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狄安定計

……

對於裴慶的質問,陳昱卻是麵不改色反問道:“裴將軍,莫要忘了,甘州與上陵沒有什麽關係,那裏沒有我們派去的一兵一卒鎮守,就算丟了,與我上陵又有何損失?”

“但也不能就這樣白白便宜了那群遠東軍!”裴慶不滿地說道,“甘州雖然不是總督大人的世家範圍,但做為一道屏障給劉策添堵不是很好麽?”

陳昱說道:“裴將軍莫要忘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就等於先被人落下口實了,劉策怎麽說也是朝廷認可的北地八省總指揮,如此做派豈不是與造反無異?”

“朝廷?笑話!”裴慶大喝一聲,“就那個殘破不堪的朝廷,他們的話能有多少份量?現在誰還聽朝廷的話,理他們這群子廢物做什麽?”

“給我住口,不得胡言亂語!”

裴濟及時阻止了裴慶繼續大放厥詞,仔細思索一陣後,把目光投向狄安,想請他來給自己拿個主意。

狄安立即領會了裴濟的意思,拱手對他說道:

“總督大人,屬下同意陳主簿所言,甘州之地鞭長莫及,索性就送給劉策以示友好,如果實在不行,那隸陽之地也同樣可以交出去,

但必須讓他保證,涿州之地萬不能再有一兵一卒入境,否則就等於是同我上陵總督府撕破臉皮,如此一來,北地八省有一半已經落入劉策之手,

隻要他懂進退,就不該繼續貪得無厭,同時我們承認受其管轄節製,這樣大家的顏麵也都能過的去。”

裴濟眼珠子來回打轉一陣,不由認可了狄安的話,說實話雖然裴濟如今治下有七十多萬大軍,但對上劉策的遠東軍,他依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底氣,狄安和陳昱所言倒是真的很符合解決眼下的難題。

但他依然憂心忡忡,對狄安說道:“可是,如果劉策不滿足,非得繼續步步緊逼不可呢?”

狄安說道:“當然了,必要的防範還是要做的,在與劉策交涉的同時,我們必須加緊軍隊調撥操練,做好最壞的打算……”

裴慶聞言大聲說道:“狄先生真是多此一舉,讓末將派兵直接殺過去不就結了麽?何苦要等兵臨城下才做防範?

區區二十七萬人馬而已,我裴慶親率五萬精兵就能大破之,讓劉策知曉我上陵的厲害!”

淩遠思搖頭歎息了一聲,對裴慶這個莽夫實在是無話可說。

狄安微微一笑,跟裴慶說道:“裴將軍稍安勿躁,這一來此處距離甘州兩千裏之遙,戰線拉的太長,後勤輜重也跟不上,加上劉策此人詭計多端,萬一將軍與遠東軍交手陷入危局,怕是救援不及,

再者,客地而戰,劉策占據了主動權,一旦開戰,將軍要麵對的不單單是二十七萬遠東軍人馬,怕是要麵對當地守軍和玄武關邊軍差不多合計是五六十萬大軍啊,

一樣是打,又何必勞師遠征,不如是以逸待勞來的舒坦呢?屬下所言是否有理,相信裴將軍心中已有計較……”

“哼……”

裴慶當下扭頭不語,十分不滿的冷哼一聲。

見裴慶閉嘴,狄安繼續對裴濟說道:“總督大人,退一萬步說,如果劉策率軍來犯,以上陵軍的兵勢,未必就不能阻擋他們兵鋒,

可在上陵周邊地勢險要之處築造要塞城牆,遠東軍行軍主要是以騎兵為主,隻要截斷騎兵的進軍,遠東軍的優勢就會大幅喪失,等緊守數月之後劉策大軍糧餉告竭,自會知難而退……”

“狄先生所言很是有理啊……”裴濟聞言,臉上的皺紋都笑的舒展開來。

狄安繼續說道:“當然,除此之外,我等也需要外援相助,屬下建議派人去往中原各大世家,

向其呈明北地局勢之嚴峻,讓他們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聯合所有能聯合的世家,共同對付劉策!”

裴濟深覺有理,府廳眾官也覺得狄安所謀之略毫無破綻,你劉策再強,也是獨木難支,一旦對上陵裴家發起攻勢,那將麵對整個世家的反撲,相信各大世家在這種情況下絕對不會甘心看著劉策在中原一步步坐大,近而威脅他們的利益。

“那該先去和哪個世家聯係呢?”裴濟迫不及待的問道。

狄安說道:“首選自然是雍州李家,鎮國公與劉策有著不可調和的奪妻之恨,聽聞我上陵要與劉策開戰,定會鼎力支持,

其次是泰州古家,呂州鄭家,墨陽盧家,寧州江家,以及京畿各大世家,屬下相信,他們誰都不願意看到劉策擊敗總督大人控製北地八省的,

更何況,有章家壽章總督的先例,各大世家也該明白劉策此人的心狠手辣……”

“好,我得狄先生,可以高整無憂矣,哈哈哈……”聽完狄安的話,裴濟徹底放心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大笑起來,“就按狄先生說的辦!”

收拾了下心情,裴濟又問道:“那麽,誰願意派人去往各大世家送信?”

“我去……”

“屬下願往……”

“定不負總督大人使命……”

話音剛落,府廳內群情激昂,紛紛請命願往,對於這種結交各大豪門的機會,誰都不願意放棄。

裴濟看向淩遠思,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就有勞淩先生跑一趟吧……”

府廳眾人聞言,心中頓時失望不已,眼巴巴看著這樣的美差落到淩遠思頭上,麵上神情寫滿嫉妒羨慕之意。

淩遠思忙出列,對裴濟拜謝道:“屬下定不辜負總督大人所托,竭盡所能,促成世家聯盟!”

“嗯,先退下吧……”裴濟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此行本督會命人備好送與各大世家的禮物,切記要謹守禮節,莫要衝動用事,本督讓我兒裴楠與你同行……”

淩遠思聞言一怔,不動聲色的說道:“遵命……”

府廳眾人聽裴濟這麽說才明白過來,裴濟這是想借此順便讓自己兒子與各大世家結交一番,一旦促成世家聯盟,那大家也會認為是裴楠的功勞,而不是淩遠思的,不由慶幸自己沒有被選中……

世家這邊的事安排妥善,裴濟又問道:“那麽,劉策那邊有誰前去交涉,先穩住他?”

這一下,整個府廳寂靜無聲,這個劉策可不是同世家那麽講規矩,他可是連總督都敢殺,想想當年趙元極、林進榮兩人怎麽死的?薑家的遠東又是怎麽丟的?去和他交涉簡直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襠裏啊……

“怎麽?難道就沒人願以前往麽?方才不是一個個都挺有能耐的麽?都啞巴了?”

見無人應聲,裴濟語氣不由加重了些許。

狄安見此,無奈的歎了口氣,剛要準備請命前去與劉策交涉,忽然府廳之外進來一名侍衛,恭敬地跟裴濟說道:

“啟稟總督大人,那郭孝儒再次求見,並送來定略文書,欲親自麵呈總督大人……”

裴濟聞言,登時臉色一黑,極其不滿地說道:“好一個不識抬舉的東西,本督念其寫得一手好字,家境又窘迫潦倒,這才給了他一份書吏的差事好養家糊口,

可他倒好,給點顏色就敢開染坊,這一個月來已經吵著要見本督不下十次了,真是刁民不可理喻,本督看他是想做官想發瘋了?哼!”

說完,裴濟起身來回在案前踱步,氣的很是不輕,等停下腳步對侍衛大聲說道:

“你去告訴這狂生,既然覺得小小書吏淹沒了他的才華,那這書吏也不用做了,盡管另謀高就去吧,將他叉出去……”

侍衛聞言剛要離開,狄安忽然喝止侍衛:“且慢……”隨後他又對裴濟說道:“總督大人,既然這狂生如此恃才傲物,不如就讓他前去與劉策交涉吧……”

“區區一介賤民寒生,他勝任的了麽?”裴濟怒道,“難道不怕他把事搞砸了?”

狄安笑道:“總督大人,這郭孝儒屬下也見過數麵,雖然出身低賤,但好歹字筆工整,心思縝密,不妨讓他試一試,若真有才華,也未嚐不可為我總督府再添一幹吏……”

裴濟聞言,雙眼輕頜一下,緩緩坐回位置上,思慮片刻揮揮手說道:“那就依先生的意思,讓這狂生去試試吧,最好死在劉策手裏,我這耳根也能清靜些……”

狄安微笑著鞠躬作揖:“那屬下這就去擬書信,讓郭孝儒送去和劉策交涉。”

……

總督府大門外,現年二十四歲的郭孝儒,正矗立在一座一人多高的石墩前,等候著裴濟的召見。

他手握一本書寫好的文冊,身上所穿是一件打滿補丁的棉儒衫,腳上一雙布鞋都磨平了底麵,完全是一副窮酸無比的模樣。

但是,與他衣著寒酸相比,郭孝儒的麵色儀容卻是十分淡然,完全沒有因為窮困而失去一股子讀書人該有的傲氣。

“呦,瞧那書生,那不是郭家的誰麽?”

“是啊,聽說他想當官都想瘋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呢……”

“可惜啊,這張臉倒是挺俊俏的,但偏生就是沒錢,要是他有那麽一丁點的家底子在,我倒不介意他給我贖身……”

幾個穿的花枝招展的青樓女子結伴經過,一見到郭孝儒不由暗自竊竊私語。

郭孝儒忍不住偷瞥了她們一眼,見她們向自己望來,忙別開眼去,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同時努力平息著自己丹田處竄起的生理反應,以免當眾出醜。

這郭孝儒生平兩大喜好,一是好色二是嗜酒,當然這也是每一個男人該有的通病,算不得什麽羞於啟齒的事。

他也曾幻想過縱聲犬馬的奢靡生活,可無奈家境實在貧寒,至今還未成家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