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戰

……

“哇~~”

當中原女子安置好胡人,替他脫去靴子蓋好毯子,出帳去看飯熟沒熟的時候,帳篷一角的藤製搖籃內,發出一陣嬰兒嘶聲的啼哭。

“吵死了,別讓他哭了~~”

胡人被哭聲驚醒,厭惡的向搖籃邊的雅格咆哮了一聲。

雅格嚇得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忙輕搖著搖籃,試圖安慰搖籃中的弟弟能別再啼哭了。

“哇啊~哇啊~”

可是,搖籃中的嬰兒哭聲越來越大,怎麽哄都無濟於事,登時讓胡人焦躁不安,不斷在羊褥上輾轉反側。

終於,胡人忍無可忍,一把直起身子,衝帳外大聲吼道:“秀~進來,把孩子帶出去,吵的我睡不著!”

話音一落,中原女子立馬步入帳中恭順的按胡人吩咐,將搖籃裏一歲多大的孩子抱起輕輕哄了起來。

胡人不耐煩的說道:“讓你把他帶出去,沒聽懂麽?”

“是,是……”

中原女子連連點頭,趕緊抱著懷中的孩子,牽起雅格的手離開了帳篷,胡人這才安心的倒頭睡去,帳篷裏再次響起一片炸雷般的呼嚕聲。

來到帳外,雅格跟在母親身後,用稚嫩的雙手幫著她將男嬰係在背上用布裹住。

躺在母親背後的男嬰,很快就停止了哭鬧,又開始沉沉的進入夢鄉。

中原女人感受著背後自己孩子那均勻的呼吸聲,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隨即繼續圍在瓷鍋邊忙碌起來。

她擦了把額頭上流淌的汗滴,整理露出了那張被歲月鞭笞的臉頰。

這個女人就是曾經駱三的妻子,秀兒,那個親眼目睹自己孩子被胡人摔死,自己公公被殺害,然後仰天長嘯老天開眼的那個秀兒。

隻是,現在的秀兒,似乎已經麻木的接受了眼下這一切,完全沒有了那種感歎命運不公的憤慨。

被呼蘭人劫掠到塞外後,秀兒在各部落被當牲口一樣賤賣,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就以一頭羊羔的價格賣到了零丁部落,給現在的黑熊部落一名胡人將領當了妻子。

相比純粹的奴隸生活,秀兒的生活也稍微有些起色,雖然幹的活依舊不比奴隸少,可她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尤其為那身為胡人的丈夫生下兩個孩子後,秀兒就逐漸將過去的一切慢慢淡忘了,完全融入了一名妻子的角色,對丈夫是唯命是從,任勞任怨。

“阿媽,我餓了~”

秀兒打開鍋蓋,用長勺攪動黏稠的疙瘩湯時,站在一旁的雅格不住吞咽口水,小聲對母親祈求起來。

“雅格聽話,要讓你阿爹先吃,他吃飽了才有力氣出去打獵,為我們帶來好多好吃的……”秀兒撫摸著女兒的臉頰,一臉慈祥的說道。

雅格聞言,稚嫩的臉頰露出一縷疑問:“可是,阿爹好像很久沒有出去打獵了,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啊……”

秀兒露出一絲母愛的光輝,然後從懷裏拿出半張黑色的雜糧餅,遞到雅格麵前:“先拿去吃吧,等你阿爹醒了,再一起吃飯,去忙吧……”

雅格接過半張雜糧餅,剛要一口咬下,卻又猶豫的放下了,對秀兒說道:“阿媽,你也沒吃飯吧?昨天開始我就見你什麽都沒吃,還是你吃吧……”

秀兒輕輕搖了搖頭,對雅格說道:“阿媽不餓,你吃吧……”

雅格想了想,用力將手中雜糧餅掰成兩半,遞了一半到秀兒手中說道:“阿媽,我們一人一半……”

看著女兒懂事的樣子,秀兒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神情,接過半張餅輕輕咬下一口,縱使眼下生活再苦再累,有自己的血親在身邊,她也知足了。

“哐哐哐……”

“叮叮叮……”

就在這個時候,部落裏忽然銅鑼聲大起,幾名零丁族人滿臉驚恐的在部落內大聲呼喚,仿佛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

“中原人殺過來啦~~”

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嚎,瞬間讓整個黑熊部落雞飛狗跳。

男人已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出帳篷,四下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馬匹,女人卻是無助的蜷縮在一起,抱著自己的孩子或周圍同伴,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秀兒忙拉著雅格推到自己帳後,盡量壓抑內心的恐懼。

隻是眼前的這一幕,秀兒卻覺的似曾相識,好像在許多年前見到過,似乎是在一個叫蕪萊鎮的地方?

……

“侵爾母之穴,真沒想到塞外還有這麽大一個部落存在,這要讓他們繼續壯大,怕是又會威脅我遠東的威脅……”

收到消息的聶磐,策與馬背之上望著遠處黑熊部落的輪廓,重重揮了下手中的馬鞭。

“全軍聽令,立刻殺過去,凡是阻擋前進的人,不準憐憫,一律碾壓,殺~”

“喝喝喝~~”

聶磐一聲令下,九百名騎兵齊喝一聲,向前方的黑熊部落殺了過去。

在聶磐所部的左右兩側,是哥舒憾一千烏族騎兵和羅湖率領的七百牧族勇士。

近三千鐵騎如風卷殘雲一般撲向黑熊部落,每名士兵臉上都掛著一絲愜意肅然的麵容,都渴望通過殺敵提升自己的財富和聲望。

當農耕文明在心理上開始優越與遊牧文明得時候,遊牧文明基本是不可能戰勝農耕文明的。

軍督府的軍隊常年征戰在外,態度早已經曆了從對胡人的恐懼轉變為輕蔑的過程,一次次的勝利讓他們的自信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脹。

在這群虎狼之師的眼中,那些胡人的腦袋就是自己富貴發達的墊腳石,宛若金子一般迷人。

不過,異族騎兵的反應也極快,在中原騎兵逼近的時候,也已在部落外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這群卑鄙無恥的中原人想把我們趕盡殺絕,黑熊部落的勇士們,跟我殺過去,讓他們見識下誰才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

“嗷嗷嗷~”

黑熊族長一聲長嗥,兩千騎兵揮動著沉重的馬刀,齊齊發出鬼哭狼嚎的尖嘯,向對麵洶湧而來的鐵甲洪流撞了過去。

“呀~”

“喝~”

率先與黑熊部落接觸就是哥舒憾的一千烏族騎兵,隻見雙方同時大喊一聲,鐵騎撞擊一瞬,血戰正式爆發。

“噗~”

“噗呲~”

一輕一重兩聲脆響,一名魁梧的烏族騎兵揮動堅韌的弧刀掃過錯身而過的零丁人。

但見一個零丁人在弧刀劈砍下,腋下激濺出一道殷紅的血箭,另一個的頭蓋骨被直接削飛,灑落一地紅白相間的血漿。兩名零丁士兵在馬背上搖晃一陣,在馬匹顛簸之下翻落到草坪上,鮮血立刻染紅了整片大地。

“砰~”

哥舒憾將手中碗粗的長槍狠狠甩在正麵襲來的零丁人胸膛上,那零丁人的胸口瞬間凹陷進去,雙眼凸出,整個人從馬背上倒翻了出去,最後落入身後的人群中,被黃沙和轟鳴的鐵蹄聲給淹沒無蹤。

“噗呲~”

“砰~”

哥舒憾的殺戮並未停歇,在甩飛一名零丁人的同時,手中鐵槍狠狠捅穿另一名零丁騎兵的胸膛,將他從馬背上挑離,再次甩在一名敵人的身上,宛若一尊鋼鐵戰神,所向披靡。

“颼颼颼……”

“噗噗噗……”

左側方向,牧族騎兵並未直接與黑熊部落的零丁人接觸,而是在相距十餘步距離的時候,齊齊攢弓射箭,放起了風箏,將對麵的敵人一一掀落馬下,引來一片慘叫聲連綿不息。

“咯吱吱~”

“嘣~”

羅湖瞄準一名醜陋的零丁首領,將弓弦拉開滿圓,隨即鬆弦攢射,三棱箭鏃散發著奪目寒光,直接命中目標的太陽穴……

那零丁首領隻覺得自己腦顱內一陣冰冷席卷,爾後眼珠子一翻,陷入黑暗中,無力的垂落馬背。

相比與烏族和牧族鐵騎的弓馬嫻熟,聶磐所部九百騎兵作戰方式則是以陣列為主。

九百騎兵,十人一組,三百人為一整列,分為三列相互配合,以騎牆的方式勻速徐徐而進。

這種騎陣帶來的壓迫感,遠比烏族和牧族騎兵那些個人武勇要震撼的多。

“砰~”

“啊不~”

“噗呲~~”

“籲~~”

洶湧鐵騎踏著沉重的鐵蹄,以一力降十會的態勢,正麵殺入了零丁騎兵叢中,登時零丁騎兵一片人仰馬翻,到處都充斥著哀聲淒嗥,被錚錚馬掌踏成血泥,宛若置身修羅場一樣殘酷至極。

“死~”

駱三策與馬背上,隨著騎陣在路過一名剛從地上爬起的零丁人時,用力揮動手中釘頭錘,將他的麵頰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

對胡人的仇恨,讓駱三每次在戰場上的表現都是極度暴戾,凡是與他交手的胡人,皆會被他用最為殘忍的手段殘害。

“噗呲~”

釘頭錘再次鑿穿一名零丁人的腦殼,隨著血白相間的腦髓迸濺的一刹那,駱三的麵容開始變得極為扭曲。

“啊~~”

一聲崩潰的尖嘯聲在零丁騎兵叢中中響起,自知沒有半點勝算的零丁人終於選擇了放棄抵抗,瘋狂的向來時的道路潰逃。

為了活命,不少人將眼前的同伴拽落馬下,隻為多一匹馬傍身好跑的更遠一些。

“我投降,別殺我,我願意當奴隸聽候你們調遣……”

還有一些胡人明白是不可能逃跑的,索性翻身下馬,丟下武器,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向這些可怕的騎兵求饒。

“幹爾等魄門,這群胡人怎麽這麽不經打?才半個時辰不到就慫了?”

在陣後方從窺鏡內看著戰場上變化的情形,聶磐歎了口氣,爾後無奈的搖搖頭。

“吩咐下去,一個也不準放過,跪地的全部綁起來統一等候發落,另外速速命人占領黑熊部落,

醜話先說在前麵,管不好自個兒下半身的,那上半身也不用留著了,雖然這句話是廢話,去吧……”

跟身邊的親兵交代一句後,聶磐繼續舉著窺鏡向遠處戰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