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三劍氣

……

皇甫翟對諸葛稚的出現,並沒有感到任何一點意外,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依舊開始擦拭起手中的銅鏡。

“皇甫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學生,這難道也是一種教育的方式麽?”

距離皇甫翟兩步之前,諸葛稚背靠牆麵,輕搖羽扇對他說道。

皇甫翟平靜地回複道:“我的學生我自然知道該怎麽教,你無需幹涉,因為你說的再多也不用妄想改變我的決定……”

諸葛稚輕笑一聲:“但皇甫先生不要忘了,你的學生也是在下的上司,若她經曆了這樣的噩夢,就算活下來,你覺得在下還能繼續向上攀爬麽?”

皇甫翟道:“如果她承受不了,那我隻能將她放棄,這就是我的教育方式,不管她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我都不會因此改變自己的決定……”

“你真的是比我所想還要冷酷無情……”諸葛稚歎息一聲,“你就不懷疑,我為何會知曉你跟葉總司說了什麽?”

皇甫翟道:“你是一個聰明人,比我想的還要聰明,我的目的被你看透一點都不讓人感到意外,

隻是奉勸你一句,不要以為窺得一點真相,就覺得自己了解了大局,在它的麵紗完全撕下之前,首先要學會敬畏……”

“皇甫先生,我還是那句話,太殘忍了,如果這個結果真的發生,對葉總司,對軍督大人,都是一種莫大的痛苦,你何必要將事情拖到這等毫無轉圜的地步呢?”諸葛稚搖搖頭說道,“何況,這跟此次遼東之行根本就沒有必要的聯係,簡直多此一舉,你這惡人做的也毫無道理……”

皇甫翟道:“我說了,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這一次遼東之行,名義上是平複遼東的亂局,事實上是我為葉胤設的一個局,

她隻有邁過這道坎,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長,而這其中最大的阻力就是來自劉策,所以我必須支開劉策讓她獨自去承受這種痛苦,

她隻要能活著回來就是最大的成功,哪怕她一輩子恨我,甚至想殺了我,我也無所謂……”

諸葛稚停下搖羽扇的手,閉目思索一陣,對皇甫翟說道:“皇甫先生,難道一定要把事情做的如此這麽極端?”

皇甫翟停下擦拭銅鏡的動作,緩緩說道:“極端?我已經放低自己的原則了,何況,我會在乎你們的看法麽?”

諸葛稚歎口氣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再相勸,但在下想跟你說一句,凡事都會有意外,葉總司也不是愚鈍之人,好自為之吧……”

說畢,諸葛稚搖著羽扇向來時的長廊慢慢離去。

皇甫翟麵色平靜,凝望一眼諸葛稚,也挪動腳步朝自己的房間步去。

等二人離開沒多久,黑暗長廊深處,一條雄壯的身影閃現,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身影之後傳來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間來到身影邊,拱手說道:“軍督大人,屬下探知今夜李世芳前往李兆基府邸內,定是在商議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不要派人將其抓來質問一下……”

劉策微不可察的點點頭:“不必了,繼續留意李世芳和李兆基的動向,切記莫要打草驚蛇……”

“遵命……”

黑色身影領命後與夜色淪為一體,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劉策卻是依舊望著諸葛稚與皇甫翟消失的方向,緊鎖著眉頭……

……

兩天後清晨,李兆基的女兒如期出現在平京城外,準備前往肅慎與泉男建和親,同行的還有十車滿載珠寶絲綢的嫁妝和二百驪國侍衛,以及隨行的葉胤和三百近衛軍將士。

李兆基強忍著悲痛,最後望了眼自己的愛女,親自將李善喜扶上車攆,目送親的車隊漸漸消失在自己眼簾。

而葉胤這一麵,劉策親自替她緊了緊披風,淡淡的說道:“葉總司,你記住,這次前去和肅慎人交涉,無論成與不成都不重要,你隻要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明白麽?”

葉胤點點頭,欠身說道:“軍督大人放心,不才定會同肅慎人達成協議,還遼東一片太平……”

劉策搖搖頭,輕輕拍了拍葉胤的肩膀,小聲說道:“你給我聽好了,你以為本軍督真的會與肅慎人合作麽?派你前去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你隻要走個過場把人送到,早去早回就可以了,無需在那裏逗留……”

葉胤聞言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麽,卻被劉策止住道:“好了,別多想了,隻要你記住本軍督說的話就行了,時候不早了,就快些啟程吧……”

“那不才就先告辭了……”

葉胤帶著滿腔疑問,對劉策拱了拱手,步上了準備好的馬車,跟著送親隊伍向北方行去。

等車隊遠去後,諸葛稚搖著羽扇來到劉策身邊,悄聲說道:“軍督大人,放葉總司前往與泉男建交涉真的合適麽?”

劉策臉上神情陰晴不定,良久點點頭說道:“當然合適,現在,該認真處理平京的事了……”

諸葛稚說道:“想必平京的事,軍督大人已經有打算了?”

劉策說道:“隻要從李氏宗親著手,本軍督相信,很快幕後推動的黑手就會迫不及待的展露真容。”

諸葛稚歎道:“唉,一切都在軍督大人掌控之中,在下都覺得自己多餘了……”

“那本軍督就給你一個機會,此次隨行情報司的要員,你可以任意調動……”

隻見劉策將一塊鍍金的銅牌丟到諸葛稚手中。

“你隻要想出一個最妥善的辦法,讓暗流及早爆發即可,其餘的,本軍督一概不過問。”

諸葛稚手握銅牌,凝視一陣,無奈的歎了口氣:“既然軍督大人如此信任屬下,那屬下就隻能全力以赴了……”

“我們回去吧,再留在這裏,隱藏在暗中的黑手就不好開始算計了……”劉策說完,轉身向壽昌宮走去。

……

午時時分,平京街道盡頭,一名帶著鬥笠,身穿黑衣,肩挎一個方箱的中年遊方郎中,鬼鬼祟祟的出現在一間酒肆之前。

就在他剛要踏入酒肆時,一隊浪人勾肩搭背走過他身邊,他忙壓低鬥笠,將頭靠在牆角,緊緊抓著肩上的箱子,顯得格外緊張。

好在那隊浪人也沒有注意到他,隻是有說有笑的繼續向前走去。

等那隊浪人離開後,遊方郎中又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確定沒有人跟蹤自己後,忙閃身進入了酒肆。

在和酒肆內的店家打過招呼後,遊方郎中徑直走進一間雅房之內。

“你來了?”

剛進入雅房,卻見一名腰挎長劍,額頭綁著青色束帶,約三十五六歲上下的男子,聲盤腿席地,雙手環胸,閉著眼睛坐在矮桌之前,沉聲問道。

這人就是所謂驪國第一劍客,廖三銖……

遊方郎中見此,摘下鬥笠,關上移門,然後緊緊鎖上,坐到他對麵小聲說道:“君上讓我確認一下,你真的能助他殺了劉策和徐遼麽?”

廖三銖聞言,睜開雙眼,一道淩厲的眼神直透遊方郎中的瞳孔,讓他不由吞咽了下口水。

“你在懷疑我的能力?”廖三銖冷酷的說道,“我廖三銖十三歲開始殺人,出道至今,已經有數千人死在我的劍下,從未失過手,你這樣說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要這樣的話,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著,廖三銖起身就要離開,遊方郎中見此,忙好言相勸:“廖武士,我並非有意對你產生質疑,隻是這次的事,事關重大,一旦有個意外,君上可就危險了……”

廖三銖聞言,坐回墊子上,依舊雙手環胸,冷眸盯著那遊方郎中,緩緩說道:“看樣子你還是對我不信任,這樣吧,就讓你見識下我廖三銖的飛天劍技是如何的神奇……”

隻見廖三銖從放在桌邊的包裹裏取出三個竹杯,整齊的排列在矮桌上,隨後起身對遊方郎中鞠了一躬,退後數步握住腰間的刀柄,擺出一個拔刀的架勢慢慢閉上了雙眼,一動也不動。

就在遊方郎中為此感到疑惑的時候,忽然廖三銖猛地抽出刀身,對桌上的三個竹筒杯子一掃,再緩緩收刀入鞘,回到墊子上盤膝而坐,再次閉上了雙眼,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

遊方郎中一時有些懵逼,隻見桌上的竹杯卻是紋絲不動。

良久,遊方郎中才怯生生地對廖三銖問道:“廖武士,你這是……”

廖三銖嘴角一瞥,輕笑道:“你仔細看看這三個竹杯,都已被我飛天劍技的劍氣所削斷了……”

“劍氣?”

遊方郎中頓時麵露驚訝,要知道這劍氣隻是存在與傳說中劍術修煉到極致才有的境界,能在百步之外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難道廖三銖已經到達了這個境界麽?可為何自己剛才一點都沒感覺到?

廖三銖輕笑一聲:“你取起竹杯看看就知道了……”

遊方郎中將信將疑的拿起一個竹杯,不想他剛取起竹杯杯沿,那竹杯就齊刷刷斷成兩截。

“這,思密達……”

遊方郎中驚的是目瞪口呆,但見竹杯切口處是異常的完整,沒有多餘一分的痕跡。

他趕忙又拿起另外兩個竹杯,結果都是同樣整齊的切口,將竹杯齊齊削成兩截。

“現在,你還有什麽可懷疑的麽?”廖三銖微微睜眼,望著遊方郎中震驚的模樣,冷酷的說道。

遊方郎中連忙對廖三銖跪伏下去,激動的說道:“廖劍聖,請您寬恕我剛才的無禮,有你這等驚人的劍技,誅殺劉策、徐遼二賊,光複驪國指日可待,我代我們君上向您拜謝……”

廖三銖依舊擺著一副高人的模樣,對遊方郎中說道:“算了,這飛天劍技我一般不在人前顯露,見到的人都已經死了,隻因您是君上的人,今天才破例對你施展,接下來該談談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