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拓跋玉海來了

……

六月二十一日,威遠城,將軍府……

偌大的府廳內,郭孝儒麵色微紅,立在許文靜一側,不時把眼角餘光瞥向正案之上,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而許文靜敏銳的察覺了郭孝儒的企圖,不時用手按了按他的袖管,示意他保持風度,免得出糗害的自己也跟著遭殃。

主案上,一襲青色絲綢裾服的葉胤正靜靜的翻閱著一份馳報,淡妝細抹的嬌娥臉,垂與香肩的烏黑秀發,挽與頭頂的金玉發簪異常醒目,細膩的耳鬢處懸有一串典雅的水晶耳飾,結合起來整個散發的就是一股脫俗的仙姿氣態。

現在的葉胤,已經完完全全以一副女兒之身示眾,但她身上所散發的氣質令府廳內準備商議要事的韓曠、許文靜等人壓根不敢多瞧幾眼。

許文靜和韓曠從來沒想到過,一個女人居然有如此的氣勢,哪怕她隻是安靜的坐在主案上一言不發,都讓自己覺得不敢正視,這絕對不僅僅是一個劉策夫人的身份可以解釋的通。

良久,葉胤輕輕合上文冊,抬眼掃了一圈府廳,在郭孝儒身上挺留了片刻後,隨即跟韓曠說道:

“韓太守,下闋的田畝開墾還需你多多用心,河道早日鑿通,黔州的百姓就能早一日免受饑荒的影響,

當然,不才知道這有些難為你了,不過,無論如何,也請韓太守多多督促一番,不可有半點馬虎……”

韓曠忙上前拱手說道:“是,本官會及時處理好的,請葉總……夫人安心……”

現在的韓曠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葉胤,到底是參謀司總司呢?還是軍督夫人?這是一個十分糾結的問題。

大周曆來就沒有以女子為官的先例,但這幾天下來,他算是開了眼界,本以為葉胤才能也就一般般,結果這處理政務的能力卻比當地官員強出十倍都不止。

葉胤轉頭又對許文靜說道:“蒙洛人的使臣快要來了,今日不才便要起身趕赴玄武關與之協商,這撫恤的錢糧還請軍師多多上點心……”

許文靜忙道:“葉總司,不如讓在下親自前往玄武關與蒙洛人一會,您這千金之軀是萬萬不可涉險啊……”

這一聲“葉總司”是許文靜再三權衡之後,自然而然的喊出來的,雖然葉胤是一介女流,但畢竟是劉策所任命的參謀司總司,他可不相信劉策這麽精明的人,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這麽重要的位置給葉胤。

葉胤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此事不才會親自處理妥善,軍師的心意不才心領了,還是忙好撫恤的事吧,一月之後不才不希望黔州再有不利遠東軍前線作戰的消息傳達,

等北地穩定後,不才會卸任總司位置,另選賢能擔任,軍師也不必如此糾結不才的身份了……”

“遵命……”

聽葉胤這麽說,許文靜也隻能領命遵從退到了一邊。

交代完事務後,葉胤俏目輕頜,隨即緩緩起身,抓起那柄代表墨家钜子身份的墨痕,步下主案,來到府廳門口,凝望一眼碧空如洗的景色,側身對郭孝儒說道:

“郭先生,不才知道你胸懷大才,但不才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酒色傷身更傷心,不要年紀輕輕就為此敗了自己的身子……”

郭孝儒拱手作揖,笑著答道:“既然軍督夫人如此說,那在下自然是會加以節製……”

葉胤沒有理會他,轉身向廳內微微一欠身告辭:“不才先行一步,黔州的事務,還有勞諸位多多費心了……”

許文靜、韓曠以及郭奉孝連忙拱手作揖回禮,等再起身時,隻餘暗香在府廳回繞,而葉胤的背影已然漸行漸遠……

待葉胤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眼簾後,郭孝儒忍不住癡癡地吟道:“玉鐶墜耳黃金飾,輕衫罩體香羅碧。緩步困春醪,春融臉上桃。”

許文靜聞言,嚇得連忙捂住郭孝儒的嘴巴,厲聲喝道:“你瘋了麽?漢陵侯的夫人你都敢調戲,你想死能不能別把我帶上?”

郭孝儒掰下許文靜的手,搖搖頭說道:“軍師大人誤會了,屬下不過是有感而發,怎敢褻瀆軍督夫人呢?

隻是沒成想這位軍督夫人如此有氣魄,敢以女兒之身擔任軍機要務,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也……”

說到這裏,郭孝儒輕輕的歎了口氣,嘀咕道:“軍督大人真是好福氣,有這等才貌出眾的佳人相輔,著實讓人羨慕萬分啊……”

……

六月二十四,葉胤的車駕,在張義潮的護送下,回到了玄武關。

張定邊雖然已經提前知道了葉胤的身份,但當他再次見到葉胤時,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覺的自己仿佛置身與幻境一般,一時間不知所措。

“張將軍,蒙洛人的使臣到了麽?”最後,還是葉胤主動開口,化解了張定邊的尷尬。

張定邊忙拱手說道:“回稟夫人,蒙洛使臣拓跋玉海已經在太守府內等候了……”

“嗯,速帶我前去……”

葉胤應了一聲,在張定邊帶領下,向太守府步去。

太守府內,拓跋玉海雙手負背,一張充滿陽剛的臉龐朝向府廳主位上懸掛的江山社稷圖久久沒有做聲。

在拓跋玉海邊上,跟隨一同前來的速闊台則不時關注著這位輔政王的臉色。

玄武關戰役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可謂是始料未及的,正紅幡本部人馬折損過半,尉遲敬雲收容的殘軍隻有區區一萬人,駐紮在本營以西茂密的芒古丘陵地帶。

其餘四萬多人都被宇文紂給接納,觀宇文紂的意思似乎也沒有歸還的念頭,而尉遲敬雲也沒有索要,雙方就這樣處在一個微妙的對峙狀態中。

對速闊台這樣征戰沙場的老將來說,在了解了玄武關之戰來龍去脈之後,隻覺的這是蒙洛帝國崛起以來最大的恥辱,足足五萬人馬的折損,數以千計的攻城器械被毀,絕對是前所未有的損失。

更可怕的是,繡紅、正紅兩幡本身就是貌合神離的態度,雙方極有可能借這一次大敗之際,更為加深矛盾,直至爆發衝突。

這對剛從西域戰場正在恢複元氣的蒙洛人來說,是極為不利的局麵,若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會引起西域各部,乃至草原各族勢力的覬覦之心。

不過,速闊台見拓跋玉海一臉胸有成竹的表情,心下又稍稍安了些。

畢竟,眼前這位草原名將可是蒙洛帝國鐵骨錚錚的硬漢,他不單擁有極高的軍事才能,更有勝過慕容斂的智慧。

速闊台相信自己的偶像兼任上司一定會妥善的處理好這個隱藏的危機,讓蒙洛帝國不會陷入分崩離析的局麵。

當拓跋玉海和速闊台靜靜的望著那副秀麗的山河社稷圖時,身後傳來了一陣細膩的女聲:“來者可是蒙洛帝國輔政王,拓跋玉海?”

“女人?”

速闊台聞言一怔,吃驚的回過頭去,卻見門口站著一位氣質脫俗的女子,正手持一柄短劍,臉上充滿了英氣逼人的態勢。

“你是什麽人?前來交涉的官吏呢?”

速闊台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很美,但他絕對不會因為美色而喪失理智,而是警惕的提刀戒備。

葉胤淡淡地望了一眼速闊台,欠身說道:“在下葉胤,代表軍督大人來此與輔政王交涉……”

“什麽?女人也配前來交涉?你們的中原男人都死絕了不成?”

速闊台氣的渾身發抖,他的素養在蒙洛人之中已經很好了,但此刻聽聞葉胤的話卻是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就在他要拔刀的時候,拓跋玉海忽然伸出手掌,止住了速闊台的動作:

“無妨,一介女流敢直麵本王前來交涉,想必也是有過人之處,隻要雙方能談攏條件,無論是男人女人,老人孩童,都一並平等對待……”

話畢,拓跋玉海猛地一回身,剛毅的雙眸對上堅定的美目。

“嗯……”

當拓跋玉海見到葉胤手中所持的短劍後,微微一蹙眉,隨即不動聲色的拱手說道:“在下拓跋玉海,見過葉姑娘……”

葉胤微微欠身:“久聞拓跋將軍威名,今日能一睹將軍英姿,不才不勝榮幸……”

拓跋玉海點點頭,露出讚賞的神情,揮手說道:“葉姑娘不必多禮,今日你是主,本王是客,客隨主便,入鄉隨俗,吾雖狄夷,該懂的禮數還是知曉一些的……”

葉胤伸出玉掌:“既然如此,就請拓跋將軍入座,時間寶貴,省去一切客套,不妨直切主題?”

拓跋玉海點頭應允:“正合吾意,葉姑娘,請……”

與是三人在太守府廳內主次分明,落座後直接開始商討這次交涉的內容。

拓跋玉海說道:“葉姑娘,請恕本王冒昧,你手中的寶劍似乎與本王一位故人手中極其相似,敢問這把寶劍您是從何而得?”

葉胤淡定地回道:“不瞞拓跋將軍,此劍主人已然伏首,如今首級正懸掛在威遠城內……”

“你說什麽?殷末微死了?”拓跋玉海眼中一絲震驚稍瞬即逝。

葉胤回道:“拓跋將軍想必是認錯人了,此劍的主人並非殷末微,而是皇甫翟的佩劍……”

“皇甫翟?”拓跋玉海稍一沉思,虎眸微頜,“葉姑娘,您可知這把寶劍代表的是什麽?”

葉胤抽出劍身一角,緩緩說道:“知曉,它代表的是止戈的信念,也是曆代墨家钜子的貼身信物……”

拓跋玉海聞言再次陷入沉默,短暫的寧靜後,開口說道:“既然此劍主人已經不在了,那第一個條件就算已經達成,

接下來,本王想先問問葉姑娘,這一次玄武關外,兩國之間發生的巨大衝突,你們打算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