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殘酷的重逢

……

黑熊部落的勇士被擊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部落之內,木欄圍砌的寨子內,到處都充斥著族人和奴隸絕望無助的哭喊聲,宛若天塌了一般。

“哇~~”

秀兒躲在自家的帳篷中,背後的嬰兒被帳外那激烈的動靜給吵醒受驚,嚎啕大哭起來。

“阿媽,我怕~~”

雅格也是渾身發抖,依偎在母親的懷中。

秀兒一邊哄著背後的嬰兒,一邊安慰著雅格:“雅格不要怕,我們不會有事的,阿媽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其實秀兒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身體也因為恐懼在輕微的顫抖。

眼下這一幕,跟當年是何曾的相似,本以為自己已經全都忘記了,不想又要經曆一次這樣的絕望,難道老天爺要跟自己一直開這種殘忍的玩笑麽……

“呼哧~”

緊閉的帳簾忽然被人挑開,將部落內喧雜混亂的聲響清晰映入耳簾。

就在秀兒萬分緊張的時候,卻發現進來的是自己的胡人丈夫。隻見他跌跌撞撞的衝入帳內,麵帶恐懼,不顧一切的翻箱倒櫃,收拾起值錢的東西。

“你們愣著幹什麽?還不幫忙一起收拾?”見秀兒愣在原地,胡人惡聲惡氣的指使道。

秀兒也沒多想,幫著胡人一起收拾那些羊毯,銀器等值錢的東西,中途愣不住問道:“外麵發生什麽事了?”

胡人聞言,目露驚悚的說道:“敗了敗了,那些中原魔鬼實在太可怕了,馬上快要殺到這裏,要再不跑的話,我們就要沒命了……”

秀兒一驚,加快了手頭動作,把該收拾的都收拾完畢。

等胡人把包裹係在自己肩上後,對秀兒說道:“你們就好自為之吧,我隻有一匹馬,帶不了你們那麽多人……”說完,轉身就要向帳外逃去。

秀兒聞言,嚇得一把將胡人拉住,苦苦哀求道:“夫君,求你了,把我們也帶上吧,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帶上我們吧,求求你了……”

胡人不耐煩的甩開秀兒,大聲吼道:“那些中原人是你的同胞,不會傷害你的,正好你也能跟他們回到自己家鄉了,何必跟著我顛沛流離呢?”話畢,轉身又要離去。

秀兒不顧背後孩子啼哭,忙爬到胡人腳下拉住他的腿大聲說道:“夫君,奴家自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了,求你帶我一起走吧,我保證不會拖累你的……”

“阿爹,不要丟下我和阿媽,我怕……”邊上的雅格也是趴在胡人跟前流著淚苦苦哀求……

“哇~哇~哇~”

秀兒背後的嬰兒此刻發出了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仿佛宣告著末日來臨一般……

胡人極度不耐煩,正要喝斥幾聲,忽然聞聽帳外響起成片沉重的馬蹄聲和族人告饒的動靜,索性抬腿甩開秀兒,一把拉開帳簾衝出了帳外……

“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們啊……”

“阿媽~~”

“哇~~”

秀兒母女看著胡人步出帳外,和背上的嬰兒一道,抱頭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這一刻,秀兒終於回想起當年那個小鎮上呼蘭人入侵劫掠的完整一幕幕,恐懼深深的充斥著她整個腦海。

“砰~”

“啊,痛~”

不過就在這時,放下的帳簾一甩,她胡人丈夫四腳朝天重重的摔回了帳篷內,嘴裏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叫。

不及秀兒反應過來,帳簾又被挑開,進來四個麵色冷肅,身披鐵甲的中原士兵,正手握寒刀指著那胡人一步一步逼近,嚇的他是連連攀爬後退。

“哇~~”

秀兒背後男嬰的哭聲引起了其中一名士兵的注意,他緩緩步向秀兒,來到她身邊,冷漠的注視著秀兒。

秀兒嚇的忙退後兩步,淚眼婆娑的望著那名年輕士兵,似乎迎接著命運的審判?

“你是中原人?”

良久,其中一名士兵沉聲問道……

“嗯……”秀兒聞言隻是顫聲回應,木然的點了點頭

“全都帶走……”

士兵一聲喝令,周圍的同伴立刻提起胡人,然後推搡著秀兒以及她的女兒,一起向帳外趕去。

……

“甲長,找到嫂子了麽?”

“沒有,我再仔細看看……”

聶磐控製住黑熊部落後,駱三借著看顧奴隸俘虜的空檔,四下尋找印在腦海中自己妻子的身影。

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他內心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但出於本能的,還是每次從獲救的中原女人叢中祈求奇跡的發生。

仔細巡視了幾百名獲救中原婦孺一圈後,依然沒有發現自己妻子的身影後,駱三歎了口氣,失望的搖了搖頭,對身邊的士兵揮了揮手,示意可以帶走了。

什長望著駱三一臉落寞的模樣,忍不住拿出煙葉袋子遞到他身前勸道:“甲長,算了吧,這也是嫂子的命,你也不能總這麽消沉下去了,五年了,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駱三接過煙葉袋子往自己煙鬥裏裝滿煙絲,點燃後靠著一座馬廄木欄坐了下來,長歎一口,一言不發抽著悶煙。

“行了,甲長你也別傷心了,等這次回去,就跟何姑娘把事辦了,到時兄弟們給你張羅婚禮,保證辦的風風火火可好?”什長坐在駱三身邊,陪他一起抽著煙,好聲勸慰道。

駱三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無聲的點點頭:“也罷,其實我早該死心的,本就不該再抱有什麽念想,秀兒應該已經不在了……”

“這就對了……”什長拍了拍駱三的肩膀,用力點點頭,“這次回去估摸著你也能升為百長,到時兄弟們也正好跟著你一起享福,把過去的事都放下吧,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駱三抽完煙,閉目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個長長的煙圈後,起身收起煙鬥拍了拍手說道:“走吧,該去管管這群狗娘養的……”

見駱三又打起精神,什長也是興奮的跟著他一起向被俘虜的黑熊部落走去。

“哇~哇~哇~”

剛來到滿是零丁族人聚集的部落中央空曠場地上,駱三就被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吵的眉頭緊皺,他晃了晃腦袋也沒去過多注意,徑直來到俘虜的族長身邊。

“哼,你就是黑熊族長?”駱三滿眼陰狠地問道。

黑熊族長傲然挺立,縱使雙手被捆縛,依然不屑地望著駱三:“沒錯,我就是黑熊部落的的族長,你想怎麽樣?”

駱三聞言冷笑一聲,回頭掃了圈場地上的那群零丁人俘虜,忽然臉色一變,回身一拳狠狠打在他的小腹上,痛的黑熊族長整個人都弓了起來,張大嘴巴用力喘著粗氣。

這一幕讓場上的零丁人目瞪口呆,自己最為尊敬的族長居然讓一個中原人揍成這副德性,實在讓他們難以置信。

下一刻,駱三的大手一把扯住黑熊族長的頭發,將他的頭顱高高揚起:“階下囚還敢用這種態度跟三爺我說話?很拽是麽?那三爺就好好伺候伺候你,看看你待會兒還會不會如此囂張!”

說完一把甩開他的頭發,從一個火盆內,用夾子夾起一塊燒的通紅的三角烙鐵,一臉獰笑的走向黑熊族長。

感受著烙鐵上傳來的熾熱溫度,黑熊族長滿臉驚恐,不由自主的將頭往後揚了揚。

“滋~~”

“啊~~”

然而,駱三毫不猶豫的將烙鐵貼上了黑熊族長的臉頰,在一陣烤肉的嗞聲響起後,場地上立馬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不準傷害我們的族長……”

正在這時,人群中一名零丁人受不了刺激,衝駱三大吼一聲,立馬引起了駱三注意。

他丟掉手中的烙鐵,回頭衝人群沉聲吼道:“剛才是誰在說話?給我站出來!”

“我~”

前排一名十五六歲的零丁少年大吼一聲,憤怒的盯著駱三,眼裏滿是倔強的神色。

駱三望著他,眼神越發的陰冷,隨後一個箭步衝到他跟前。

“噌~”

“噗~”

冷刀出鞘,血箭如柱,駱三帶著滿腔的怒火,一刀將那少年身首異處,霎時震驚了整個部落的人,再也不敢有一絲忤逆的話語。

“哇~哇~”

寂靜下來的族群中,隻有那嬰兒的啼哭仍然在繼續。

“煩死了~誰的孩子,哭的三爺心煩~”

駱三聽聞那陣嬰兒的哭聲,怒火油然而生,提著刀擠開人群向哭聲尋去。

“還不快讓孩子閉嘴,我們會沒命的……”

秀兒的胡人丈夫神色驚慌的對秀兒吩咐道,方才駱三那殘忍的手段已經讓他從腳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夫君,孩子是餓了……”

秀兒抱著嬰兒盡力哄著不讓他哭泣,順道跟胡人解釋了一下。

“不會悶住他麽……不好……他過來了……你就當不認識我……”

胡人見駱三滿臉煞氣的向自己走來,頓時和秀兒吩咐了一聲,盡量離她遠一些,免得被駱三的怒火波及。

“讓你的孩子閉嘴聽到沒有!想死麽!”

駱三找到嬰兒啼哭聲源後,幾步外就衝秀兒大聲吼叫著迎了過來。

秀兒嚇得連忙跪在地上抱著孩子不住磕頭求饒:“軍爺息怒,軍爺息怒,孩子……孩子是餓了……”

駱三聞聽居然是中原話,而且那陣聲音異常的熟悉,心中的怒火瞬間熄滅,整個人也愣住了,望著地上一襲破舊胡服,向自己磕頭求饒的女人,腦海一片空白。

良久,駱三才顫聲對秀兒說道:“你……把頭抬起來……”

秀兒渾身哆嗦著照駱三的話抬起頭……

“哐啷……”

駱三看到那張自己日思夜想的麵容時,震驚的刀都滑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金屬響聲。

“秀兒,秀兒啊……”

駱三雙眼通紅“噗通”一聲跪在秀兒麵前,一把抓住她的雙肩,淚水如決堤的大壩,再也遏製不住的傾瀉而出。

秀兒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魁梧的男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覺得他的臉龐似乎是那麽的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秀兒啊,我找了你五年,整整五年啊,今天,我終於找到你了,秀兒,我是你三哥,你還記得我麽?我是你丈夫駱三啊……”

“三……哥……”

駱三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秀兒心中似乎有什麽暖流淌過,望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她的眼角處不知不覺也流下一行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