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三謊言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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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求你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你自以為是的歪理!我不需要什麽鑄心,更不需要你為我付出那麽多,不才沒有你想的那麽堅強,那種極端的痛苦我為什麽非要去莫名其妙的承受?

既然你告訴我對所有人要一視同仁,那不才就想問一句,你所謂中的一視同仁,究竟有沒有把包括自己的親人、學生?你是對他們一視同仁的不舍,還是一視同仁的舍棄?

你曾言你有七個優秀的學生,都是首屈一指的頂尖奇才,但他們的結局卻是極其悲慘,以前不才不明白你口中的這些學生為什麽會忽然橫遭不測,但是此行肅慎部落的遭遇讓我徹底明白,

你那七個學生的悲劇,絕對與你有脫不開關係,抱歉,老師,不才不想成為下一個你能肆意擺弄的對象,因為我是人,不是一件隨時可以利用的工具!”

葉胤沉聲反駁,讓皇甫翟陷入沉寂之中,他微微閉眼輕吸口氣,緩緩說道:“你的話術進步了很多,但我聽你所言這意思,是想放棄了繼續鑄心了麽?”

葉胤一甩佛珠,指著皇甫翟,憤然說道:“沒錯,不才自己的路由自己來決定,從今往後,你我師徒情分就此結束,

念在你這一年來對我教授學識的份上,我不會將在肅慎人的遭遇告之軍督大人,當然,不才也沒臉和他說!”

“你說什麽?把這番話再重複一遍……”皇甫翟聞言,眼神瞬間一斂,“師徒情分就此結束?我給你一次機會收回方才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不必了!”葉胤神色堅定地說道,“不才怕再跟下去就會變得跟你一樣冷漠無情,請老師原諒不才,讓你失望了!”

皇甫翟怔了怔,仔細打量一陣葉胤麵容,爾後取起之前拍在桌案上的銅鏡,一言不發,轉身向外緩緩走去……

來到側殿外那空曠的場地上,皇甫翟靜靜地倚在一根圓柱前,望著天空中那燃燒的晚霞,輕輕歎了口氣。

抬起手中的銅鏡,才發現鏡麵上已出現幾道細微的裂縫,顯然是方才和葉胤發生爭執中拍擊所造成的。

皇甫翟取出鏡布,輕輕拭去上麵的落塵,才發現鏡中倒映的麵容已經扭曲並不完整。

“唉……”

一聲長歎,皇甫翟緩緩閉上了雙眼,將頭輕輕靠在柱子上,臉上的神態看上去十分的疲倦,身形也是異常的落寞孤獨。

也就在這時,皇甫翟耳邊傳來一陣熟悉儒雅的聲音:“皇甫先生,與葉總司鬧翻了麽?抱歉,方才在側殿內你們的對話在下不小心都聽到了……”

皇甫翟睜眼望去,卻見諸葛稚正輕搖羽扇,步履優雅的向自己走來。

“你來找我有何事?”確定來人後,皇甫翟再次閉上了雙眼,“是想來看我師徒笑話的麽?”

諸葛稚來到皇甫翟身邊,收起羽扇負與背後:“皇甫先生,之前我就說了,有些事情處理的太過極端,莫說是葉總司,換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接受……”

“她不一樣……”皇甫翟淡淡地說道,“這種痛苦別人可以避開,唯獨她不行,這是她成才必須要經曆的磨練……”

“那你還不是給她留了退路麽?”諸葛稚反問道,“我想,你心裏也不想傷害你的學生,在你得知葉總司和霍青安然回到平京的時候,

在下從你那平靜的臉上捕捉到一絲欣慰的神色,其實你一直都很關心葉總司的安危,言語的刺激,根本遮掩不了你想嗬護她的本意,不是麽?”

皇甫翟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我與她師徒情分也就此而終,沒什麽好再說的,現在該考慮的是尋找下一個合適的對象……”

諸葛稚搖了搖頭:“皇甫先生,這件事終歸是你的不是,好在悲劇沒有釀成,你和葉總司也並非就沒有轉圜餘地,她欠缺的,或許就是你的一聲道歉。”

皇甫翟聞言,沉默片刻,隨即說道:“她需要的不是道歉,如果一聲道歉有用,天下還會變得如此紛爭不休麽?

止戈,非攻,兼愛,乃至天下大同,那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去努力奮鬥,有著自我犧牲的渡世決心,才能實現的,

既然她無法承受,那我就應該趁早舍棄……”

諸葛稚說道:“你考慮的是從天下的角度看待問題,從而忽略了人性本來,事實上,很多問題本來是不用發生的,

偏偏是你的一個決定把事情複雜化了,唉,葉總司所缺的真的隻是你的一聲誠懇道歉,我想她會理解你的苦衷,因為你從沒有真正想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尤其自己的學生……”

皇甫翟睜開雙眼:“一個心靈需要安慰的謀士,她還是一個合格的謀士麽?我沒有時間精力浪費在安撫他情緒上麵,如果她有病,那就去找大夫看看……”

諸葛稚歎了口氣:“那在下想問一句,你究竟想把葉總司培養成一個怎麽樣的人,你想過麽?要讓他跟你一樣,將來再重複你的人生軌跡?”

皇甫翟頓時一怔,竟是沒有回答出諸葛稚這個問題。

諸葛稚接著說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你見過兩個完全相同的雞蛋麽?

我從你對葉總司的態度可以看出,你有意無意想將她雕刻成和你一樣的人,那你問過她願意麽?”

“既然做了我的學生,那她有選擇的餘地麽?”皇甫翟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要把她變成什麽人,隻是想將她培養成材,人性?如果談人性,那就不適合成為一名運籌帷幄,心懷天下的謀士!”

“請恕在下不敢苟同……”諸葛稚說道,“謀士怎麽就不能談人性?恰恰相反,一個懂得人性的謀士才會去真切體會亂世人命的訴求,才會做出最為正確的謀略,

還是那句話,你這次對葉總司所造成的傷害確實太大了,我想你也不願意就這麽失去你辛苦栽培一年的學生在這種情況下,就此與你分道揚鑣吧?”

“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處理,無需你來勸我……”皇甫翟閉眼說道,“不用試圖勸服我,我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諸葛稚搖著羽扇,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聽先生說這番話,在下就知道,你依然把葉總司當成自己的學生,還是不舍得放棄,

如此,在下也不再多言,你們師徒之間的矛盾該如何化解,也就無需在下再多操心了,言盡於此,在下就先告辭了,請……”

諸葛稚欠身行了一禮,轉身慢悠悠的離去了。

“對了……”剛離開兩步,諸葛稚忽然回身又說道,“皇甫先生可否認識一個叫佘克己的人?”

“你問這個做什麽?”皇甫翟睜開眼,淡淡地問道。

諸葛稚說道:“那本西域彤雲誌》就是佘克己所著,而據在下所知,佘克己最近一次出現的時間是在五十年前的神都皇宮之內,

他曾以命相逼,逼迫皇室修改律法,讓女子十六歲方為出嫁正齡,可自那以後,佘克己的下落就一直成了一個不解的謎團,

大周所有史冊都未曾記載到他的下落,如果史官要毀去這段讓皇室蒙羞的記載,那就應該書寫是聖上寬厚仁德,不該將佘克己的名字寫在史冊之中,

可奇怪的是,佘克己自那次逼宮的風波過後就如同在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五十多年過去,竟然出現在一本真假難辨的西域彤雲誌》上?

這不得不讓人生疑,先生就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麽?按年齡算,當年佘克己逼宮之時,他已經五十有三,而西域彤雲誌》是成書與十四年前,

就算他還活著,試問這麽一個花甲古稀之年的老人,還有精力寫下如此精彩絕倫的故事麽?”

皇甫翟說道:“這個問題重要麽?”

諸葛稚回道:“就當閑談罷了,三十三人在居康國由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帶領下,阻擋了大食、薩珊和西域諸國數十萬大軍進犯東方的計劃,

這個故事過程當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這部著作的署名居然就是早已銷聲匿跡的佘克己,這其中莫非有什麽不可言語的隱情麽?”

皇甫翟說道:“其實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借用軍督大人一句話,用思考代替發問,遠比別人告訴你的答案有說服力?”

諸葛稚搖搖頭:“未曾實地去過居康國,隻能推斷出那所謂三十三人阻擋西域鐵騎的部分端倪,但整個過程卻至今無法竄連起來,

書中所描述的事物很多地方太不符合邏輯,前半部分所書,大致介紹青年殷末微在居康國內的風土麵貌,和當地百姓的習俗,這一切都還算合情合理,

但後半部分卻十分耐人尋味,如果按小說來看待,那還能理解,可偏偏書中發生的幾幕,卻曾經在現實中有跡可循,

讓人不得不懷疑佘克己定是隱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真相,卻隻能以一種近乎玄之又玄的方式掩蓋在謊言之下,不知皇甫先生可否提點在下一二?”

皇甫翟不動聲色,輕輕擦拭著手中那麵已有裂痕的銅鏡,良久才緩緩開口:“那把你所想的疑問先說出來,我才能找到其中的細節替你細細解答。”

諸葛稚搖著羽扇說道:“居康國在下有所耳聞,他在蒙洛人第一次西征途中就徹底滅亡了,而且,書中所描述的風土人情,根本不是眾所周知的居康國可以相提並論的,

書中所描述的居康國,遍地都是黃金,就連附近大漠的沙子都是金砂,百姓們富裕的程度就算中原的貴族世家都自歎不如,

他們飲用的是甘美的葡萄釀,盛酒的器皿都是用金銀所鑄造,居住的房屋都有寶石點綴,而且當地的百姓都十分好客,熱情的款待了來自中原的殷末微,

這在現實中有哪個國家王朝能達到這種富裕程度?更主要的是,居康一國人丁不足兩萬戶,書中記載的居康國卻有著足足二十萬戶,換算人丁不低於百萬,

第一個問題,就是書中所記載的居康國是否真的存在過?”

“存在過……”皇甫翟不假思索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隻是這個國家早就已經隨曆史掩埋在風沙之中,而且它真實原型是一個讓所有人都耳熟能詳的名字……”

“嗯?”諸葛稚聞言,露出一絲凝重的神情。

皇甫翟停下擦銅鏡的手,望著諸葛稚說道:“書中居康國的原型,就是早已消失多年的……”

“樓蘭古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