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心急如焚

……

八月初二,上陵,清河城……

總督府內,裴濟的桌案上到處都是上陵各地送來的文冊,都是遠東軍在境內攻城掠地,請求馳援的急報……

裴濟拿起其中一份急報,顫聲對著府廳內默不作聲的眾人說道:“你們都看看,都來看看,短短一夜之間,

上陵各地都有大股騎兵縱橫的痕跡,足足十四座城鎮,二十六座莊園都被占了,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狄安想了想,對裴濟說道:“總督大人無需驚慌,馳報所言,這股騎兵不過隻有區區數千人,無需太過在意,隻要命沿途郡城莊園嚴密固守,他們必定無計可施……”

狄安話音剛落,李之農立馬說道:“狄先生說的倒是輕巧,如今敵人在我上陵境內肆意燒殺搶掠,你卻要讓我等無動於衷,置之不理?難道就不怕民心渙散麽?”

狄安眉頭一皺,對李之農說道:“李大人,事分輕重,現在我們主要麵對的該是囤積涿州城外的遠東軍主力,

對與在上陵各地馳騁的騎兵,當以高牆壁壘拒之,待遠東軍主力退卻後,還怕那股騎兵不手到擒來麽?”

李之農冷笑一聲:“那麽本官想問問狄先生,涿州的遠東軍究竟何時能退?這都三個月了,雙方僵持了這麽久,守軍將士都疲憊不堪,就不怕繼續下去,產生嘩變麽?”

狄安回道:“守軍將士固然疲憊,但身為客軍的遠東軍同樣疲憊,隻要保證邊郡四十萬大軍和百萬民夫的糧草供應,軍士又豈會有嘩變之說呢?”

李之農聞言,嘴角一瞥:“對了,既然狄先生提到了糧草問題,那本官得提醒一句,

如今總督府麾下的備用糧庫都已經空了,前線大軍最多再維持十日就將斷糧,敢問狄先生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難題麽?”

狄安一時語塞,良久才說道:“世家答應撥下的糧草輜重已經在路上,算算時日,最多再四五日,應該能進入上陵境內運往邊郡……”

不等狄安說完,李之農立馬打斷他的話說道:“本來,本官是不願在這種時候提及的,不過既然說道到了糧草問題,

那本官就不得不把從靖泰探知的消息說出來了,世家答應資助我等對付遠東軍的糧草,早在數日前就被那支所謂的騎兵給截取,盡數分給了當地的饑民,

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已沒有糧食再供應給邊郡守軍將士了,不知道狄先生對此了解麽?”

李之農話音一落,整個府廳頓時震驚不已,尤其是裴濟,嚇得連茶蓋都掉了。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裴濟急的是冷汗淋漓,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府廳內的官吏,“諸位大人,你們倒是給本督拿個主意啊,眼下情形該如何是好?”

然而,這群官吏又能有何辦法?除了麵麵相覷,滿眼含淚之外,其餘什麽都做不了……

關鍵時刻,還是陳昱起身說道:“總督大人,為今之計,隻有向上陵各地百姓加征糧稅方可渡過眼下危機。”

裴濟點頭說道:“好,就按你所言,加征田畝糧稅,每畝地姑且多征一鬥,此事全權交由你去置辦……”

糧草問題暫且有了眉目,接下來又回到了如何對付遊弋在上陵境內的數千騎兵的問題。

對此,李之農和狄安是爭的麵紅耳赤,李之農是建議派兵圍剿,盡早打通上陵與靖泰之間的要道;而狄安則是建議堅壁清野,活活將這支騎兵部隊困死在各大要城之外。

當然,最後雙方爭執不下之際,又把問題拋給了裴濟。

裴濟想了想,決定還是同意李之農的意見,派兵前去圍剿這股騎兵,畢竟他認為讓這麽一支騎兵在自己境內不停騷擾,會嚴重影響邊郡守軍士兵的軍心。

對此,狄安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望著一臉洋洋得意的李之農,隻覺身心有些疲憊。

……

八月初三,上陵境內,上穀堡外,劉策所率領的數千近衛軍,以辛棄玄為先鋒,一舉攻破了堡壘城門。

四千鐵騎在堡內稍作休整,待人馬體力恢複後,又開始向距離清河城不足百裏的大城,章陽進軍。

行軍途中,哥舒憾不解的問道:“軍督大人,章陽是座大城,我等皆是輕騎簡從,未曾帶有攻城器械,如何能奪下守備森嚴的重城?”

劉策說道:“誰告訴你本軍督要去打章陽了?打章陽隻是一個幌子,目的就是給清河城造成壓力,然後抽調各地的兵馬前來馳援,從而再利用我等騎兵優勢各個擊破!”

哥舒悍恍然大悟:“軍督大人,末將佩服,想末將自小與馬上長大,但在對騎兵的運用上,卻不如軍督大人,真是慚愧……”

劉策輕聲一笑,不在言語,四千鐵騎有序的向章陽方向逼近……

與此同時,正在邊郡地帶與遠東軍主力對峙的楊順所部,在得知現在鎮軍主帥是白麒的時候,軍中起了不小的浮動。

隻因白麒屠戮五萬上陵軍的消息傳遍了北地各省,守城的士兵都覺得此舉是對自己莫大的侮辱,一時間情緒高漲,紛紛要求出兵與遠東軍展開殊死對決。

要不是楊順、胡奢下令擅離職守者斬立決的死命令,現在整個邊郡的局勢怕是早就要亂成一鍋粥了。

不過,守軍士兵也因此對楊順的“懦夫”行徑極其不滿,不過是迫於官階才沒發生嘩變。

楊順站在修葺完畢的主塞上,重重歎了口氣。

總督府的情況他也有所耳聞,彈劾自己的士紳多如牛毛,無不是斥責自己畏敵避戰的,要不是有狄安、陳昱的一力支持,楊順不敢肯定是否還能繼續堅持下去,畢竟自己的身份是庶族而已,僅憑這一點,就已經飽受爭議了。

“楊將軍,在想什麽呢?”

正在此時,胡奢不聲不響的來到他的邊上說道。

楊順聞言苦笑一聲:“我在想,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能維持多久,真怕總督大人忽然下令換將,那這幾個月來所作的一切就等於白費了……”

胡奢歎了口氣:“是啊,如今局勢吃緊,末將探聽消息,眼下總督府糧草短缺,陳大人奉命前去征收軍糧,怕是真的無法再繼續堅持下去了……”

楊順回頭對胡奢說道:“我方才不過是感慨罷了,越是緊要關頭,越是不能輕言放棄,也不算辜負了總督大人的一番信任……”

胡奢思索片刻,忽然問道:“楊將軍,你說實話,你覺得我們真的能讓遠東軍退兵麽?這都幾個月了,

我看他們依然沒有半絲撤圍的跡象啊,如此這麽繼續幹耗下去,怕是最終會對我們極其不利啊……”

“莫要說如此喪氣的話!”楊順連忙止住胡奢繼續說下去,“要是被將士們聽到了,引起軍心浮動那就大事不妙了,我等身為鎮軍主帥,無論如何都必須保持克製……”

胡奢拱手說道:“末將也就隨口一說,楊將軍莫要往心裏去,隻是……”

“報~~”

胡奢話未說完,總督府派來的通傳來到了楊順跟前。

“啟稟楊將軍,總督大人有令,由於軍糧緊張,下一批糧餉最快需要二十日才能送抵,請將軍務必節省糧草開支……”

“什麽?二十日!”楊順未及開口,胡奢立馬抓起通傳的衣襟,瞪大雙眼質問道,“現在軍中可用糧草已不足四日,你讓我們如何再堅持二十日?”

通傳戰戰兢兢的說道:“胡將軍,這是總督大人的意思啊……”

胡奢正待再說,楊順立馬製止他:“胡將軍,不要難為他了,鬆手吧……”

胡奢鬆手後,楊順走到通傳跟前說道:“回去告知總督大人,就說楊順領命,一定會堅持二十日,等待糧草運抵……”

通傳慌不擇路的離開後,胡奢愁眉不展的問道:“楊將軍,我們如何撐的過二十日啊?”

楊順不語,徑直走到城牆前,望著城牆外蜿蜒起伏的要道,緊咬牙關,最後重重拍了下跺牆。

“傳我軍令,就地遣散所有民夫!”

胡奢聞言一怔:“楊將軍,那些民夫正在修葺後方四個邊堡,至少還要三日才能完工啊,現在放他們離去,有誰來繼續修建呢?”

楊順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軍中糧草不足,總督府也有自己的難處,也隻有遣散民夫,才能保證剩餘糧草撐到二十日以後了,

按我的命令去做吧,至於未修繕完成的邊堡,就交由軍中士卒繼續修葺,眼下情形特殊,已經顧不上許多了……”

胡奢勸道:“楊將軍,你可要想清楚了,遠東軍進攻所造成的城寨損失都是由這些民夫修理的,一旦遣散他們,萬一遠東軍忽然發動攻勢,那些山寨要塞該如何快速複原呢?”

楊順說道:“不必了,防禦工事的布設已經完成了八九分,足以應付遠東軍的進攻了,如今擺在我們麵前最大的難題就是糧草不足,

說實話,我就怕二十日過後,軍糧如果未能如期運達,以至引起軍中嘩變的話,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胡奢頜了下眼簾,拱手說道:“既然楊將軍已經決定了,那末將也無話可說,這就去將那些民夫盡數遣散……”

話畢,胡奢失望的搖搖頭,向要塞城下走去。

“等等……”楊順想到了什麽,忙叫住胡奢說道,“給那些民夫每人發些米麵粗糧,好生相勸,切莫動粗,知道麽?”

“末將遵命……”

胡奢隨口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