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二師徒決裂

……

三月二十一,平京城…

處理完遼東邊患事務,霍青和葉胤一路向平京馳行,終於在三月二十一這日抵達了目的地,準備向劉策稟報戰事結果。

“見過少將軍,見過葉總司……”

迎接霍青、葉胤的是新上任安東都護府的大都護徐遼和副都護田豫,以及遼東本土各地官員。

“軍督大人可在城中?”霍青一臉興奮的問道。

徐遼搖搖頭恭敬地回複霍青:“抱歉少將軍,軍督大人前往濟州灘處理緊急要務,尚未歸來,還請少將軍稍待數日,消息傳來,軍督大人已在返回平京途中,最多兩三日就能抵達平京……”

“也罷……”

霍青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隨徐遼徑直向壽昌宮走去。

同樣策與馬背上的葉胤,掃視了圈平京城的環境,向徐遼問道:“李氏一族真的已經滅族了麽?”

徐遼點頭應道:“是的,就在葉總司離開五天時間,李氏一門連同動亂遼東本地的叛軍勢力,被軍督大人一鍋端掉,現在的遼東已經與葉總司您離開的時候早已今非昔比了……”

葉胤沉思片刻,其實這些消息在返回平京途中就已經有所耳聞,隻是經過親自確認後,才明白了當初劉策為何一到平京城就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態度,感情早就已經著手布局要鏟除遼東的舊勢力了。

想明白來龍去脈後,葉胤隻是微微歎了口氣,很理解劉策的做法,完全就是為了將遼東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采取的極端手段。

來到壽昌宮前,徐遼對霍青和葉胤說道:“兩位,你們一路辛苦,暫且先回去休息,房間已經備好,待會兒會有宮廷內侍送你們過去……”

霍青說道:“那就有勞了……”

而葉胤卻問道:“徐將軍,不才想先去處理一些公務,不知此次隨行的司務都在何處?”

“側殿之內,葉總司當真不願先休息一下麽?”徐遼關切地問道。

葉胤搖搖頭:“不必了,多日未曾接觸參謀司的公務,若不去看看實在放心不下……”

徐遼也不再多勸:“那葉總司就請隨意吧……”

葉胤應了一聲,然後跟霍青道別,直奔側殿而去。

行至半途,參謀司數名司設見到葉胤,齊齊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葉總司……”

葉胤說道:“諸位不必多禮,不才離開這些日子,參謀司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吧?”

各人搖搖頭說道:“並無什麽大事,一切都正常。”

葉胤點點頭:“那就好,先帶不才去查看下公務文策,好了解下目前最新的局勢……”

說畢,葉胤就在這幾名下屬帶領下,向側殿走去。

“你回來了……”

剛到側殿門口,左側長廊就傳來一聲熟悉又舒雅的聲音,卻見皇甫翟單手負背,依舊持著一麵銅鏡向葉胤走來。

葉胤聞聽這陣聲音,並沒有回頭去看他,而是輕咬自己的下唇,緊握手中的佛珠,努力平複要爆發的情緒。

皇甫翟優雅的來到葉胤身邊兩步距離停下腳步,對她說道:“葉總司,你……”

然而皇甫翟話剛開口,葉胤就頭也不回的踏入側殿之內,沒有給他與自己交流的機會。

皇甫翟看著葉胤離去,臉上情緒並沒有起任何變化,隻是靜靜地擦拭了一陣手中銅鏡,一言不發的跟了進去。

“見過葉總司……”

殿內的眾人見到葉胤,齊齊起身行禮。

“無需多禮,將這些時日平京城內外發生的錄冊都呈到不才桌前……”

葉胤緩緩步到自己桌案前,很快就有人將數本錄冊放到她的麵前翻閱起來。

皇甫翟走到葉胤跟前,見葉胤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依舊盯著文冊上的內容提筆仔細批閱著。

“葉總司,屬下有些話要和你談談,可否借一步說話?”皇甫翟淡淡地說道。

葉胤聞言,手中的筆頓了頓,對皇甫翟說道:“皇甫司設現在很閑麽?不才沒有這麽多時間談論私事,很多公務還等著不才處理,請你不要打擾不才,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皇甫翟見葉胤的態度極其冷淡,閉目稍思片刻,又對她說道:“那等散班後,屬下再來找你談……”

話畢,皇甫翟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葉胤從頭到尾都沒有抬眼看過他一眼。

散班後,側殿內的司務要員一個個與葉胤行禮離開,最後隻剩下皇甫翟和葉胤二人時,皇甫翟當即上前對葉胤說道:“將你在肅慎人部落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說與我聽,越詳細越好,一個細節都不能落下!”

葉胤聞言,眉彎緊蹙,臉上瞬間布滿了羞憤難堪的怒容,最後將筆重重放在筆架上起身說道:“皇甫司設,不才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現在沒時間說無關緊要的話題,你可以先離開了……”

皇甫翟眼神一斂,擦拭了幾下銅鏡,對葉胤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用什麽態度跟我說話?”

“那你想不才用什麽態度跟你說話!”葉胤氣的手中佛珠狠狠一甩,纏在手腕,滿臉怒容的回道,“你想讓不才說什麽?又是細節麽?一個個多如牛毛的細節恕不才無法記住!”

皇甫翟說道:“你為何這麽激動,是什麽讓你難以啟齒對麽?”

“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麽?”葉胤輕喝一聲,雙眼都有些微紅,“我真的沒想到居然會是你出賣了自己的學生,

就因為你那封信,不才本來能和肅慎人達成的合作協議全都前功盡棄,就因為你那封信,不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我就跟個傻子一樣全盤信任你,尊重你,以為你是一個為人師表的楷模,集智慧和勇氣與一身的奇人,

但不才錯了,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這種讓自己學生身陷絕望的事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讓你這般對待我?我可是你的學生啊……”

聽著葉胤衝自己發泄的話語,皇甫翟臉上卻沒有起一絲一毫的波動,等她說完後,隻是靜靜地問道:“發泄完了麽?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在肅慎部落內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我了麽?”

葉胤聞言,情緒激動的雙眼都濕潤起來:“你是不是希望不才發生你所預想的事你才會滿意?讓我被肅慎人汙辱,然後聽我講述整個過程的體會才會舒心?

告訴我,什麽樣的老師會把自己的學生如此往火坑裏推?然後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反過來問這些所謂的細節?回想起來真的惡心至極!”

皇甫翟淡淡地說道:“聽你這麽說,我能確定,你這趟肅慎部落之行應該是有驚無險,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衝我發火?情緒又為何會這般激動?”

葉胤怒道:“是啊,讓你失望了,要不是霍青關鍵時候救下不才,你現在見到的怕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你說什麽?是霍青救下了你,不是你自救?”皇甫翟語氣略帶顫聲的問道,“也就是說你能脫險完全隻是一個意外?”

“對,就是一個意外!”葉胤抹掉眼角要落下的淚滴,對皇甫翟說道,“也就是這個意外,讓不才虎口脫險,免的陷入萬劫不複境地,也就是這個意外,才能讓不才繼續活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也就……”

“你說完了沒有!”皇甫翟忽然提高了音量,厲聲打斷了葉胤的話,“你給我閉嘴,聽我說幾句……”

“你又想對我講什麽大道理是麽?不才已經受夠了,不想再聽你一堆廢話!”葉胤幾乎是嘶聲對皇甫翟怒吼道。

“給我安靜!!!”

皇甫翟深吸一口氣,忽然猛的將手中銅鏡重重拍在葉胤的桌案上,發出前所未有的一聲咆哮。

等葉胤安靜下來後,皇甫翟情緒略帶激動的對她說道:“沒錯,那封信是出賣你的關鍵,我起初是打算讓你在肅慎人地方嚐盡折磨,

但我還是心軟了,記得那一夜我找你談話麽?為什麽一直要你注意細節?就是因為讓你明白,有些困境並非無藥可解,

當夜我抓住你手中佛珠的時候,早已將解藥塗抹到了上麵,隻要你在中毒的時候能咬一下,哪怕放在鼻子邊嗅一下,你都能安然脫身,

可是你做了麽?我違背了原則為你留了退路,你卻一點都沒發現,最後居然是靠霍青這個意外變故將你救了下來,我真的非常失望,

早知道這樣,你就應該被那群肮髒的胡人踐踏受盡屈辱折磨,將你那可卑的自尊心撕成粉碎,然後重新再回到我身邊尋求安慰,甚至找我複仇都行!

而不是現在這樣如同一個受盡委屈的潑婦,死死糾結這些根本沒有發生的意外!”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聽完皇甫翟的話,葉胤的情緒變的是更加激動不已,“難道你喜歡看自己的學生遭遇磨難而無動於衷?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心理?”

“因為我是在給你鑄心!”皇甫翟大聲說道,“一年多時間以來,我為你鑄計、鑄智,將你培育成足夠應付一切難題的頂級謀士,

你本身天賦資質都屬於上佳,欠缺的是一能經曆大風大浪的心態,所以最後一步,就是要為你鑄心,讓你徹底成熟起來!

你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待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就是要讓你切身實地的明白那些被胡人擄掠到塞外的中原子民是何種感受,他們遭受的是一種怎樣的屈辱,

隻有親自體會這種經曆過以後,你才會變得更加堅強,明白自己該做什麽,怎麽為天下人盡自己的一份心力,等到那一天你還會在乎自己這副皮囊所受的一切苦難麽?

這就是一視同仁,沒有對錯,隻有為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

但是,萬萬沒想到,你的內心脆弱的我根本無從下手,你能活著回到這裏,我是既慶幸又懊惱,慶幸的是你能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我麵前,懊惱的是我鑄心失敗了,

看來我對你的期望還是太高了,平時還是對你太過寬容,等你的內心變的強大一些我會再設計給你鑄心一次!下一次,我絕對會把計劃布置的天衣無縫,直到你鑄心成功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