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嘴炮交涉

……

十一月初七,蒙洛人的使者終於如葉胤所料,派遣使臣來到黔州,開始了與劉策關於六月份玄武關那場驚天血戰的後續磋商談判。

這次出使的談判團正使依然是拓跋玉海,當日在與葉胤初步交涉之後,立刻回到蒙洛境內,先是傾盡全力穩定繡紅幡和正紅幡劍拔弩張的關係。

尉遲森死後,繡紅幡接收了大量正紅幡的潰兵,宇文紂大有占為己有不願歸還給正紅幡的意思,並大力收買潰兵的人心,讓他們適應繡紅幡的生活環境。

尉遲敬雲對此是強烈反對,好幾次帶著收容的殘部一萬三千餘人直撲繡紅幡境內討要在玄武關下潰散的本部人馬。

但無奈宇文紂卻早就設下埋伏,在尉遲敬雲兵進繡紅幡屬地牧場之際,反手迎頭痛擊,尉遲敬雲不敵,被打的節節敗退,不得不撤回距離繡紅幡以西六百裏的正紅幡本部,開始重新集結本部所有人馬,打算和宇文紂展開一場死戰。

然而,正紅幡在玄武關下,十幾萬精銳非死即傷損失近半,剩下的多被宇文紂趁機收容。留守在本部的都是以奴隸為主,精銳滿打滿算不過三萬人,根本無法與宇文紂硬掰……

加上發生如此大的變故,部族內淒嚎連連。失去丈夫和兒子的牧民家人成日以淚洗麵,得知自己男人在繡紅幡的牧民,則拖家帶口,趁尉遲敬雲管理鬆懈之際,逐漸向金城方向遷徙,就連奴隸也都開始偷偷開溜……

如此一來,好好的正紅幡處於四分五裂的危機中,加上族中對尉遲敬雲繼任新旗主之位十分不滿,有心人甚至認為尉遲森的死與尉遲敬雲有著脫不開的幹係,以此質疑其繼任正紅幡新旗主的合法性。

就連正紅幡內部都出現了分化的兆頭,讓年輕的尉遲敬雲是焦頭爛額,不知所措……

幸好關鍵時刻,拓跋玉海帶著八百可汗親衛穩住了正紅幡岌岌可危的局麵,並當著正紅幡所有族民宣布,拓跋氏承認尉遲敬雲繼承新任旗主的合法性,這才勉強平息了繡紅幡分崩離析的危局……

處理完正紅幡的事務,拓跋玉海又親自前往繡紅幡,在金城之外怒斥宇文紂的不義之舉,宇文紂自知理虧羞愧難當,又懾於拓跋玉海的威望,同意放歸其中一萬正紅幡人馬回往正紅幡,這才將這場兩幡出現自相殘殺的局麵給平息了下去。

但拓跋玉海十分清楚,宇文紂和尉遲敬雲之間的梁子肯定就這麽結下了,誰都不會輕言放過對方。

可他現在能做的隻有這些,沒有功夫近一步調解,因為他還要火速趕回速努爾汗穩定拓跋宏業的情緒,避免意氣之下失去理智,舉兵攻打玄武關。

果然,等拓跋玉海見到拓跋宏業的時候,拓跋宏業正在調兵遣將,已命三幡集結,並派人通知正白、繡白、繡藍三幡集結,從召集治下所有凡滿十六歲到六十歲的牧民必須自帶武器幹糧參戰。

也就是說,拓跋宏業打算集結至少三百五十萬大軍打算南下雪恥,這可以說是舉國之戰……

不過,唯有慕容部的正藍幡和散落在蒙洛帝國四周的其餘慕容部落幾乎沒有響應拓跋宏業的號召,慕容斂的主力三十萬大軍更是駐紮在距離速努爾汗三千裏外的夏國附近,以路途遙遠為借口,拒絕東返。

拓跋玉海竭力勸阻震怒狀態下的拓跋宏業,向他陳述了蒙洛帝國內部所出現的危機,又告之他慕容家族在蒙洛境內的勢力人力廣闊,且玄武關城牆堅厚,一旦南下戰局陷入不利局麵,慕容家族極有可能趁亂而起。

丞相拓跋矽也是讚同拓跋玉海的建議極力勸阻南犯,言慕容世家早有異心,不得不加以防範,何況現在南下時機並不成熟,在對劉策的脾性和實力了解透徹之前,還是暫時不要善動兵戈。

聽完二人的陳述,拓跋宏業這才冷靜下來,取消了南下的決定。

但拓跋宏業必須要讓劉策為玄武關下,五萬蒙洛人的陣亡做出一個合理的交代和賠償,必須派人去與劉策進行談判交涉。

這個差事,自然又落到了拓跋玉海的身上。

拓跋宏業給出的底線就是劉策必須向蒙洛帝國稱臣,並每年上貢給蒙洛一千五百萬銀子,一百六十萬石糧草,三萬匹布帛,一萬石鹽,以及陪嫁一女給拓跋宏業為妾,其中的嫁妝另算……

拓跋玉海覺得這個條件劉策應該可以接受,也許賠償達不到預期,但得到六七成還是有把握的……

於是,拓跋玉海就帶著使臣團浩浩****向黔州出發了……

但拓跋宏業恐怕怎麽都想不到,這次談判,劉策的回複差點讓他吐血,最終走向了另一個結果……

威遠城口,劉策親自出城迎接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草原名將。

倒不是劉策懼怕蒙洛人,而是他從葉胤口中得知拓跋玉海為人光明磊落,蒙洛西征途中好幾次阻止了大軍屠城的行徑,覺得這樣的將才雖是異族人但還是值得自己尊重的,出來親自迎接一下也並無不妥。

拓跋玉海見到城門口所站的劉策時,也是微微一怔,忍不住輕聲嘀咕一句:“比我想的還要年輕……”

於是,拓跋玉海在劉策迎來的同時,也主動迎了上去。

兩人在相距一步之遙時同時止步,各自打量對方一陣後,齊齊拱手行禮。

“拓跋將軍威名,本軍督早有耳聞,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前軍都督年少有為,本王能與你一會,同樣不妄此行!”

“拓跋將軍,請!”

“軍督客氣,請!”

短暫的寒暄後,二人一起步入了威遠城中。

僅剛才一個照麵,拓跋玉海就對劉策印象十分深刻,雖然方才和自己打招呼彬彬有禮,但還是能感到他骨子裏散發的桀驁氣息,並沒有低聲下氣。

能和這樣的中原人交涉,拓跋玉海覺得遠比章家壽這種兩麵三刀的貨色要感到舒心,雖然他預感到這次談判可能會因為劉策有所變動,但他還是樂意與他奉陪到底。

來到昔日總督府內,看著守衛在府廳外的士兵氣勢洶湧,一臉傲氣肅立在寒風之中一動不動,拓跋玉海內心一凜,知道現在的北地已和過去不一樣了,也慶幸阻止了拓跋宏業在這個時候選擇南下,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拓跋玉海與劉策在談判桌前落座,雙方又經過一番恭維後,正式開始了談判。

劉策命人給拓跋玉海和他的蒙洛使團全部倒了一杯熱茶後,端起茶碗,滑了幾下碗蓋,麵無表情地說道:

“拓跋將軍,本軍督也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閑話姑且省下,直接進入正題,本軍督知道你們來此目的,無非就是為玄武關外那場血戰討個說法,談談你們的條件吧……”

拓跋玉海對劉策的直接心中大加讚賞,當即說道:“軍督快人快語,本王對此很是欣賞,既然切入正題,那本王就直說了,

玄武關一戰,貴軍與我蒙洛軍隊各自傷亡慘重,實不相瞞,聖皇本來已經集結數百萬大軍想要南下破關而入,是本王和丞相力勸阻止了下來,

本王知道,這場血戰我們雙方而言都損失巨大,但草原環境惡劣,不比你中原農耕恢複的快,所以聖皇認為,還是能請軍督對這次的事件給予我蒙洛人一定的賠償,

至於賠償的內容,本王想得到軍督您明確的答複後,再提上議程,請問您對此有何異議麽……”

聽完拓跋玉海的話,劉策微微一笑,放下捧在手中的茶碗:“拓跋將軍,本軍督想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那就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並非是我中原守軍,

若不是貴國在玄武關邊境集結大軍,對我黔州造成巨大壓力,這場大戰完全可以避免,按理說,貴國是屬於侵略一方,交戰地又在玄武關可控境內,

而我中原守軍隻是展開正常的抵抗反擊而已,要說賠償也該是本軍督提議出來,怎麽反而要賠償貴國將士的損失呢?

拓跋將軍此話也未免太過咄咄逼人,有些本末倒置了……”

拓跋玉海聞言,臉色微微一變,揮手止住了剛要發怒的副使,笑著說道:“看樣子,軍督與本王所設想的結果有很大出入,你這麽說的話,倒是讓本王無法將聖皇擬定的合談協議拿出來了……”

劉策說道:“既然這一戰本身就是貴國理虧在前,本軍督也隻是簡單闡述了一個事實而已,說實話,本軍督已經讓了很大一步,

對玄武關的戰事睜一眼閉一眼了,貴國何苦還要提出讓本軍督對此負責賠償的事呢?”

“說實話,本王真的很佩服軍督膽色……”拓跋玉海正色對劉策說道,“敢這麽跟我蒙洛帝國使臣說話的,你還是第一個!”

劉策淡淡地說道:“拓跋將軍過獎了,本軍督隻是覺得理在我中原這邊,占理的一方,自然是理直氣壯了……”

“好一個理直氣壯!”坐在拓跋玉海身邊的副使花不忽赤猛地拍案而起,瞪著劉策怒吼道,“我蒙洛百萬大軍壓境時,我看你是不是還同現在這樣,說什麽理直氣壯!告訴你,有實力的人說的話才叫有理!”

劉策聞言,身體微微向後一仰:“本軍督和你們正使說話,有你插嘴的份麽?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話畢,又對拓跋玉海說道:“拓跋將軍,您這位下屬所說的話是不是代表了貴國的態度?如果是的話,

那我們也不用彼此浪費時間了,還是早些回去吧,無論是戰是和,本軍督都會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