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終點

……

“韓指揮使,蒙洛人還未有動靜麽?”

“回稟葉總司,至今沒有發現蒙洛人出現的跡象……”

西段城牆之上,葉胤布置完防禦工事,靜待著蒙洛人進犯。

然而幾個時辰過去了,始終沒有發現蒙洛人大軍出現的跡象,不由讓葉胤心中起疑……

回想起皇甫翟近些時日表現種種,葉胤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不對……”

忽然,葉胤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神情震驚無比,立馬對韓鋒說道:“韓指揮使,這裏暫時交由你鎮守,不才要去正門前巡視下戰況,告辭!”

不等韓鋒回話,葉胤便火急火燎的向正門急奔而去。

“皇甫翟,老師,我明白你的苦心了,為何要把自己逼到這般田地,這是為什麽……”

大雨傾盆之中,葉胤打著油傘,頂著狂風,吃力的沿著城牆向前趕去,心中的不安愈發的濃烈。

而此刻的正麵戰場之上……

“籲……”

“噗呲……”

“殺啊……”

“砰……”

塌陷的草地內,另外兩萬官兵忽然從內部提前挖好的密道內殺出,憑借著一身血勇與蒙洛人血戰在了一起。

整個塌方範圍之內,刀光劍影,人馬嘶吼,血色光芒不斷從一具具火熱的軀體內迸濺,映成一幅淒豔的悲圖。

“死~~”

一名官兵雙目欲裂,手握鋼刀,對著一個蒙軍奴隸士兵的胸膛,狠狠的切入……

而那奴隸士兵在痛苦之中,展開了臨死前的反撲,奴隸從膝蓋除抽出一把匕首,用盡生命中的最後一口力氣,紮入了官兵的腹腔……

二人就這樣在死命的搏殺中陷入了無盡黑暗之中……

“砰~”

畢懋甩動虎槍,踩著腳下泥濘不堪的道路,一擊砸碎一名官兵的天靈蓋,在他四周已經有好幾具官兵的屍體橫躺在血雨之中。

“老子跟你拚了~”

一名官兵趁畢懋不住意的空**,一個縱身從背後向他壓去。

“砰~”

一聲巨響,畢懋和那官兵齊齊摔倒在泥濘之中,爾後二人再次扭打在了一起,但很快越來越多的官兵圍了過來,將畢懋活活壓入了淤泥之中……

金屬入軀的聲響不住在坍塌的草原中回**,血水,雨水,廝殺,慘叫,在這一刻已經揉作了一團,雙方展開了最為慘烈的絞肉搏殺……

“啊~~”

一名身披冷鍛甲的蒙洛重裝騎兵,連人帶馬滾落塌方之內,由於身上那沉重的甲胄負擔,讓這名蒙洛騎兵如今連起身都感到困難,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名官兵手持長槍,向自己暴露的麵頰刺來,最終發出一聲恐怖的淒喊……

“噗呲……”

尉遲森一刀砍翻一名官兵,邁動滿是泥濘的腿掌,努力向四下尋找自己兄弟尉遲敬雲的身影。

“可惡,真沒想到,我正紅幡會落到這般地步,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裏,敬雲也不能死在這裏!”

現在的尉遲森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玄武關的戰事了,事到如今,他必須要和尉遲敬雲,至少得有一人活著回去收攏正紅幡舊部殘兵,否則,正紅幡會被其他各旗瓜分,那就徹底完了……

“兄長救我~~”

就在尉遲森四下尋找自己兄弟之際,尉遲敬雲的呼喊求救聲傳入他的耳畔。

尉遲森立馬聞聲望去,卻見尉遲敬雲披頭散發,正不停揮動自己的那支鐵尖槍,逼退周圍三四個官兵的襲擾。

“兄弟,挺住,兄長來了!”

眼看自己弟弟有難,尉遲森不顧腳下泥濘難行,加快步伐衝了過去。

來到一名官兵身後,尉遲森一把扯住他的頭發用力往地上一甩,舉刀怒吼一聲:“給我死~”

“噗呲~”

鋒利的彎刀在官兵脖頸上帶起一道血弧,官兵嘶啞的發出幾聲輕微的呻吟就此陷入輪回之中。

隨後,尉遲森又是一陣砍殺,將另外幾個官兵掀翻後,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把抓住還在不停揮舞的鐵尖槍杆,厲聲對閉著雙眼的尉遲敬雲吼道:

“兄弟!冷靜一些!”

尉遲敬雲睜開眼簾,見到是自己兄長後,頓時持槍的手一鬆,哭著喊道:“兄長,我好怕,我想阿媽~”

“混賬東西!哭什麽哭!”尉遲森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惡狠狠地說道,“我蒙洛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你看你現在這樣,成何體統!不怕被人笑話麽?”

尉遲敬雲止住了哭聲,抹了把雨淚交織的臉頰,問道:“兄長,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殺出去,去找輔政王,隻有找到他,我們正紅幡才會得已保全,起來,走~”

尉遲森一把扶起尉遲敬雲,吃力的開始向塌方高處攀爬,想要以此逃脫升天。

但是,塌方的高度足足有五六米還多,想要攀爬哪有這麽容易,兄弟二人幾次嚐試都以失敗告終。

眼看這樣下去,二人都無法脫逃,尉遲森把心一橫,俯下身子對尉遲敬雲說道:“敬雲,站你哥哥肩上,你先出去……”

尉遲敬雲剛要拒絕,卻被尉遲森一個眼神給瞪了回來,隻能依言踩著兄長的肩膀努力攀爬。

好一陣努力後,尉遲敬雲終於爬出了坍塌的地段,來不及喘口氣,他立馬從邊上幾具屍體上解下褲帶連成一片,甩到塌方之中,對尉遲森說道:“兄長,我這就拉你上來……”

尉遲森點頭,剛拉住拋下的褲帶一頭,忽然,背後一陣鑽心的刺痛襲來,緊接著一股冰涼的寒意防禦要把體內熱血凝固一般。

“不~~”

眼看自己的兄長被一個官兵捅穿了胸膛,尉遲敬雲發出一聲極其悲痛的嘶吼,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和雨水融為了一題。

“呀~”

“哢嚓~”

尉遲森強忍劇痛,一聲暴喝,回身折斷槍杆,雙手對著那官兵脖頸就是一擊重擊,硬生生敲碎了他的咽喉。

“呼~~”

結果了那名官兵,尉遲森背靠身後泥牆,劇烈的喘著粗氣,聽到上方尉遲敬雲的哭喊聲後,用力拉住那褲帶,繞著手腕纏了兩圈。

尉遲敬雲見此,忙用力拉動褲帶,不顧手掌心勒的血肉模糊,將尉遲森沉重的身軀緩緩拉了上來。

就在兩人麵對麵之際,尉遲森一把抓住尉遲敬雲的腦袋,用盡生命中最後的力氣說道:

“聽我……說,趕緊離開……不要回主營,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收容殘兵……等……等輔政王……到來……記住……要小心宇文紂……你不是他的對手……還有,告訴王……墨家钜子……要……要見他……正紅幡的重任……以後……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說完這一切,尉遲森手一鬆,再次滑落到了塌方之內,被下方無數人影給淹沒了……

“兄長!兄長啊……”

尉遲敬雲伸手沒能拉住尉遲森,趴在塌方口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好一陣後,尉遲敬雲停止了哭泣,擦幹眼淚,最後望了兄長墜落的方向一眼,起身拉過一匹快馬,疾馳而去……

……

玄武關大門外,無數之前潰退的官兵不停敲著關門,祈求能讓守軍放自己進去……

皇甫翟淡定的來到關門之外,掃了他們一圈,丟下手中的使節,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平靜地和他們說道:“戰鬥還未結束,你們現在就想退縮麽?”

一名官兵聞言,立馬衝他喝道:“別開玩笑了!這讓我們怎麽打?我們已經按你吩咐殺上蒙洛人一陣了,現在你該把解藥給我們了!”

這名官兵的話,瞬間引起了其他官兵的共鳴,齊聲喧嘩給皇甫翟製造心理壓力。

皇甫翟卻是置若罔聞,掏出銅鏡靜靜的擦拭起立,等喧嘩聲平息下去後,才開口對他們說道:

“我說了,戰鬥沒有結束,如果你們不把蒙洛人擊退,我是絕對不可能把解藥給你們的,

當然,如果你們想要等死,那我也不介意,畢竟百步之遙,你們已經走了九十九步,最後一步就想這麽前功盡棄麽?”

殘忍的話語登時讓那些**的士兵冷靜下來,各自憤恨的盯著皇甫翟,真是想立馬衝上去將他撕成碎片。

但最終,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還是屈服了,而且眼看現在局勢對自己十分有利,於是紛紛對皇甫翟說道:“若你敢欺騙我們,後果應該明白!”

於是,殘兵再次回身,向戰場方向奔赴而去。

目送他們全部離開後,皇甫翟微微歎息一聲,爾後讓關門洞開一條縫隙,進入了玄武關內。

“皇甫先生,你無恙否……”

皇甫翟一入關,張定邊立馬關心的上前詢問,但眼神卻不住左右躲閃,瞳孔裏對他透著一股恐懼。

“如果見到葉胤,就讓她到城頭尋我,對了,等那些兵囚都躍入深壕後,就開閘放水吧……”

留下一句話,不顧張定邊以及周圍守軍的反應,皇甫翟已經飄然離去……

“十六年的局,已經布完,現在,是到了該收局的時候了,解脫了,今日,終於可以解脫了……”

皇甫翟臉上浮現一抹從未有過的愜意,在步入自己房間的時候,換上一套潔淨的衣衫,同時,取過一柄一尺長的短劍,猶豫片刻後,對著銅鏡仔細梳理了下自己的容貌,確定自己臉上沒有汙漬,神態煥然一新之後,毅然打開了房門向城頭走去。

而此刻,原本暴雨傾盆的天空,驟然撥開雲霧,晴空萬裏。

“天,你終於服輸了麽?哈……”

皇甫翟抬頭仰望一眼天空,淡淡地一笑,邁著略顯輕快的步伐,走向玄武關的城頭,靜靜等待著葉胤的到來……

“皇甫翟……”

沒過多久,葉胤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皇甫翟深吸一口氣,回身望向一身白色鬥蓬的葉胤……

良久,皇甫翟笑了……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