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初戰1

……

十月初二,清晨,距離虎口坡四十裏外的亂軍營地……

“阿欠……”

灰白色的營帳內步出一個赤著上半身的軍官,在他掀開簾子那一刻,迎麵襲來的寒風,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省了下鼻子,軍官麻利的穿上衣服,四周帳篷內隱隱傳出細微的鼾和女人低吟的抽噎聲交織一起。

軍官摸了摸自己的長滿濃須的下巴,回身望了眼自己帳內,待看到兩個女人裹著衣毯縮在一邊抱膝哭泣時,臉上浮現一絲詭魅的笑容……

“這日子才叫過的舒坦啊……”

軍官不由的感慨一聲,回想起這些時日的經曆,仿佛在做夢一般。

自攻占雲州城後,這群怨氣衝天的士兵徹底失去了約束,宛若一群土匪開始禍害城中無辜百姓,城中三十萬民戶就此淪為亂軍發泄的對象……

在連續數日狂歡之後,這群亂軍內部因為“分贓不均”而發生了嚴重分歧,在方達攻占刺史府後,偌大的府廳內除了侯龕的屍體外,還發現了侯府家眷走的匆忙而未及帶走的無數金銀。

正因為這筆金銀,亂軍就開始出現了矛盾,以方達為首的上層將官想要私吞這筆金銀,但顯然中層和基層將官不會讓方達如願,在得知方達和唐絕有此意圖後,立刻與其據理力爭。

最終,這支亂軍開始各自為戰,四五萬人分別控製住雲州城四處城門要道,昔日同袍都處在對峙階段,如臨大敵一般。

而方達顯然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實力被削弱,立刻拿出一部分財富分與幾個將領,待收買過後,一起聯合攻打那些不服自己號令的亂軍。

經過三天廝殺,方達終於又控製住了整個雲州城,而失敗的兩萬潰軍則出城四散而逃,同時還帶走了大量婦孺通行。

前往元陽城方向的這支上萬人軍隊就是在雲州城潰敗時最大的武裝力量,統領名叫葛英,也就是這個剛從帳篷內走出的將官。

葛英本來也不過一個小小的營使,麾下不過兩千人,但他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在退出雲州城時,收攏了大量無主潰軍,最終組成了一個整編旗團的人數,開始向東部元陽城方向流竄,沿途不時襲擾莊園,搞的是怨聲載道。

現在的葛英本部,連同在雲州城內的方達所部一樣,都已經蛻變為一群不折不扣的**,成為隸元當地一股最大的惡流……

葛英舒展一下雙臂,長呼一口氣,對營地外一名親兵說道:“把弟兄們都叫起來,該繼續前進了,

爭取在兩日內抵達元陽城內,老子也要過把郡守的癮,等到了元陽,少不了兄弟們的好處……”

“嘿嘿,葛帥威武,小的這就把他們叫起來……”親兵拍了聲馬屁,然後屁顛屁顛的去通知各帳篷內的士兵起身。

不多時,整個營地內傳來一片叫罵聲,幾個衣衫不整的士兵,頂著烏黑的眼圈從各自休息帳篷裏出來,相互之間打了個照麵,立刻指著他們大笑不止,開始不知羞恥的炫耀昨晚上自己多麽的威武霸氣……

這群**簡單的洗漱過後,隨便吃了些幹糧,就在一陣低沉無力的鼓號聲中,帶著隨行的上千婦孺,繼續向元陽方向緩緩逼近。

……

虎口坡方麵……

經過一整夜的工事,一道長逾百步,沒至頭頂,呈現斜角的壕溝已然竣工完畢,橫在亂軍必經的出口前,壕溝內鋪滿了鐵蒺藜、竹簽、鹿角等暗器,讓人觀之膽寒……

壕溝後方,是一千整軍待命的士兵,前排為刀盾兵,緊隨其後為長長槍手和長戈兵,再往後就是遠程部隊。

在這麽一個有利的正麵地形,敵人很難從正麵突破,唯有從兩側的山坡另找出路才有機會衝過虎口坡。

但是,久經軍伍的孟珙和程不識二人又怎麽可能會沒有料到這些呢?二人早已在兩側坡道之上埋伏好了主力四千大軍,目的就是堵住亂軍去路將他們盡數殲滅於此。

“當年要不是官軍罔顧人命,我又怎麽會去當流賊給段洪賣命呢?”在山坡上觀察地形的程不識歎著氣對孟珙說道,

“孟將軍,你也應該知曉這官軍為何會如此不得人心了吧?對陣殺敵膽如碩鼠,欺壓百姓各個生龍活虎,當初逼的我們實在是沒了活路,否則誰不想安安穩穩在家過自個兒的日子呢……”

孟珙聞言,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程將軍不必多說了,朝廷腐敗,軍紀敗壞,我已深有體會,的確如軍督大人所言一般,

一旦根子爛了,這個王朝也就走到了盡頭,要不是自己親身經曆,我至今不敢相信大周已經爛到這種境地……”

程不識說道:“孟將軍,你也不要再說這些了,現在大家都在為軍督大人效力,相信他一定有能力和本事改變眼下這種局勢,

我們應當盡心協助與他實現天下太平的夙願,他不計前嫌重用我這罪將,程某定會舍命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先打好這第一戰!”

孟珙用力點了點頭,取起窺鏡向坡下仔細望去,卻見不遠處坡道上一騎快馬疾馳而至……

“報~孟將軍,程將軍,探馬來報,二十裏外,發現大股敵軍,正在不斷向虎口坡逼近……”

“知道了,繼續察探……”

得知敵軍即將來襲,孟珙收回窺鏡,長舒一口氣,和程不識使了個眼色。

程不識道:“末將這就讓那些民夫退到安全地帶,免的他們影響軍心士氣……”

孟珙淡淡地說道:“把民夫都安排好後,正麵抵擋敵軍的重責就交給你了,記住,絕對不能讓一個亂軍衝過壕溝……”

“末將明白!”程不識應聲離去。

“五千對陣一萬,嗯……”

孟珙心中仔細計算著雙方的人數對比,以及各自裝備優劣和可能會造成的傷亡對比。

……

午時時分,亂軍的身影密密麻麻的浮現在虎口坡外,內中夾雜著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喝罵聲以及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葛帥,前麵就是虎口坡了,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下地形?”

“打探個屁,老子手中一萬多人,誰這麽不開眼敢阻擋老子前進?我看他是活膩了!”

親兵的勸誡,葛英一點都不在意,策與馬上抱著個姿色尚好的女人嬉戲玩樂,對她上下其手,讓女人心中的屈辱和厭惡,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那小的就繼續讓大軍前進,早些通過虎口坡吧……”

本想表現一下的親兵咂了咂嘴,悻悻然的退了下去,走時不住瞥著馬背上那年輕的女子,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看著親兵離去的背影,葛英笑著對身前的女人說道:“小美人兒,你說將爺我是不是特勇猛啊?哈哈哈……”

女子身體不住顫抖,心中感到驚懼羞辱同時是恨極了葛英,但為了活命隻好強顏歡笑對葛英說道:“將軍威武,天下罕有人能敵之,小女子能侍奉將軍,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哈哈哈……”葛英聞言大笑,摟著女子細腰說道,“好,你說的話很中聽,隻要你能乖乖聽話,以後就跟著將爺吃香的喝辣的,包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等到了元陽城內,我就納你為妾,從今以後也算是有名有份的人了,哈哈哈……”

葛英野獸般的狂笑在虎口坡前回**而起,看著自己麾下士兵一個個步入虎口坡內,心中充滿了豪情壯誌。

虎口坡內……

“孟將軍,敵人大軍已步入虎口坡內,要不要發起攻勢?”

“不急,這隻是敵人的先頭部隊,放他們過去,讓兄弟們莫要輕舉妄動,注意隱蔽自己,千萬不要讓他們發現端倪……”

“遵命……”

隱蔽在山坡上的孟珙,目睹敵人進入坡道,並沒有急於發起攻勢,隻是命令大軍繼續待命等候自己指令。

窺鏡中,一隊隊亂軍士兵大步踏入穀坡,直至從自己眼下經過,形成一條長龍前進,孟珙依舊保持著沉著冷靜的態勢。

驀然……

一陣鞭笞的聲響回**在坡道上,緊接著傳來一群婦孺淒厲哭泣的聲音。

“這群畜生!”

孟珙放下窺鏡忍不住輕喝一聲,腦海頓時浮現神都城內發生的悲劇,尤其那些花季女子慘遭淩辱,被胡人擄掠至夏國領地的那恥辱的一幕,差點就要下令展開攻勢。

但身為主將的他,還是克製住了內心的衝動,沉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大局為重不能意氣用事,孟珙知道這個為將者最基本的道理。

“傳令給程副將軍,首戰就由他打響,務必把這群**全部都留在這虎口坡內!”

身邊的親兵應聲悄悄匍匐離去,孟珙繼續舉起窺鏡望向坡道察探敵軍情形。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馬進入虎口坡,本就不怎麽寬敞的坡道立即變的擁擠不堪,喧雜的聲音充斥在坡道上方,傳入埋伏的士兵耳中,讓大家都忍不住憋住呼吸。

“舊軍當真無可救藥……”

孟珙從窺鏡中看到那些亂軍身上的甲胄兵刃以及軍隊的精神麵貌,心中立刻下了一個定論。

自己的新軍雖然未經戰事洗禮,但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士氣,都遠比這群**要有優勢,本來孟珙認為勝負五五分的態度,立馬變成了三七分。

三分給敵人,七分留給自己,這個評價孟珙自己都覺得是很謹慎了,具體評分還要等開戰後再做定奪,除非自己軍隊指揮官腦子進水,否則基本勝負已定……

“嗯,不好,前方有埋伏,準備作戰!”

當亂軍的先頭部隊抵達虎口坡出口時,猛然見到眼前一列肅立的盾牆正對著自己,為首的主官忍不住大喊出聲。

下一刻,原本玩世不恭的**立刻緊張的在自己上司的喝罵聲中,尋找自己的陣列與前方盾陣對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