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高陽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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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城樓之上,旌旗林立,垛牆之前肅立著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鐵甲將士,他們,便是大周王朝真正的直屬中央精銳——雷霆軍!遠不是殿前司可以比擬的精銳!

隻是,現在的雷霆軍所麵臨的困局是前所未有的嚴峻,因為在高陽城外延綿十裏之地,駐紮著密密麻麻的營寨,少說也有六七萬人之多,最近的營地僅與城牆兩箭之隔的距離。

他們,就是造成雷霆軍隻能困守的罪魁禍首——偽昌大軍,一支由流民、破產地主、商販組成的大軍!他們還有另一個稱號,流賊!

雷霆軍和流賊之間的恩怨可以說是一言難盡,十幾年來,雙方交戰次數可以說是數不勝數,當年雷霆軍兵分兩路開進河源之初,雷霆直屬軍團的戰力可以說是彪悍至極,好幾次以寡敵眾殺的流賊是漫山遍野都是屍體。就算組建的附屬軍團也是異常勇猛,遠比本地官軍要強大的多。

隻是,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經過三年前那場血腥大戰之後,局勢慢慢發生了轉變。

十多年的苦戰,讓雷霆軍深陷在河源、靖泰兩省的泥潭不可自拔,成為了皇室和當地士閥政治博弈的工具。

三年前那一場戰役,百萬流賊被有“毒將”之稱的李宿溫付之一炬後,取得了輝煌的勝利。但同時,雷霆軍的傷亡也是前所未有的嚴重,四個附屬軍團幾乎損失殆盡,直屬軍團雖然未受重創,但變數卻也由此而生。

雷霆軍雖然贏得了此次大勝,卻沒有趁勝追擊讓流賊之首段洪等他麾下的骨幹給逃脫了,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流賊以強勢之態卷土重來,這一次的流賊與以往相比,已經不是一支隻會拿百姓當炮灰充做軍糧的烏合之眾,而是一支真正的軍隊了。

由於準備不足,加之輕敵之態,雷霆軍與流賊數次交鋒之中都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反而損失慘重,大周最後的精銳直屬雷霆軍三個旗團大軍中了敵將羅鬆誘敵之計半道埋伏殲滅半數,餘數倉促退回了高陽拒守。

而羅鬆則趁機派遣精銳部隊從昔日劉策在湄河鎮附近發現的八百裏峽道出擊,從中間切斷了高陽城和五梁鎮之間的聯係,又命副將華成派軍直撲高陽北門隻圍不攻,堵住了城內守軍突圍的可能,順路讓車照山、馬進軍領兵七千占據河源北部邊境要道,同時控製住了河源糧倉安陽縣和附近數百萬畝良田,並借助地形優勢打退了盤踞在靖泰邊城的雷霆軍數次進攻,穩住了河源的局麵……

不過,羅鬆並沒有因此自滿,在擊敗前來馳援河源的雷霆軍部時,立刻調動另一名猛將夏侯瓊領一萬七千人馬,趁靖泰雷霆軍鬆懈之際,迅速進軍靖泰各地,一路勢如破竹,打的靖泰官兵和雷霆軍是抱頭鼠竄連退五百裏,順道奪取了靖泰鐵礦資源地,石襄!徹底將高陽城孤立起來……

明白羅鬆意圖後,身為雷霆軍最高指揮使兼任軍長的當今天子衛稹的皇叔,衛怏,組織了好幾次突圍戰,都被華成和羅鬆嚴密的防守打了回去。

這時衛怏才真正意識到這支流賊已經今非昔比,變得非常狡猾且驍勇善戰,即刻書信一份派人前往京師求援。同時段洪稱帝改立國號為昌,更是讓本已風雨飄搖的河源局勢更加不堪了。

段洪稱帝後,一改以前草菅人命的風格,接受傅如海的建議在河源各地廣納人才,將追隨自己的大部流民安排屯田養兵,減免稅賦,不再隨意派他們上戰場,很快就得到了幾乎整個河源北部平原百姓的支持,加之他四處散播河源總督趙元極的惡行(真實),那些對趙家以及當地世家早就深痛惡絕的底層百姓更是堅定的站在了“大昌”這一邊。

隨著“大昌王朝”的崛起,河源的局麵真的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失去民心支持的本地士族隻能再次南逃到蔡州避難,等待著朝廷派軍鎮壓流賊後,再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衛怏站在城牆之上,望著高陽城外人山人海的畫麵,心中滿是憂慮,現在自己手中的雷霆軍隻有不足一萬五千人,其餘都被安置在五梁鎮和靖泰各省,麵對流賊十萬大軍兩麵包圍,是頭痛不已束手無策。

當然相比圍城,最令他擔心的便是糧草快要耗盡,現在隻能強征百姓的糧食維持軍隊士氣,隻是縱使如此,也隻夠維持三五日之食,一旦三五日過後,若再強征,城內便極有可能產生民變了,現在隻能祈禱神都的援軍趕緊前來解圍,扭轉眼下不利的戰局。

“圍而不攻,等我軍勢頹再一舉而下,流賊什麽時候懂這麽可怕的兵法了?這個羅鬆到底何許人也,在各處要道布下嚴密的防線?”衛怏眉頭一蹙,仔細回想著讓自己落到這般田地的老對手,“看來段洪這次是鐵了心要置我雷霆軍與死地了,不行,必須想辦法把大軍撤到五梁鎮內,再在這裏呆下去,隻會自取滅亡!”

其實,衛怏這些時日早就想要放棄高陽了,隻是退路都被那羅鬆堵的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更何況,自己的雷霆軍是大周皇室最後的精銳,一旦損失殆盡,那衛家的江山也會變得動**不安,他必須慎之又慎……

“必須要跟五梁鎮取得聯係,不知派出去的斥候有沒有衝過羅鬆的防線……”

就在衛怏對未來局勢感到迷茫的時候,兩名雷霆軍士兵拖著渾身上下插滿羽箭的血人來到了城牆之上。

“怎麽回事?”一見到那名滿身箭矢的血人,衛怏一眼就認出他是自己派出去的十名斥候之一,連忙問道,“你們還是失敗了麽?沒有衝過流賊的防線?”

那血人已經奄奄一息,虛弱無比的對衛怏說道:“啟稟……啟稟軍長……大事不好……流賊……流賊正在製造船筏,準備渡將直撲……直撲蔡州……”

衛怏頓時大驚失色:“你說什麽!流賊要渡江攻打蔡州?你看清楚了麽?其他人呢!”

斥候說道:“十人就我一人活著回來,軍長……速……”

話未說完,那斥候就頭一歪,氣絕身亡……

“速速召集一萬人馬,立刻在西門集合,隨本軍長一道去阻止羅鬆南下!”

下完命令後,衛怏大步走下城樓,前去準備出征事宜了,蔡州沿岸雖然有六萬趙元極的地方官兵鎮守,但那些一觸即潰的官兵衛怏一點都不敢指望,趙家早就被權力腐朽的不堪一擊了,連同雷霆軍也被波及了進去……

而另一邊,偽昌大將軍羅鬆望著已經改名為“泊河”的江麵,臉上浮現出一絲狡猾的印記。

隻見羅鬆忽然開口說道:“衛怏,現在就等著你來自投羅網,河源雷霆軍覆滅就在眼前!”

“大將軍,你確定衛怏真的會來麽?”邊上一名流賊士兵問道。

羅鬆點點頭:“肯定會來,我故意放條活口回去就是讓他告衛怏訴蔡州有難,他不可能棄之不理?”

士兵點點頭說道:“既然大將軍這麽說,屬下也就安心了……”

“還是不要掉以輕心,衛怏可是沙場老將!”羅鬆笑著說道,眼神裏卻滿是不屑地神態……

“將軍說笑了,我看這衛怏不過爾耳,和你一比,簡直就是插標賣耳……”流賊士兵見羅鬆不屑的神情,笑著說道。

羅鬆聞言沒有什麽自滿的得色,隻是跟那流賊士兵說道:“密林裏的弓箭手都埋伏好了麽?”

流賊士兵說道:“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衛怏前來了……”

羅鬆又問道:“可有神都援軍的消息?算算時間兩個月了,就算是頭豬也該到蔡州了吧?”

流賊士兵聞言大笑道:“沒準那些什麽殿前司的人比豬還不如呢,將軍我探查過了,河源境內沒有聽到有關援軍的任何消息……”

“史宗傑簡直廢物不如,朝廷也是一群蠢貨,居然派這麽個玩意兒出征河源,有他帶頭,就算是一群狼也會被他磨成羊,這書呆子我太了解他了!等我將他生擒之後定要好好羞辱他一番。”羅鬆一提到史宗傑,是滿臉的鄙夷和不屑,聽他的語氣,兩人仿佛早就相識一般。

流賊士兵立馬猥瑣的附和著說道:“那是自然,一個富家子弟而已,不在家好好待著念他的書,卻非要學人武將領兵打仗,我怕他到時別嚇尿褲子就行,

正好營裏有幾個喜龍陽的兄弟,到時讓他們好好招待招待這位才子侯爺,保證令他不虛此行,嘿嘿嘿……”

羅鬆點點頭,沒有回話,隻是繼續望著“泊河”入神。

良久,羅鬆又麵目猙獰地說道:“回去告訴皇上,等我助他鼎定河源,取下蔡州後,他就得實現他對我的承諾,打造戰艦讓我率軍沿海直下江南蘇州府,我要把薑家滿門屠絕!”

流賊士兵吞咽了下口水,望著羅鬆年輕的臉上戾氣凝聚,不由縮了縮脖子點頭稱是,隨後轉身離去。

等流賊士兵離開後,羅鬆手中拳頭捏的死緊死緊,眼芒銳利的射向江麵。

“薑澤,你妄為人父,為了一己私利,不惜殺我娘親,逼的我妹妹懸梁自盡,但是你沒想到吧,我羅鬆卻沒有死,

這麽多年來我就是為了找你報仇而活著,既然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那我就要滅你滿門為我娘和妹妹報仇雪恨,我發誓,我一定會把你的人頭放在我娘墳前祭拜!”

隻見羅鬆捏成拳頭的手狠狠一甩,隨後冰冷的向密林深處走去,眼眸之中滿是熊熊怒火在燃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