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劫持糧道

……

六月二十四,遠州城百裏之外的官道上,上萬車糧草在五萬百姓的押送下,緩緩向巫山鎮總督府大營行去……

連綿不休的運送物資,讓這些被征集而來的民夫苦不堪言,不少人剛從巫山鎮大營歸來,就再次加入了運糧大軍,周而複始似乎永無停歇……

薑澤為了能與冀州劉策展開對決,不惜征召了二十五萬百姓運送糧草,雖然是在遠州境內,但近五百裏的路程連續不斷來回的押運還是讓人無法長時間忍受,久而久之,這些百姓也是怨氣衝天,對薑澤是越發的不滿了。

要知道這些百姓運送糧草是沒有任何收入的,除了一日兩餐的吃食之外,其他一無所有,加上因為運送糧草家中的田畝無以耕種,這情緒就可想而知了。

其實,薑潯在任遠東總督的時候,也時常為戰事爆發,運送糧草輜重的事發愁。

後他視察劉策治下才得知,劉策軍中設立後勤司和專門負責押運輜重的輔兵,這個司部當然設立,大大提高了運糧的效率,減輕了對民夫的依賴,也便於更多的百姓農戶加入生產之中。

而且由於這些輜重隊都是有固定軍餉,積極性也很高,即使路途遇到凶險也有足夠的應對能力,深得薑潯的賞識認可。

與是,薑潯也決定仿效劉策軍治下的輔兵製度,特意建立了一直專門負責後勤的輜重部隊。

這支部隊設立之初不久,就參與到了燕州農戶反亂中,薑潯很快就平定了這場內亂,第一次見識到了輜重兵的效率遠遠高於民夫,與是薑潯決定將輜重兵擴大,以應付日後發生的其他戰亂……

可惜還未等薑潯把輜重營擴大到遠東所有營屬他就卸任了。薑澤到任後,立馬廢掉了輜重營,原因是輜重營並非完全作戰單位,戰時用處並不大,他們所作的事民夫同樣可以完成。

而且由於幾十萬人的軍費開支實在太大,認為完全沒有必要設立,畢竟民夫都是免費的勞動力。

結果這麽一來,幾十萬輜重營的士兵立馬失業,總督府又沒有也沒時間妥善安置他們的去處,一下子影響到了遠州各地的治安狀況,各方城鎮鄉野時有尋釁滋事、入室盜竊、汙辱民女的事情發生,搞的左鄰四舍是怨聲載道。

而百姓的負擔也因此變得更重了,本以為日子能好一些的他們,如今卻都陷入了這場莫名其妙、又是突如其來的戰爭漩渦中苦苦掙紮著。

農戶家裏的田畝荒廢了,意味著今年的收成又要減少,自己的妻兒老小都將挨餓,所要繳納的稅租似乎並沒有聽到要減免的消息,讓大家的情緒十分的低落,連趕騾馬的鞭子都揮的有氣無力。

而同樣的,負責監督押運糧草的官兵也同樣士氣低迷,不到五百人的隊伍有氣無力的走在官道上,臉上滿是疲憊不堪的神情,見民夫們情緒低落,不過隨口叫喚兩聲後,也隨他們去了。

天氣愈發炎熱,這些官兵索性都將身上的甲胄都卸了丟在糧車上,解開腰帶敞開衣衫試圖消減燥熱的氣氛,完全沒有一名身為運糧官的警惕。

“啊嗬……”

一頭毛驢再也承受不住負擔,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後,口吐白沫倒在了曬的炎熱的地麵上,任憑民夫怎麽驅趕都不肯起來。

“砰~”

一聲轟響,一名民夫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的運糧車邊上,長時間的跋涉讓他的體力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百姓和牲口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引起周圍一陣喧嘩,不分晝夜的兩麵運糧,讓他們實在難以支撐下去,無論牲口還是人都是如此。

運糧官見到這一幕,隻是無奈的搖搖頭,艱難地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帶著幾名官兵前去探察百姓的狀況。

相比其他各地而言,這些運糧官兵對百姓還是很不錯了,畢竟都是同一個地方的人,相互之間也都彼此十分照應,下不了狠手去苛責。

“大家搭個手,把他扶到車邊……”

運糧官來到一名暈厥的百姓跟前,指揮著周圍民夫將他攙扶到附近的一輛糧車車輪邊。

“快拿水來……”

運糧官仔細觀望了那百姓一陣,立刻從身後官兵手中接過一個水壺,拔開塞子往他嘴裏灌去。

良久,那暈厥的百姓悠悠醒轉過來後,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運糧官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要不歇歇再走?”

那民夫虛弱的說道:“官爺,我現在渾身無力,難受的緊啊……”

運糧官聞言,用手撫摸了下他的額頭,不由眉頭一蹙,說道:“看樣子你是中暑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不能再走了……”

說到這裏,運糧官起身向一望無際的運糧大軍望去,臉上是掛滿了愁容。

他心一橫,喃喃說道:“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人都快累死了,人要死光了還誰來運糧?”

與是他大聲說道:“聽我命令!都歇一個時辰再走吧!”

他邊上的官兵聞言忙勸道:“上官,這可不行,總督大人下了死命令,延誤了運糧時辰,一律斬立決,我們可承擔不起啊……”

運糧官聞言,怒氣衝衝地說道:“出了事本官一力承當,這總督大人也不知搞的什麽鬼!一來遠東就給你惹出這麽多事,要以前薑總督在的時候,怎麽會做這麽沒腦子的事?

劉策可是朝廷禦封的漢陵侯,人又不錯,他沒事去惹他幹什麽?非要讓大家跟著他瞎折騰麽?看看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這才上任幾個月啊,

再這麽下去,整個遠東都要因為他一意孤行再起動**了,反正今天說什麽就是不走了,讓大家都歇了吧……”

運糧官這番話,得到了周圍百姓的普遍認可,事實上他們潛意識裏已經被冀州所發行的報紙輿論給潛移默化,至少是非對錯還是分的清的。

薑澤對漢陵采取的軍事行動,那就是錯的!

既然有了運糧官的指示,大家也就都停下了行走的腳步,開始歇息起來,總之都是抱著必死的信念,大不了腦袋落地好了。

“咯噠噠~咯噠噠~”

“轟~~”

就在數萬百姓在自己糧車邊開始棲息休整的時候,轟鳴的錚錚鐵蹄由遠至今驟然而起,瞬間讓他們從地上跳了起來,滿臉驚恐的望著前方黃沙席卷的壯觀一幕。

待黃沙消散霎那,成片抖動的羽翎和一麵印有“霍”字血旗的大纛,出現在民夫的眼眸中……

霍青的六千鐵騎,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遠州城郊外。

“大家不要慌,別輕舉妄動,都聽本官指揮~~”

運糧官努力壓抑內心的恐懼,安撫周圍不知所措的百姓後,徑直來到騎兵陣前。

“籲~~”

距離運糧官五十餘步距離,六千鐵騎齊齊喝止,為首的霍青撥動馬身一臉冷肅的出列來到運糧官跟前。

運糧官強行止住正在微微顫抖的身體,然後對馬背上的霍青拱手施了一禮,說道:“敢問這位將軍,可否是軍督大人麾下赫赫有名的霍驃騎霍將軍?”

“你認得本將軍?”霍青冷冷地說道。

運糧官回道:“少將軍千裏奔襲呼蘭王庭,一戰定鼎草原局勢的戰績令在下神往?何況報紙上對少將軍的描述大幅刊登,在整個遠東早就家喻戶曉,

就連遠州城裏三歲孩童都在傳唱為將當如霍驃騎,加上霍將軍身後這麵血旗以及這等的氣度,卑職自然已經猜測出少將軍的身份……”

霍青這才收起臉上的寒霜,淡淡地問道:“不想你一個小小運糧官還有這般見識,你們見到本將軍大軍前來難道不打算抵抗麽?”

運糧官聞言,回頭望奎眼四周滿是恐懼的百姓,歎了口氣說道:“不瞞少將軍,您也都看到了,我們這些數萬百姓手無寸鐵,

在您的鐵騎麵前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您若真要下殺手,我們又何必做垂死之爭呢?

而且,卑職相信軍督大人是不會對百姓下毒手的,何況我們都不願與軍督大人做對,您更是沒理由殺我們……”

“你倒是很識時務~”霍青點了點頭,望了一眼滿臉驚恐的民夫,又對運糧官說道,“既然我羽林衛出現在這裏,想必也該知道本將軍的來意了,你打算跟本將軍合作,結束這場戰爭?”

運糧官大聲說道:“能為軍督大人,為少將軍效力,卑職自然是義不容辭!”

“好~”霍青大喝一聲,“那煩請你引路,帶本將軍前往屯糧所在,另外還需要借你這些民夫一用,事成之後,你們這趟所運的糧草權當是報酬!”

此話一出,聽到霍青所言的民夫頓時眼前一亮,內心恐懼也迅速退散,精神也隨之抖擻了起來。

給別人運糧和給自己運糧這熱情根本不可相提並論,人性就是如此,歸根結底還是脫不開一個“利”字。

運糧官既然下定決心效忠軍督府,沒有任何猶豫,拱手對霍青說道:“請少將軍示下……”

霍青對他勾了勾手指,讓他上前說話。

等運糧官立在馬身旁,聽著耳邊霍青所說的話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最後沉聲說道:“少將軍放心,卑職這就前去安排……”

運糧官帶著滿心覺悟前去民夫之中找可靠的人選了。

霍青則將朱翎喚到身邊,小聲吩咐道:“遠州城就交給你去處置,盯著那運糧官,若有變故立刻斬殺!”

朱翎用力點了點頭說道:“請霍將軍放心,屬下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