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王朝悲歌

……

“那就請皇上給個期限,我軍中勇士出征至今已近半年,各個都是歸心似箭,等履行完約定後,也好領兵回朝向大汗覆命……”

元閔也知道現在確實不宜逼的太緊,但他怕夜長夢多,隻想快些履行完與李宿溫之間當初簽立的約定,然後回師涼州。

這次出兵助李宿溫收複京城,損失了足足六千五百多人,這其中還不包括受傷的上千人,如此巨大的傷亡已經讓軍中頗有怨言,若不快些讓他們發泄一下,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

衛冉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李宿溫,李宿溫心領神會,笑著對元閔說道:“元將軍,我大周承諾的事,定會如約辦到,隻是現在吾皇剛回京,不少事物還要等候處理,還請稍待幾日,

這樣吧,城外的友軍士卒本將軍會送去吃食酒水犒勞,等京師情形穩定後在履行約定,你看如何?”

“三天!”元閔不為所動,伸出三個手指對李宿溫說道,“就三天時間,三天一到,本將軍定要率軍入城,既然你們君臣還有要務處理,我這個外人也就不奉陪了,告辭……”

丟下這句話,元閔不給衛冉和李宿溫再說話的機會,毅然轉身步出大殿,揚長而去。

“這該如何是好?”

衛冉眉頭緊蹙,顯然他是根本不想與元閔履行夏國跟李宿溫之間的決議,這無疑就是一個巨大的恥辱,也可能會影響自己皇位的穩定。

而李宿溫卻是一臉神情自若,對於京師可能遭到夏人劫掠的情況,一點都不在乎。

孟珙見衛冉神情沉重,心下稍稍思索,對許崇明小聲嘀咕幾句後,悄悄朝元閔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一出大殿之門,孟珙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追上元閔,然後對他拱手行了一禮,苦苦哀求道:“元將軍,末將有一事懇求,可否放棄劫掠京城的契約?”

“孟將軍你在開什麽玩笑!”元閔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夏勇士白白為大周賣命不成麽?何況,你也見到了,為了助大周複國,我們到底付出了怎麽樣的代價!”

孟珙臉頰一抽,再次說道:“元將軍,城裏的百姓何其無辜,他們剛等到王師回歸,卻又要經曆這等苦難,您又於心何忍啊?”

元閔回道:“這是我大夏決定出兵時,跟你們大周皇室早已訂立的契約,如今隻是履約執行,這難道也是大夏不是了麽?

如果無法履約,本將軍又如何跟那些怨氣衝天的勇士們交代?就不怕他們把城池破壞的更加嚴重麽?另外又有何麵目回去跟我家大汗交代!

孟將軍,這件事與你無關,念在你我一起行軍共事的份上,本將軍給你時間速將家人先接走,免的到時有發生意外!若無他事,先告辭了!”

說完,元閔與孟珙錯身而過,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你也是中原子民啊!”

剛走出沒兩步,孟珙淒厲的嘶吼在元閔耳邊回**,一下讓他止住了腳步。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對身後的孟珙說道:“我是夏人,不是中原人!我沒有一天受過中原人的恩惠!孟將軍,我不希望再聽到你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

孟珙怔怔的望著元閔離去,抬眼望著天色,隻覺得是分外的陰沉。

……

九月十二清晨,周朝大軍收複京師的第四天,一場可怕又恥辱的災難即將席卷神都城百姓的身上……

“哈哈哈哈……”

偌大雄偉的神都城門外,傳來一陣野獸般的爆笑聲。

屬於這些異族人狂歡的時辰,終於來臨了……

“砰~~”

一扇緊閉的民房門被幾名異族人野蠻的撞開,不等內中百姓反應過來發生何事,這些強盜就魚貫而入,將家中所有可見的財物洗劫一空。

聞聲趕來的主人見此,氣的是直打哆嗦:“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了……”

其中一名胡人聞聽此言,邊將桌櫃上的東西往隨身攜帶的麻袋裏裝,邊大聲用胡語說道:“我們幫助大周收複京師,你們皇帝答應城裏的財帛都歸我們所有,

現在我們隻是在執行你們皇帝的命令,乖乖聽話,我們不想傷害你們,拿了東西就走……”

“住手,你們不能拿走,這些是我辛苦攢下來的……”

很顯然,民房主人根本聽不懂胡人在說些什麽,隻知道他們現在正在把屬於自己的財務一件一件的奪走,這讓他如何能忍。

他忍不住暴喝一聲,衝來上去想要阻止他們。

“滾~”

還未近身,一名胡人抬腿一腳狠狠踹在他胸口,將他整個人踢飛出去。

“噗……”

民房主人重重的被掀翻在地,一口鮮血從嘴裏噴濺而出,一臉的痛苦之色。

“爹~”

“相公~”

這時一對母女剛好從內屋出來見到這一幕,忍不住齊齊呼喚出聲,忙上前將男人從地上扶起。

“你們這群畜生,敢傷我爹!我跟你們拚了~”

十三歲的少年見父親重傷倒地,大吼一聲隨手抄起一條掃把就向一名胡人衝去。

可惜剛一近身,一個砂鍋一樣大的拳頭就狠狠砸在他的臉上,身子側翻兩圈倒在一張桌子,傳來一片瓷碎木裂的轟響……

“兒子~”

夫妻二人看著少年滿臉鮮血、渾身抽搐的模樣,淒聲哭喊著向他撲去,緊緊將他抱在懷中。

而那些胡人對此隻是抱以一陣冷笑,繼續搜刮著屋內一切財帛,就連鍋碗瓢盆都不曾放過,最後裝滿整整一麻袋,揚長而去……

“畜生,畜生啊……”

夫妻二人看著屋裏一片狼藉的模樣,自己辛勤積攢多年的家底被這群異族強盜洗劫一空,隻能抱著懷中的孩子放聲大哭……

另一間民房內,幾名胡人肩扛一名妙齡少女,懷揣一堆財務,滿臉笑容的向外走去。

一名中年男人一把抱住一個胡人的粗腿,聲淚俱下的哀求道:“幾位大爺,求你們把我女兒還給我,他下個月就要成親了,求你們了,求你們了啊~~”

“爹,救我,救我啊~”

被架在胡人肩上的少女淒聲向自己父親求救,她臉上早已因為恐懼而淚流滿麵,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滾,開~”胡人抬腳將那中年男人甩到一邊,用無比生硬的中原話對他說道:“我們,不殺你們,但不要阻止我們,這座城池,財帛,女人都歸我們所有,明白麽……”

說完聳了聳肩將肩上的少女擺正了一個位置後,不顧她和她父親的哀求哭喊,帶著其他人揚長離去。

“女兒,我的女兒啊,老天啊,為何會這樣啊~”

中年男人雙目呲紅,看著自己女兒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終於忍不住抄起門口放著的一根捎棒向那群胡人撲了過去。

“還我女兒來~”

“砰~”

“啊~”

那肩扛少女的胡人一個不甚,後腦勺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棍,立馬丟下少女捂著腦袋慘叫不止。

“爹~”

“丫頭~”

暫時獲救的少女一下撲入父親懷中,父女兩人當街抱頭痛哭起來。

但很快,這短暫的溫馨就被打破,等那胡人回過神來後,立刻和周圍的胡人圍了上來,一把將少女從她父親懷裏拉開。

緊接著無數拳頭和刀鞘如雨點般落到中年男人身上,最後盡是活活毆打致死……

“爹啊~”

行完凶的胡人繼續架起少女,踏步離去,任憑她哭喊不止也沒有半點理會……

整座城池都籠罩在絕望的氣氛之中,不少房屋的主人因為抵抗強烈,導至房屋都被付之一炬,熊熊的大火直衝天際……

街道上到處都是百姓哭喊慘叫的聲音,少女婦孺那撕心裂肺的淒喊聲回**在整座巨城的街角。

強暴,屠殺,劫掠,縱火,人性最為醜陋肮髒的一麵,在這座大周曆代引以為傲的城池內如毒草般蔓延。

……

一間衙門內,不少聞訊胡人暴行的少女被父母送入府邸避難,很快整座官衙內擠滿了四百多名年輕的妙齡女子。

這間衙門的縣令提前收到胡人劫掠消息後,早已嚇的帶著家眷和幾名親信連夜逃入內城避難去了,哪裏會管百姓的死活,現在管理這座衙門的不過是個八品武官,名喚劉植。

這劉植現年二十四歲,自小不學無術,成日偷雞摸狗,時不時的霸淩左鄰右舍,惹得眾人是對他萬分厭惡。

去年十一月,他靠在賭場收場子積攢下的積蓄向朝廷捐了個武職在神都任差,不想剛到京城赴任第二天,高密大軍就進了城,很快大周就變成了大齊。

不過,由於他官小人微,並沒有引起多大注意,也沒有受到處置,依然在這座衙門裏任了一個小小的八品武郎官。

現在,大周光複,他本以為能大展拳腳,不想卻遇到了這檔子的事。

縣令等府衙官吏聽聞胡人要掠城的消息後,早就跑路了,臨走前縣令也讓劉植一起逃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劉植居然拒絕了縣令的請求,堅決要求留在這座縣衙內鎮守,縣令也不再多勸,和手下官吏收拾完行禮後就向內城避難去了。

等縣令一走,整座縣衙就是劉植說了算,他成了這裏最大的官。

他掌控衙門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命為數不多的衙役,把胡人要劫掠京師的消息傳到自己治下的百姓家中,讓他們把家中少女婦孺都接到縣衙來避難。

可惜,由於劉植的平日的為人很讓人不恥,根本就沒人聽他的話,甚至有人私下以為劉植是色膽包天,想要趁勢選秀……

直到清晨異族人劫掠京師的消息傳來,這大家才相信了劉植所言,紛紛將自己年輕的妻兒送到縣衙托給劉植照料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