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無題

……

午時至,新軍營士卒結束了一上午的操練,渾身是汗的跑到食堂排好隊列,有序的領取屬於自己的那份午餐。

輪到耿恭的時候,打菜的夥夫登時熱情的對他說道:“耿恭?今天你可是出盡風頭了,來來來,孟統領特意交代,多給你加份餐……”

說著,夥夫往耿恭碗裏多加了兩條油汪汪的香腸。

“多謝師傅!”

耿恭衝夥夫豪爽的大聲謝過,端著滿是肉菜的餐盤,在隔壁同袍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向不遠處長條桌走去。

等落座後,耿恭大口的吃著海碗裏的米飯,不時夾起一塊肥膩相間的紅燒豬肉塞到嘴裏,吃的是不亦樂乎。

“耿甲長……”

不一會兒,耿恭桌前就圍滿了同伴,極其客氣的朝他打了一個招呼。

耿恭放下筷子,大聲說道:“各位兄弟,不要客氣,快快入座!”

等各人都入座,飯桌前很快就響起一片咀嚼之聲。

對於軍營的夥食,大家都十分滿意,為了應付高強度的操練,軍督府好幾次改變了夥食標準。

得益與農業的發展,畜牧業和漁業的興起外加土地糧食產量提升,軍營夥食從最初粗糧管飽,再到粗細搭配,如今已經做到每名士兵一天能有二至三兩肉類的補充。

士兵體內有了油水後,自然也就有力氣和精神應付高強度的軍事訓練,同時對主食的需求也逐漸下降,從最初的一頓一升米,下降了一半不止,也算間接減輕了軍督府的包袱。

就在耿恭和同伴們吃的津津有味之際,一名同樣年輕的士兵來到桌前,粗聲粗氣的說道:“耿恭!你小子今天可算是威風了,要不是我腳崴了下,今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耿恭聞言,抬頭望去,卻見映入眼簾的是個肌膚黝黑,年不過二十的漢子,正滿臉不服的盯著耿恭一桌。

“吳甲長,區區實戰操練而已,何必耿耿於懷,不如坐下一起吃吧?”耿恭笑著說道,顯得很隨意。

“哼……”吳甲長輕哼一聲,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吳子顏對今日實戰演練非常不服,甲隊就差這麽一口氣,可惱!”

耿恭扒拉一口飯,咬下一口香腸對吳子顏說道:“吳甲長無需煩惱,你若不服,咱們下次再好好比比,哈哈哈……”

吳子顏見耿恭一臉堆笑的麵容,臉頰抽搐幾下,又說道:“別的也不說了,昨日不是剛發了俸祿麽,明天剛好休假,你得請我喝碗酒,不然這口氣咽不下下去!”

“沒問題,小事一樁!”耿恭豪爽的說道,“明日我耿恭請你和兄弟們喝個痛快!”

“耿甲長威武!”

周圍的同伴聞言齊齊歡呼一聲,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熱烈起來。

……

流州省,新兵報道處……

“你叫什麽名字?”

“郝大狗~”

“哪裏人士?”

“流州本地人……”

“為什麽要從軍啊?”

“因為能吃飽飯……”

一處谘詢台前,謝平安端坐在桌前,對一個個前來報道從軍的年輕人發放下了告身牌號。

自去年塞外之行惹了一堆簍子以來,謝平安因為違反軍紀,貪功冒進導致隨行二十名押送糧草物資的士兵齊齊被哥舒憾俘虜,經軍督府參謀司和軍法處共同研究決定,予以降級處分,目前成為新軍報道處的一名守官。

不過謝平安對此也沒有什麽怨言,他認為這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而已,像自己這種心懷天下,渾身是膽的潯山男兒早晚會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出來。

“吃飽飯?”謝平安在一塊煮牌上用毛筆寫下郝大狗的名字,抬頭不屑地望著他,“你真沒有一點男兒氣概,區區男兒,居然隻為了一口包飯而心滿意足?難道不覺的慚愧麽?”

郝大狗撓了撓頭皮,對謝平安說道:“長官,俺聽不懂你在說啥,你說當兵還不是為了能吃口飽飯麽?不然誰願意從軍?”

“真是一點誌氣都沒有!”謝平安搖了搖頭,將竹牌丟到他手中,咧開嘴說道,“男兒就該誌在四方,趁此亂世之際揚名立萬,憑自己本事立下一番功名福澤子孫萬代……”

郝大狗眨了眨眼睛,一臉懵逼的對謝平安說道:“長官,你說什麽,俺一句也聽不懂,俺從軍就是為了能吃口飽飯,也沒那麽多念想……”

“哼,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下一個……”

謝平安立馬揮手讓郝大狗退開,讓他身後的人來報道。

下一刻,一道黑影遮住了謝平安的視線,他抬頭望去,卻見一個體重過兩百斤的胖子站在桌前,以眼神估量,那身高怎麽也有一米八上下。

謝平安吞咽了下口水,翻開文冊提筆對胖子說道:“叫什麽名字?”

那胖子大聲說道:“我叫丁秤!流州本地人士……”

“丁秤……”謝平安將他的名字寫在文冊中,隨後拿過水囊拔開塞子問道:“為什麽要從軍啊?”

胖子聞言,臉一紅,輕聲說道:“為了能找門好親事……”

“噗……咳咳咳……”

謝平安聞言,一口水噴了出來嗆的不住咳嗽,好不容易恢複過來,將是囊塞子合上重重往桌子上一丟,如同看待怪物一樣望著丁秤。

好一陣,謝平安才說道:“真是豈有此理,這招的一個個都是什麽人?都隻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毫無半點男子氣概!”

丁秤見謝平安臉色不快,忙對他說道:“長官,您也不要見笑,我娘說了,像我這種人沒錢又沒本事,人又胖成這副德性,

肯定是討不到媳婦兒了,隻有從軍才能有一線生機改變命運,早聽說軍督大人麾下的軍士大多已經成家立業,所以我娘就讓我來軍伍鍛煉鍛煉,

等以後有機會出人頭地了,也許就有人能看上咱做我媳婦兒了。”

聽完丁秤的話,謝平安一邊取過一塊竹牌,一邊歎氣道:“唉~真是沒出息,所謂美人都是溫柔鄉,隻會讓人意誌消沉!”

對此,丁秤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是對謝平安回複道:“長官,我不懂什麽大道理,我隻知道等服役結束,我若還沒有找到媳婦的話,我娘會打死我的……”

謝平安聞言,讓身邊的同僚替自己繼續招待後麵的長龍,起身將丁秤拉倒邊上對他說道:

“你娘也真是,男兒大丈夫當頂天立地胸懷天下,豈能終日兒女情長?你既然決定從軍,就要時刻以功名為己業,等你有了功名在身,還怕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女人當妻子麽?”

丁秤胖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情形,忙拱手對謝平安行禮,且小聲問道:“長官所言甚是有禮,敢問長官姓名,還請長官以後多多照顧指點下在下。”

謝平安立馬挺直腰板,昂首挺胸,滿臉神氣對丁秤說道:“我叫謝平安,幽州潯山人士,自古潯山男兒渾身上下都是膽,

自打我跟隨軍督大人以來,隨他一路南征北戰,立下了汗馬功勞,男兒大丈夫應當有這等胸懷和能力才不枉來此世間走上一遭……”

丁秤畢竟新入伍,聽著謝平安胡吹海侃,隻是木然的點點頭,又露出一臉崇拜的神情對他說道:“原來是謝長官,謝長官如此威風凜凜,還請以後一定要多擔待在下啊……”

謝平安拍著胸膛傲然說道:“沒問題,丁兄弟,見你氣宇軒昂,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我很看好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丁秤忙道:“多謝謝長官美言,在下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在軍中幹出一番大事來,不過還請謝長官以後能多多照料在下……”

謝平安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衝丁秤揮揮手說道:“嗯,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等丁秤千恩萬謝的離去後,謝平安雙手叉腰,望著排成長龍的隊伍,心中隻覺得感慨萬千。

“人生在世,男兒當自強,想我謝平安眼下雖有小挫,但依舊不會磨滅我建功立業的心懷,隻要有我謝平安在,定會助軍督大人打下一片偌大的江山,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

似乎什麽都無法磨滅謝平安的鬥誌,明明自己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可他自我感覺依舊十分良好。

正在這時,一名探馬來到謝平安跟前說道:“謝軍士,徐指揮使派人送來文書,讓你接到信件即日起,火速回轉冀州等候指示!”

謝平安忙從探馬手中接過文書打開仔細看過上麵的內容,頓時雙眼放光。

將文書合上後,謝平安止不住大喊一聲:“太好了,我就說過,眼下所經曆的一切磨難都是老天對我的考驗,現在好了,我終於官複原職,可以再次大展拳腳!

我要讓世人知道,潯山謝平安,乃是堂堂正正的將佐之材,亂世生我謝平安,安教胡馬渡陰山!”

感慨完後,謝平安不顧目瞪口呆的探馬,立刻回到自己桌前,和同伴打了聲招呼,提起自己的水囊,興奮的回房去收拾行禮準備動身回轉冀州。

……

遠州城,昔日的總督府已改為將軍府,暫時由楚子俊擔任,負責遠州各處的軍務……

正在處理公務的楚子俊,收到了冀州軍督府派來的詔令文書,待他打開看完後,臉上登時露出一臉激動的神色。

“太好了,軍督大人終於要為入主中原做準備了!”

楚子俊拍了下自己的手掌,繼而又仔細看了遍送來的文書,隨後衝府外大聲吼道:

“傳我軍令,即日起加緊遠州各處軍務訓練,同時加緊物資儲備,以最快速度將各世家積欠的稅款收繳上來,

如若他們不肯交,那就采取些手段,讓他們回憶一下,軍督府也並非是沒有牙齒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