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及時雨謝平安

……

“大周不是禮儀之邦麽,怎麽比我們草原部落還要野蠻?什麽挖鼻鑿眼,錯筋斷骨也隻有十惡不赦才予以極刑,一般犯錯也就一頓毒打啊,官爺,你莫要嚇唬我啊,我就犯了這一次錯,也不至於如此對待吧……”

仕官的話讓羅布嚇的語無倫次,再三向仕官確認他口中所言可信度。

仕官聞言,對他說道:“這位法司長本就是情報司酷吏出身,極其推崇嚴刑峻法,不瞞你說,慎刑司審訊犯人的那些手段全是出自他手,隻要進了慎刑司,甭管有罪沒罪,反正不少一身皮你都不好意思說你去過慎刑司,

如今法大人被軍督大人器重,新任了法務司的主官,你說他能不幹些業績出來讓軍督大人另眼相待麽?這法不單單針對你們這些胡人,連自個兒人都一視同仁,

以後你要再敢偷稅漏稅,就不是現在罰些銀子這麽簡單了,少說也要斷手斷腳,能撿回條命就燒高香吧……”

“連自個兒人都不放過啊,這簡直就是六親不認啊……”羅布哭喪著臉說道,“咱就是個商人,軍督大人垂憐,允許咱來他老人家治下做些買賣,這次也就貪點小便宜少報了兩車皮子錢,就想多換點鐵鍋、鹽還有釘子回草原倒騰一番發點小財,也不至於斷手斷腳那麽可怕吧?”

仕官說道:“你也別苦著這張臉了,其實這新律典本來十月就該出爐了,要不是秦先生壓著,你現在這罪怕是早在慎刑司裏吃盡苦頭了……”

“做點小生意而已,不想還會把命給搭進去,這也太刺激了吧……”羅布絕望地說道,“還是秦先生明事理,不然這滿大家缺胳膊少腿的,實在有傷大雅啊……”

仕官歎了口氣:“不過,最終敲定新律典該不該執行的還是軍督大人,說實話莫說你們,就連我們這些書吏也成天擔驚受怕,

每次去法務司處理交接事情,我們商務司各個都是膽顫心驚的,現在軍督回來,隻希望秦先生能說服他,再好好改改這律典吧……”

羅布忙道:“是啊,希望秦先生能勸勸軍督大人,好日子才過幾天呐,千萬別太出格了,這新律典一旦頒布,那得有多少人枉死啊……”

“好了,別說了,趕緊去商務司把漏下的稅補交,再把該罰的錢交了,至少眼下還沒那麽嚴……”仕官說道。

“唉……”

羅布歎了口氣,乖乖的向商務司方向走去,邊走邊哭喪著臉說道:“太殘暴了,真是太殘暴了……”想到可怕處,甚至誇張的落下淚來。

等仕官和羅布離開,皇甫翟立在原地仔細想了想,爾後踱步向街市一間茶樓走去。

“過於嚴酷的律法並不適合所有人,最終隻會起到反作用,這位法忌法司長確實有些過了,希望軍督大人能明白這個道理……”

思慮期間,皇甫翟已經步入了茶樓之內。

茶樓內牆壁夾層內的炭火將茶樓烘烤的如同春季,驅散了冬季那濃濃地寒意。皇甫翟來到一張剛收拾好的桌子前,點了一壺茶和一盤茴香豆。

茶樓前台上一對爺孫正在說唱,女子一身棉衣細裹,抱著琵琶輕撥琴弦,如同珠玉落盤,聲聲切切,時刻挑弄著在座賓客的心弦。

而那年長的老人則是用嘶啞的聲音向茶樓內所有人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引的眾人聽的格外認真仔細。

“好~”

良久,一曲奏畢,茶樓內爆發一陣雷鳴般的喝彩聲。

“謝謝,謝謝大家捧場……”

爺孫二人連忙起身對茶樓賓客不停作揖致謝,然後少女拿起邊上一個木盤,開始在茶樓內轉悠起來。

賓客們也是紛紛慷慨解囊,一文兩文的散碎銅錢很快就擺滿了半個盤子,當中有甚至有幾個充當十文的大錢,估算一下這半盤子至少不會少於一百文錢,算是收入可觀了。

就在這時,茶樓門簾被人拉開,進來三個身披皮甲的軍士,為首一個身高一米六的胖子,挺著個滾圓的肚子,一臉神氣的走到靠前的一張桌子前。

此人,便是後勤司通判謝平安……

隻見謝平安帶著身後二人坐下後,搓了搓手,萬分囂張的吆喝道:“茶博士,一壺上好的茶,兩盤花生,兩盤酥糕,一盤茴香,再來一碟瓜籽兒,快點啊……”

他的聲音很快吸引了茶樓其他人的注意,感受四周投來羨慕的眼神,謝平安感覺自己腰板挺的更直了,為自己能多點幾份茶點感到驕傲。

頓了頓,謝平安拍著胸脯對桌前另外兩人說道:“看到沒,這就是咱潯山兒郎的氣度,出來吃茶點的功夫就把麵子掙足了,在這一片誰不知道我謝平安的名號,徐指揮使把你倆調我身邊磨練,真是便宜你們了!

以後跟著我,保爾等飛黃騰達,隻要我謝平安有口吃的,是不會忘記自己兄弟的,今天公務繁忙,好不容易歇歇,這頓茶點我請,咱潯山男兒最講義氣!”

“謝通判威武!”

兩名剛調到謝平安麾下的下屬立刻恭維地拍了一句馬屁,讓謝平安心下更是受用,感覺自己都要飄了一般。

很快,謝平安點的茶點和茶水都茶博士被送到了桌前,在寒冷的冬季躲在茶樓裏喝著熱茶聽著小曲兒,這日子對前半生飽經磨難的謝平安來說,是分外的滿意。

六月份邊軍對塞外呼蘭人的那場決戰中,謝平安所屬的後勤司大軍在徐輝的指揮下,負責運送前線將士所需的糧草物資。謝平安所部兢兢業業,多次超前完成徐輝所交代的任務,將糧草軍械準時送到陳慶軍中,得到的徐輝甚至陳慶的讚賞。

東部草原的霸主之爭結束後,謝平安也獲得了不少犒賞,雖然無法和前線作戰的正兵營將士相提並論,但對他來說也是十分滿足。

有了錢後,謝平安花錢也開始大手大腳,時不時請自己屬下一起吃飯喝酒,日子過的也是非常愜意舒坦。

等謝平安三人有說有笑將一壺茶喝空後,台前爺孫倆又是一曲奏畢,茶樓內再次響起一片喝彩之聲。

“不錯,不錯……”

謝平安望著那少女不住點頭,兩名下屬見到自己上司這模樣,頓時小聲竊笑起來。

這段時日,謝平安總是找各種理由來這座茶樓喝茶,其實是對那彈琵琶的少女動了心思,隻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那少女端著盤子向賓客繞了一圈,然後怯生生來到謝平安跟前,小聲說道:“謝大哥……”

“甭說了!”不等少女把話說出口,謝平安大手一揮,盡顯王霸之氣,豪氣萬千的說道,“我潯山男兒各個都是俠心鐵膽,我謝平安又豈能丟了我潯山的臉麵?”

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大錢鄭重的放到木盤之中,臉上滿是雄邁的神色。

少女欠身對謝平安行了一禮,小聲說道:“有勞通判大人時常照顧,小女子實在感激不盡。”

謝平安回道:“陳姑娘不必多禮,隻要有我謝平安在,是不會委屈你們爺孫倆的,有什麽難處盡管找我謝平安,隻要我謝平安能辦到的,絕對義不容辭……”

“謝通判此言可當真?”陳姓少女聞言眼前一亮,激動地說道。

謝平安拍著胸脯說道:“那是當然,我潯山男兒一言九鼎,陳姑娘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少女忙把木盤放到一邊,然後雙掌平端額前,當著全茶樓的麵對謝平安行了一個萬福禮。

謝平安忙伸手想去扶,但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隻好神手虛空向上抬了抬說道:“陳姑娘,你這是作甚?有話好好說,幹嘛行此大禮啊?”

少女起身對謝平安說道:“謝通判,小女子正好有一事相求,請謝通判成全……”

謝平安說道:“陳姑娘請講,隻要我謝平安能辦到的,一定鼎力而為!”

少女說道:“小女子想進頤軒雅苑,可否請謝通判成全小女子?”

謝平安聞言一愣,奇道:“陳姑娘,你說什麽?想進頤軒雅苑?這是為何啊?”

少女回道:“回稟謝通判,小女子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要錢也不能去那種地方啊……”謝平安說道,“更何況頤軒雅苑哪有這麽容易進去啊?對了,你要多少錢?我謝平安給你想辦法湊好麽?”

少女搖搖頭說道:“不,謝通判,小女子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已經幫了我和爺爺很多了,如何能再要您的錢,

小女子曾聽軍督大人所言,女子當自立,所以想憑自己本事賺錢,我哥哥去年被胡人打瘸了一條腿,我必須要給他準備好娶親的彩禮錢!否則我陳家就要絕後,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父親。”

謝平安聞言沉默了,望著少女那倔強的眼神,又看了眼一臉憔悴的老人,咬了咬牙說道:“好吧,我答應你,我潯山男兒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如何有收回的道理?你且在這裏稍待,最多半個月,我就把消息給你傳來!”

少女聞言連忙拱手拜謝道:“小女子多謝謝通判,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謝平安挺直腰板傲然說道:“時候不早了,本通判還要回司裏覆命,陳姑娘,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說著,他對自己兩名下屬使了個眼色,結了茶水錢後,一起步出了茶樓。

不過一出茶樓,謝平安心下就慌了。

“我該找誰托關係去啊,這頤軒雅苑哪有這麽好進啊,唉……”

原來之前在茶樓內,謝平安所言一切都是吹牛的,他根本就沒有認識頤軒雅苑的人。

“看來,還是得找少雲想想辦法了……”

無奈之下,謝平安還是決定找自己弟弟卓少雲想想辦法,畢竟他位高權重,比自己有路子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