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心理戰

……

“嘩啦啦~”

劉策雙手環胸,站在主帳帳口之前,望著帳外暴雨如注,敲打在牛皮所製大帳之上,發出點點滋聲,順著頂帳弧度從帳沿落下,形成了一片雨瀑,讓帳外的景色變得愈發的朦朧起來……

“軍督大人,這窺鏡當真是軍國利器,實是令在下大開眼界……”

劉策身後,皇甫翟手持窺鏡仔細的來回觀摩,對它是愛不釋手,嘴裏不住的讚歎,實在不敢相信這種巧奪天工的東西居然會是出自劉策的創意。

當日,劉策處理完隸陽事務,開始向涿州進發之際,皇甫翟就一路跟在大軍之後,終於被人發現懷疑是細作被帶到了劉策跟前發落。

後經薑若顏和蕭煜等人的確認,才知道當日薑若顏遇險多虧了這位書生公子挺身而出才讓劉策對他放下對他的戒備之心,親自答謝他後,贈予他不少金銀放他離去……

可皇甫翟對劉策所送的一切東西連看都不看一眼,隻是要求能在劉策軍中待一段時間算是作為搭救薑若顏的報答,對這種奇怪的要求,許文靜是萬分反對,甚至私下建議劉策趕緊找個機會偷偷把皇甫翟做掉以免節外生枝。

對於許文靜的提議,劉策壓根沒理會,既然這皇甫翟敢提出想留在軍中,那就留著吧,而且劉策觀其談吐和姿態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那絕不是一個普通遊曆天下的書生能展現出來的,身上散發的氣質倒像是一名內斂的上位者,也讓劉策很是好奇,便留他在自己身邊,不過卻並未給予他任何軍中職務……

聽聞皇甫翟的話,劉策隻顧望著帳外雨景,頭也不回的說道:“皇甫先生,本軍督感到很好奇,昔日你在山穀挺身而出救下若顏時,為何如此確定兩側山林必會有本軍督的人馬暗中保護呢?要知道若是一個誤判,你的性命怕是也要丟在那裏了……”

皇甫翟聞言放下手中窺鏡,對劉策說道:“在下當然不能十分確定兩側山林是否有軍督大人的人馬跟隨,隻能從下馬車開始觀察周圍的景色,人物,環境,從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中預演出下一步會發生的事情,隻要有七分把握,在下就能有恃無恐,更何況當時和那群山匪交談之時,在下心中已有九分把握,所以斷定薑小姐和在下定能安然無恙……”

“你倒是一點也不謙虛,九分的把握,當真是自信啊……”劉策毫無表情的回了一句,“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能挺身而出,在這世上,似你這樣的書生,實屬不多了……”

“其實,在下想謝的反而是軍督大人,要不是軍督大人安排縝密,在下這會怕也早就魂斷峽穀了,在下隻不過借花獻佛,賣了個便宜罷了……”皇甫翟麵色平靜地說道。

劉策輕哼一聲:“皇甫先生,你的膽識可真令本軍督側目,若你那判斷稍有差池的話,那可真就後悔莫及了……”

皇甫翟回道:“軍督大人見笑了,任何謀略判斷,無論布局如何精密,如何的完美,但終究有一點是誰都料不到的,那就是天運,若天運不在自己這一邊,哪怕算無遺策也必會失敗收場,這和自己有沒有置身現場沒有任何的關係……”

“天運?”劉策聞言蹙眉嘀咕一聲,“也就是說先生是被天運所眷顧的人麽?”

皇甫翟搖搖頭:“非也,山匪一事這些隻不過僥幸而已,算不上什麽天運,軍督大人,在下很好奇你這樣布施這些百姓,時日一多,縱使你此回所帶糧草充足,也不足以長期維持他們的食腹,到時就不怕發生騷亂麽……”

“布施?”劉策雙手指關節輕輕敲擊臂膀,輕哼一聲,“皇甫先生說本軍督這是在布施麽?錯了,本軍督不是那種什麽善男信女,更不是慈善家,之所以這麽做,隻是為了盡快平定涿州亂局,好讓我大軍以最小的損失開赴河源戰場,至於那些百姓……”

說到這兒,劉策一回身,揚起身後暗色的披風,虎眸之中射出一道精芒,攝入皇甫翟的內心。

“既然食我軍中糧草,就要為我大軍效力,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所謂的涿州六帝,本軍督要在一個月之內讓他們這群反賊身首異處,煙消雲散!”

聽著劉策吐露那冰冷殺機的話語,皇甫翟隻是默默地注視著他,良久,取過放在邊上桌案上的銅鏡和鏡布,繼續習慣性的擦拭起來。

“在下已經明白軍督大人的意圖了,真是高明,佩服……”

劉策看著皇甫翟手中的動作,沉聲說道:“皇甫先生倒是才思敏銳,如此快就明白本軍督心裏所想,這可不是一個普通遊曆天下的書生能有的能力……”

皇甫翟沒有理會劉策語氣之中的深意,隻是淡淡地說道:“在下真的就隻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而已,不過也時常讀些兵書,自然對軍督大人這麽做的意圖略知一二罷了……”

皇甫翟那淡定的姿態令劉策更是心生疑惑,就在他打算繼續打探下他的真實身份之時,許文靜打著油傘走入了大帳之中……

許文靜一見到皇甫翟,眼眸中露出一絲敵意,隨後對劉策拱手說道:“軍督大人,截止今日為止,營內祖蔽治下已有七千多人前來投靠了,是否按計劃進行下一步行動呢?”

劉策搖搖頭說道:“不急,至少需要兩萬人才行,本軍督務必要一擊瓦解祖蔽軍心,這樣就能順勢平定涿州全境!”

許文靜點點頭,又說道:“軍督大人,嶺南城內已然斷糧,如今祖蔽又親率大軍在涿河和石奎對峙,僅不足五千老弱鎮守,不如趁這雨勢一舉派兵先取下嶺南?”

劉策閉目沉思片刻,隨後睜眼說道:“不急,此時攻下嶺南雖易,但難免會讓城內百姓變的人心惶惶,這不是我大軍此次進軍涿州的本意,先讓楚子俊領軍繞開嶺南城攻取祖蔽大軍回師必經要道,以防祖蔽忽然回師馳援,剩下的便讓情報司的人馬去安排吧,本軍督要讓嶺南守軍主動獻城投誠!”

聽完劉策的話,許文靜腦內迅速思索了一陣,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想法,畢竟此次入關的大軍主要是針對河源戰場,在此之前的確不易過多的折損麾下兵馬,也不怪劉策會選擇如此穩妥的辦法。

“那屬下待會兒就去傳令楚營使出兵……”許文靜說道。

劉策輕哼一聲回道:“不必了,本軍督已經知會過楚子俊,午時過後,就會出兵攻取嶺南北麵各處要道……”

許文靜一怔,隨後對劉策小聲說道:“軍督大人,田陀、鄧琪命人送來密報,他們答應同我軍督府合作牽製石奎和祖蔽,但他們要求我軍能給他們先運送兩萬大軍三個月的糧草……”

“嗬嗬……”劉策冷笑一聲,“先給他們一個月糧草,就說我軍現在糧草也十分緊缺,等先擊破祖蔽、石奎之後,再支付剩下的糧草!當然,務必要給他們施一點壓力,告訴他們,想要剩下的糧草就必須拿出點誠意出來……”

“軍督大人英明……”許文靜聞言,立刻陰笑著說道,“先口頭承諾他們一番,再借機讓他們跟石奎祖蔽拚命,最後……”

“好了,先別說了,立刻前去安排吧……”劉策打斷了許文靜的話,下了“逐客令”。

“那屬下告退……”許文靜拱手行了一禮,取過帳邊的油傘剛要出門,忽然又想到什麽,回身說道,“軍督大人,薑小姐她……”

“她怎麽了?”一聽許文靜提及薑若顏,劉策眼眸微微一頜,望著許文靜等他繼續說下去。

許文靜說道:“其實也沒什麽,隻是營中來了那麽多的百姓,薑小姐有意想去探望慰問,卻又怕引起您的不滿,特讓蕭隊官托在下來向您請示一番……”

劉策聞言無奈地搖搖頭,知道這是薑若顏的“聖母”心態又發作了,不過這次倒也無所謂,讓她去見見也有好處,於是說道:“這來找我請示作甚?吩咐蕭煜好生保護她,隻要在輔營之內,她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本軍督可沒限製她的自由……”

許文靜聞言心中一陣狂喜,卻依然表現出一副平靜的模樣對劉策說道:“如此,屬下就先告退了……”

話畢,他來到帳口望著瓢潑大雨打開了油傘,傘麵之上的水滴登時濺的四處皆是,走之前又回頭望了一眼帳內,尤其在皇甫翟身上刻意停留了片刻,便步入了大雨之中消失了。

其實許文靜一直以來都在暗中有意無意引誘著劉策往帝王之路上前進,同時也明白劉策將來必定會榮登九五之位,而他,也要押一個寶,那就是未來的皇後人選。

目前在許文靜心中,皇後人選有兩位,一個是宋嫣然,一個則是薑若顏,他仔細斟酌過後,認為薑若顏是最適合母儀天下的人選,首先薑若顏有著傾國傾城容貌姿態,更是學富五車有著世家豪門與生俱來的那種氣質,日後必是帝後的最佳人選,她現在缺的隻是涉世的閱曆。

而宋嫣然雖然也聰明美麗,待人也是十分和善,自小獨自在市井長大的她對人情世故方麵的閱曆那是相當豐富,但可惜,無論樣貌還是才學和薑若顏相比,那就實在遜色不少了,所以許文靜已經把自己列到了“薑黨”一派,不過他也沒把寶押死,關鍵還是要看最後二女的子嗣和劉策的態度才能最終做下判斷。

倒不是許文靜不想再找其他合適的人代替,可無奈劉策身邊目前就隻有宋、薑二女相隨,這後室也確實太過寒磣了點,相比與其他世家少則七八個妻妾,多則十幾個,幾十個的相比,簡直就是禁欲典範了,有時許文靜甚至想把自己在瀘州的妹妹嫁給劉策,但又怕被劉策猜忌用意,隻能憋著不敢說……

等許文靜離開後,一直默不作聲擦著鏡子的皇甫翟忽然開口說道:“軍督大人,您身邊這位軍師可是個奇人啊……”

劉策瞥了皇甫翟一眼,自然明白那語氣透露的意思,隻是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