奴隸幾乎都是缺衣少食日子十分困難,久而久之定會心生不滿,會有巨大的隱患。

如果能與中原展開貿易,獲取大量的必需品,就能安撫住他們,更能收貨民心了……

於是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拓跋宏業,瞳孔中滿是期盼的神情。

良久,拓跋宏業放下酒杯,點了點頭:“這劉策倒是識時務,通商一事就讓輔政王加緊辦理,

當然,他也不能全部否決朕的提議,既然雙方都要展開貿易了,他必須送女人送來王庭和親,這點絕對不能變。”

花不忽赤,忙從身上拿出一封信說道:“回稟聖皇,這是劉策親筆書信,他說如果聖皇同意信上的條件,那麽和親聯姻之事,是絕對讚同的……”

“他還敢跟朕提條件?”拓跋宏業不怒反笑,“好吧,你把這信拿出來當著滿殿眾人的麵好好念念,朕倒想看看這個家夥到底有什麽條件可提……”

花不忽赤事先並不知道信上內容,於是按拓跋宏業吩咐拆開看去。

結果一看到書信上所寫的內容,花不忽赤恨不得立馬把眼睛戳瞎,再把自己毒啞,同時深深的後悔不該學習中原文字!

見花不忽赤不說話,拓跋宏業催促道:“怎麽了?念!無論信上說什麽,朕都赦你無罪!”

“是……是……”

花不忽赤心中一顫,隻好硬著頭皮念了起來。

“尊敬的草原雄主,聽聞您想從我劉策手中選取女兒嫁你為妾?對於這樣的美事,本軍督是樂見其成的,

但是,在你迎娶我中原女子之前,有些禮數還是要跟你說明白的,以免到時候出了問題糾結不清,

呈您所願,本軍督會選一女子認為養女,然後下嫁給您,但是,中原禮數,迎娶女子是要備足禮金的,

尤其是您這樣的草原雄主,總不能失去王者風範吧?本軍督也不多要,玄武關以北,兩千八百裏的所有草場、牧場、馬場以及部落充作彩禮並不過分吧?

另外迎親的隊伍必須要隆重,最好聖皇您親自來玄武關門下接親方顯誠意,

如果您答應了這一切,那本軍督自然是同意把女兒嫁給你的,當然了,從你迎親那時開始,

還請您恭敬地呼喚本軍督一聲父親,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得隨時對自己的父親盡孝心……

軍督府劉策,奉上。”

念完這封信,滿殿一片肅靜。

驟然……

“哐啷……”

拓跋宏業重重的將金酒杯擲在地上,滿臉煞氣的怒吼道:

“劉策!你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