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遠東劇變兵戈

……

四月十三清晨,遠州城,總督府……

薑澤一家正坐在客廳之內,一起吃著早食……

圓桌上,為首正中的薑澤,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羹,一勺一勺放入嘴中細嚼慢咽,一雙眼眸時不時的瞄向自己兩邊。

坐在薑澤左側的,是兒子薑樸,正手握一塊酥糕,小心翼翼的往嘴裏送;在右側,則是薑澤十二歲的女兒薑若茜,她正舀著碗裏的湯羹,小心的泯上幾口,並不時將眼睛朝自己父親方向打量;坐在對麵的則是薑澤現今的夫人,嶽氏,她也是默默地喝著自己碗裏的粥……

一家人的早飯氣氛特別沉悶,幾人之間沒有一句話,嚴格遵守著“食而不語”的教誨,而且從飯桌上的各人的態度情緒可以看出,所有人都十分懼怕薑澤,那是發自骨子裏的懼怕……

大概又過了半盞茶時間,薑樸放下碗筷,小聲對薑澤說道:“爹,我吃完了,您請慢用……”

說完後,薑樸就這麽低頭等著薑澤回話,如果薑澤不出聲的話,他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以免又要挨一頓毒打。

薑澤喝下一整碗銀耳羹後,將碗放回桌子上,隨後拿過邊上的毛巾,擦了擦嘴,瞥了薑樸一眼,見他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臉上很是不喜。

“回去好好讀下我給你的書,過幾日我要親自抽查……”

“是,兒子必不負父親希望……”

聽到薑澤開口後,薑樸心裏頓時鬆了口氣,就如同巨石落地,起身就要離去。

“回來……”

薑樸剛一轉身,身後就傳來薑澤那沉悶的輕喝聲,頓時讓薑樸心中本能一顫,又不知自己這位父親到底想幹什麽。

薑澤冷著張臉說道:“不跟你母親和妹妹打個招呼?成何體統!”

薑樸聞言,悠悠轉身對嶽氏和薑若茜行禮打過招呼後,才努力保持平整的姿態,一步一步向客廳外走去,他可不想讓自己還有被薑澤“找茬”的借口。

不一會兒,十二歲的薑若茜也小聲對薑澤說道:“父親,女兒也吃完了……”

薑澤聞言點了點頭,對她說道:“回去收拾準備一下,早些去鶴陽樓深學,該學的功課可不能落下,將來爹會給你找個好人家……”

薑若茜起身給薑澤和嶽氏行了一個萬福禮,然後小心翼翼的也退出了客廳,現在就隻剩下薑澤和嶽氏二人了……

嶽氏今年二十八,本來是薑澤的四房,要不是前麵薑澤家中發生了兩次大的亂子,這正室位置說什麽也輪不到嶽氏,而且嶽氏也壓根不願坐著正室的位置,隻是沒辦法,家裏一切都是薑澤說了算,自己不敢有半點忤逆。

“跟你說下,本督想要再納一房妾室,提前跟你打聲招呼……”薑澤忽然對嶽氏說道。

嶽氏聞言點頭,沒有半點的反對,而是恭敬地說道:“妾身知道了,會安排好新房用的房間……”

薑澤冷哼一聲,說道:“要不是你的肚子不爭氣,我能再想到納妾麽?本督就想要個跟薑鬆、薑柏這樣的兒子很難麽?”

嶽氏沉默了,她知道薑樸能力平平,十分不討薑澤喜歡,自己也確實沒用,沒能給薑澤生下一個兒子,這麽多年也隻有薑若曦和若茜這兩個女兒,現在他要納妾,自己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反對意見,更何況也不敢。

見嶽氏不說話,薑澤頓覺無趣,也起身離開桌麵,向總督府正廳走去,畢竟今日他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需要處理……

薑澤一入正廳,鄔思道立刻上前對他說道:“總督大人,十萬大軍已經在城外準備就緒,就等您一聲令下,就可以向漢陵發動攻勢……”

薑澤來到主案前說道:“步淵的人馬也到了麽?”

鄔思道點頭回道:“步將軍立功心切,他的人馬早就到了……”

薑澤又問道:“留在城內的冀州探子都處理了麽?”

鄔思道說道:“已經全部處理妥善,另外屬下已在城內外頒布禁足令,十日之內任何人隻得進城不得出城,給我大軍順利取下漢陵提供了足夠時間……”

薑澤道:“好,就讓步淵大軍為先鋒,王匡率兵為後應,依照部署圖對漢陵各處發起猛烈進攻,不要讓漢陵的守軍有半點喘息的機會!”

鄔思道應了一聲,又說道:“總督大人,城裏的那些世閥要去通知一下麽?好讓他們也有一個準備……”

薑澤搖搖頭說道:“暫時先不要去告之他們,待本督與漢陵正式開戰後,自會讓他們做出選擇,想要在本督麵前腳踏兩船,哼……”

鄔思道說道:“既然如此,那屬下這就去通知城外大軍開赴漢陵……”

薑澤點點頭:“你順道告訴王匡和步淵,就說本督會親率府兵趕往漢陵,讓他們莫要擔心……”

“是……”

鄔思道應了一聲,轉身就步出了總督府大門。

薑澤長歎一口氣,望著窗外春意盎然的景色,嘴角輕輕一撇。

“劉策,本督現在倒很想看看,你拿什麽跟老夫鬥……”

……

漢陵城郊,軍營……

阿胡兒,牧族人,三十歲,與去年四月,因為戰功卓著而加入精衛營,成為了楊帆麾下的一員老營將士,任命為隊官,與他一起加入楊帆麾下的還有三十多名同族兄弟。

在楊帆麾下這段時間,阿胡兒等這些族人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被輕視,訓練都是嚴格按照軍中條令操練,沒有任何的分別,加上將士之間都相互扶持照料,久而久之,阿胡兒倒也和他們打成了一片,身為隊官的他也和楊帆之間關係密切,閑時經常一起喝酒吃飯,討論作戰演練的方式。

如今,阿胡兒正在營帳內收拾自己的行李,馬上就要調任冀北了,此時軍中幾乎所有人都是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要知道,調任冀北就意味著能有機會獲取源源不斷的戰功,雖然漢陵的生活目前十分安逸,但對於一支靠軍功安生立命的軍隊來說,根本就無法讓他們心中那躁動的心態平複下來。

“最快二十號才出發,還有七天,是不是早了些?”

阿胡兒望著一個個收拾好包裹,再算算去往冀北的時間,不由感到好笑,看樣子還是太急於想要立功了……

“反正今日也沒事,不如去城裏再轉轉,順便看看我女兒在學堂怎麽樣了……”

想到這裏,阿胡兒立刻動身向漢陵城走去,臨了不忘將一袋子的銀錢帶上。

一出營帳,就迎麵和另一名同是隊官的中原人碰上,阿胡兒認識此人,叫徐穀倉。

二人互望一陣後,徐穀倉從腰帶上接下一包煙袋和煙鬥,塞滿後遞給了阿胡兒。

阿胡兒接過後,也不客氣,直接把自己煙鬥塞進去鼓搗了一陣後,還給拉徐穀倉,緊接著二人湊到一起掏出火折相互點上後,便吞雲吐霧,有說有笑的一起向漢陵城走去。

來到城中,已近午時,阿胡兒和徐穀倉一起在街邊買了一些小零食,打算帶給自己正在學堂讀書的孩子吃。

“阿胡兒,咱倆鬥了數個月,你說誰贏了呢?”

走往學堂的路上,徐穀倉笑著對阿胡兒問道,畢竟兩人時常在軍中時常較勁,幾個月下來誰都不服誰,不過私下裏兩人關係卻是挺不錯的。

阿胡兒聞言笑道:“等到了冀北咱倆再好好比比,平日裏也就操練比劃,算不得真本事,想要真功夫就得看誰殺的胡人多。”

顯然,阿胡兒已經不把自己當成胡人看待,確切的說,整個牧族還有烏族等最早依附劉策的部落都把自己與塞外的野蠻人劃清界限,以中原人自居,若有人罵他們是胡人,他們寧可吃軍棍關黑屋也要回懟過去的。

徐穀倉神情一振,對阿胡兒說道:“那好,到了冀北,咱倆就再好好比比,誰憑真本事先升遷,誰就算贏,輸的那人得請大家喝酒。”

阿胡兒應道:“正合我意,到時你可千萬別不認賬!”

“切……”

徐穀倉不屑地冷哼一聲,繼而與阿胡兒一起來到了學堂門口。

已經午時時分,學堂內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師生如今都前往食堂吃飯。

徐穀倉和阿胡兒向門衛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獲準放入後,二人就向食堂走去。

今日食堂配給學生的夥食是:雞蛋兩個,蒸魚一條,炒土豆絲,以及白米飯,這些夥食沒讓學生們出錢,都是由軍督府提供的。

看著學生們吃的都是津津有味,徐穀倉和阿胡兒也沒打擾他們,隻是趴在窗戶前仔細尋找自己孩子的身影。

好不容易,他們在數百人的食堂裏找到了自己的孩子,隻見徐穀倉的兒子和阿胡兒的女兒正並排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姓徐的,你能不能管管你兒子!”見到這一幕的阿胡兒,忍不住對許穀倉怒目而視,“才多大就學會勾引我女兒了?”

許穀倉聞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阿胡兒鼻子沉聲說道:“明明是你女兒纏著我兒子,怎麽就來怨我了?”

於是二人就在食堂外互相指責對方家教問題,到後來是越吵越凶,等巡視的校衛經過後,才停止了爭論。

停止爭論後,二人一起沿著長廊台階坐下,沉默一陣後,齊齊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說咱倆爭個什麽勁呢?才屁大點的孩子,都懂個什麽啊……”徐穀倉笑著說道。

阿胡兒也點點頭:“就是,有啥可爭論的?軍督大人常說順其自然,既然這樣我們又有啥能擔心的呢?”

徐穀倉聞言,又掏出了煙鬥和煙絲打算跟阿胡兒再抽一把,阿胡兒卻連忙推辭,也從自己身上拿出煙袋非要讓他抽自己的。

“學堂之內,禁止抽煙,違者罰銀三分,官吏軍士加倍!”

一名巡檢的校衛經過,斜著眼瞥著二人。

許穀倉和阿胡兒連忙收起煙絲,對那校衛是一臉堆笑,保證下不為例,才將他給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