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死神收割

……

“聽說後軍的人退了……”

“好端端的為什麽退了?”

“不清楚,我估摸著可能不會後方有什麽變故吧?”

大戰爆發在即,巫山鎮大營前陣內的流言也開始在情報司密員散播下,迅速傳了開來,形成一片不安的焦慮開始蔓延……

雖然這種流言在各級將官努力彈壓下,並沒有造成太大的變故,然而對軍心造成的浮動是已經無可避免了。

巫山鎮,事務廳內……

薑澤現在是極其的煩躁,後方退路被霍青切斷,可以說現在軍中已經斷糧,留在軍中剩餘的糧食如果不合理管製分配的話,最多隻能維持兩天時間。

可現在薑澤壓根就不敢這麽做,這無疑等於告訴全軍,遠州城後方出了大問題,隻會讓軍心更加混亂。

薑澤不是傻子,他在大周極南邊境嶺州領兵多年,抵禦過無數次的緬寮大軍入侵,也算是領兵經驗豐富的老將……

他來回在屋內仔細考慮過後,再望著桌案上的回雁穀地圖,雙眼瞬間變的陰沉無比,狠狠一拳砸在圖上,喉嚨裏發出嘶吼的聲響:

“可惡,現在隻能與劉策展開決戰這一條路了,吩咐全軍立刻殺入回雁穀,直撲冀州北軍要地~”

鄔思道聞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知道此刻發動決戰不是時機,可又能怎麽辦?

屯糧據點被毀,劉策的奇襲部隊忽然占據遠州城,等於是切斷了自己的後路,糧草一旦耗盡隻會加劇軍心的不穩,除了主動發動攻勢搏一把外,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當薑澤將準備出征的命令傳達下去後,他重重舒了一口氣,坐回主案上,對鄔思道說道:“思道啊,看樣子本督確實操之過急了,萬沒想到這個劉策居然這麽陰險,

處處搶先了本督一步,徹底打亂了我軍部署,若當初本督該聽你之言,也許情形就不會像如今這樣被動了……”

鄔思道忙道:“總督大人,您千萬別這麽說,其實屬下也是心存僥幸,覺得集結整個遠東的兵力對付區區一省之地,應該手到擒來,

隻是也不曾想,這劉策居然能識破我軍三麵圍攻之際,更是搶先一步讓奇襲部隊進入遠州境內,這些都是屬下的過失,萬沒有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

薑澤搖搖頭,堅定的說道:“不,思道,這不能怪你,本督身為一軍主帥,是有主責的,但,本督現在也未必會輸!”

鄔思道聞言,短暫的錯愕後,心道:“是啊,怎麽會輸呢?回雁穀那頭,劉策戰兵連同輔兵全部加起來不過八萬人,巫山鎮大營守在前線依然有四十萬軍隊,

多麽驚人的比例,又怎麽會輸呢?區區一道回雁穀又如何阻擋的住總督府大軍的前進?”

這是鄔思道心中最樂觀的想法,然而,現實卻是他和薑澤都在逃避一個現實:步兵對陣騎兵,自己的軍隊真的能守的住麽?全身重甲的火神營對陣騎兵,能抵禦的住麽?

……

六月二十九,清晨……

“嗚~~”

巫山鎮大營上空,犀利的出征角號此起彼伏,響徹整片天際。

薑琥所部四千重裝火神營整裝待發,在前陣兩千刀盾手掩護下,向著回雁穀峽道口緩緩移動。

若論士氣,火神營大軍還是相當高昂的,一個多月時間對峙下來,依然各個精神抖擻,臉上掛著身為大周王牌鐵軍的驕傲……

“出發~~”

“吼~~”

薑琥一聲令下,兩千刀盾手齊聲一吼,緩緩向回雁穀峽道口挪動步伐……

望著那如同虎口一般的峽道口,刀盾手心中極其的不安,一旦進入其中,就意味著要承擔前所未有的風險,兩側群山峻嶺極有可能遭遇埋伏,如果正麵遇到騎兵衝鋒的話……

拋去這些不安恐懼的想法,一營刀盾手在軍官的指揮下,繼續踏步前行,每一步都異常的沉重。

火神營後方大軍陣中,薑澤和鄔思道立在那高高的軒台上,望著大軍出征的一幕,沒有半點的熱血澎湃之情,有的隻是對這次出征未知前途的擔憂……

“總督大人,事已至此,您就無需再擔憂了,就等著薑琥將軍凱旋的消息吧……”一旁的鄔思道勸道。

薑澤歎了口氣說道:“這是本督的家底啊,尤其那四千火神營大軍,一旦有個閃失,就怕薑家那群老古董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若不是眼下局勢困頓,本督又豈會出此下策呢……”

鄔思道說道:“隻要能擊敗劉策,收複整個遠東,即使這四千火神營將士全軍覆沒,也是值得的……”

薑澤點了點頭,抬眼望天,長舒一口氣說道:“是啊,就看今日這一戰的結果了,希望老天能夠開眼,讓我薑家能盡複遠東之地吧……”

……

薑澤和鄔思道還在主陣中感歎之際,兩千刀盾手在主將趙士充的帶領下,順利進入了回雁穀峽道,開始替身後還未入峽穀的火神營探路。

自進穀之後,趙士充所部刀盾手就極其戒備的望著峽道兩側的群山峻嶺,身怕遇到敵人的埋伏,走的是異常的緩慢,可以用步步為營來形容。

“嘎~”

“列陣~”

一聲老鴉嘶鳴,立刻讓趙士充大吼結陣,兩千刀盾手聞令立刻豎起手中圓盾,緊張的望著四周空曠的山穀,深怕遭受什麽埋伏和打擊。

“嘎嘎嘎……”

良久,確認隻是烏鴉的叫喚聲後,趙士充和麾下的士兵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不過一進峽穀就遇到老鴉嘶鳴聲,眾人心裏還是有一絲強烈的不安伴隨。

“將軍,不如退吧,這太邪門了,出征聽到烏鴉叫聲,很是不吉利啊……”副將小聲對趙士充說道。

“你在胡說什麽?”趙士充對副將怒目而視,“這才剛進穀就要退出去,難道就不怕總督大人把我們腦袋都砍了麽?”

副將說道:“可是,我這右眼皮從昨晚開始就沒停過,心裏現在都是七上八下的,還是小心為上吧……”

趙士充想了想,忽然回頭大聲吼道:“阿蠻~趕緊出來~”

很快,一名體型消瘦的異族刀盾手就擠出軍陣來到趙士充跟前。

趙士充將阿蠻拉到跟前對他說道:“你,在前麵探路,有危險,就速速通知,明白麽?”

這阿蠻是薑澤在嶺州抓到的蠻夷,因為他的鼻子和耳朵特別敏銳,所以經常被派來在行軍途中探路。

阿蠻聞言,木然的點點頭,然後將手中的刀和盾交給了副將,接著立刻走到軍陣最前方開始替趙士充大軍探路……

阿蠻距離在身後大軍十餘步距離,四肢朝地,如同一條狗一樣爬動,不時將耳朵貼在地麵上感受周圍危險的氣息。

忽然……

阿蠻單手一舉,讓身後趙士充的部隊猛地一停,止住了前進的步伐。

而後,他再次俯下身子,望了眼前空無一人的蜿蜒道口,將耳朵緊緊貼在地麵,閉目沉思了一陣。

“危險~”

驟然,阿蠻直起身子,臉滿是驚恐之色,忍不住大吼一聲。

“跑~”

話音一落,趙士立馬三步並做兩步,躥到阿蠻身前,一把提起他吼道:“你給我閉嘴!休要擾亂軍心~”

阿蠻卻不為所動,隻是指著前方的彎道口,麵帶恐懼,生硬無比的說道:“前麵,危險~有~怪物~”

“叫你住嘴你聽到沒~”

趙士充心中一顫,身子死死貼近阿蠻,眼神不時的瞄向四周……

“阿蠻,你都聽到什麽了?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感受到?”趙士充戰戰兢兢地說道。

阿蠻驚恐地說道:“快,走,不然,死~”

“你在胡說什麽!”趙士充強壓內心不安和恐懼,對阿蠻低沉地吼了一聲,又小聲說道,“阿蠻,記住,無論遇到怎麽樣的風險,你都要緊緊跟著我,你是我的奴隸,一輩子的奴隸,你知道麽?”

阿蠻吞咽了下口水,對趙士充點點頭回道:“我,明白的……”

說完,趙士充就躲在阿蠻身後,單手搭著他的肩膀,讓大家繼續向前挺近。

“籲……”

“轟轟轟~”

“噌噌噌……”

不過數十步距離,前方峽道口傳來一陣戰馬嘶嘯的聲響,緊接著趙士充感到腳下的地麵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隱隱間似乎聽到了金屬高速轉動發出的輕微摩擦……

“跑~跑~跑~”

阿蠻雙眼通紅,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恐懼,大聲咆哮起來。

而趙士充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體內一股極度冰冷的寒意從腳底躥升而起,瞬間將體內的熱血盡數吞噬……

身後的刀盾手也開始全身顫抖不已,望著前方彎道口越來越逼近的鐵蹄轟響,腦海裏變得一片空白……

“噌噌噌~”

“那是……”

當彎道口那道金屬摩擦的聲音近在耳畔,終於現出他的廬山真麵目時,趙士充和阿蠻,以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這一幕,隻覺得全身血液在這一刻全部都凝固了……

“啊~快跑~~”

阿蠻和趙士充齊齊大吼一聲,轉身就向身後用盡畢生精力瘋狂的向來時的路跑去……

極其短暫的震驚過後,整個刀盾手陣營在這一霎,神情瘋癲的全部轉身向峽道口拚了命的跑去,整個峽穀內回**著不似人聲的嘶吼呐喊……

這些刀盾手都是府兵中的精銳,並非烏合之眾,隻不過眼前出現的“怪物”,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擋的,從它出現開始,刀盾手體內的勇氣如同潮水般褪去,隻餘無盡的冰冷和膽怯席卷身體各處。

因為,這個“怪物”是已經被淘汰許久的兵種——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