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兵轉道

……

“回稟钜子,這些時日我們在軍督大人的輜重隊中一起行軍,這裏的將士確實沒將我們當外人看待……”

“的確,女營這邊也有將士對我們照顧有加,而且本分有加,從未對我們有過逾越的行為,果然如您所言一般,軍紀嚴明……”

輜重營內,受到劉策庇護的數百墨者聚集在一起向皇甫翟訴說這些時日來的所見所聞,從朱增麟和宮潔心的話來看,他們對跟钜子做出的決策非常滿意。

皇甫翟依然麵色平淡,拿著鏡布輕輕擦拭著手中銅鏡,對他們說道:“我隻是想讓你們能活下去,隻有活下去,你們才能去實現心目中的夢想,跟著劉策吧,我相信他會讓你們有機會施展自己所長……”

眾人聞言點了點頭,這時魯闕走出來對皇甫翟說道:“钜子,軍督大人也會對我們這些工匠以禮相待對麽?畢竟工匠在大周是賤業……”

皇甫翟打斷魯闕的話說道:“魯闕,你又自卑了,這些時日來,你難道沒發現軍中將士所攜帶的兵器甲胄皆是做工精良的上品麽?

試問如果沒有漢陵侯鼎力支持工匠發展,如何能做出如此優良的兵甲來?魯闕,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所謂的賤業,每一行每一業都有他生存的價值……”

魯闕聞言,木然的點點頭說道:“謹遵钜子教誨,是魯闕見識淺薄,讓您見笑了?”

朱增麟也說道:“那麽钜子,墨家真的能在遠東重新崛起麽?”

皇甫翟說道:“你給我聽仔細了,墨家崛起不崛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需表達的精神能否繼續延續下去,

凡事若過於執著表麵,就會犯下與陳菡天一樣的錯誤,開始對權勢的追求,讓他迷失了本性,釀下了大錯,並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你們都要引以為戒,切莫再犯相同的錯誤,明白了麽?”

朱增麟點點頭對皇甫翟說道:“多謝钜子解惑,墨者受用無窮……”

這時,宮潔心為難地說道:“钜子,那我們將被如何安排,身為女子雖然柔弱,但同樣有一顆心懷天下的止戈之心,

這位軍督大人又會如何安置我們這些女流之輩呢?莫非又要被送往青樓等煙花場所麽?這樣的話,墨者的身份又與在神都之時有何分別呢?”

皇甫翟說道:“聽聞軍督大人治下多建有學堂,你們可以進入學堂教授孩童學子知識和理念,但切記,未得軍督府同意,千萬不要隨意傳授墨家理念,以免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宮潔心點點頭說道:“钜子放心,我等省得的,定會牢記钜子的話……”

皇甫翟點點頭,又望了他們一眼,說道:“其實,你們各個都很優秀,隻是生錯了時代,好在現在你們即將有了新的歸宿和開始,身為墨家钜子的我,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飯菜來了,都來搭把手……”

就在這時,聚集在一起的墨者聽聞身後輜重營夥房的將士抬著一桶桶糧食向自己這邊靠近,十幾名機靈的墨者立刻上前幫他們一起抬今日的晚食……

待這些桶蓋被打開後,入眼滿是飄香四溢的羊肉湯,以及一副副蒸的滾熟的雜糧餅……

隻聽夥頭士兵對他們說道:“大家一個個來,人人有份啊……”

在眾人排隊等候飯食的時候,皇甫翟上前對那送夥食的士兵低頭欠身行了一禮說道:“多謝這位將士……”

那士兵笑著擺擺手:“皇甫先生,您每次都這麽客氣,也太見外了,您的本事咱誰不清楚啊,軍督大人說起您,都對您是常豎拇指呢!”

皇甫翟點點頭,說道:“那是軍督大人謬讚而已,翟實在愧不敢當……”

那夥夫聞言,不再多說什麽,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對皇甫翟的印象十分良好,於是拿過一隻海碗盛了滿滿一碗羊肉湯遞到皇甫翟跟前。

皇甫翟搖搖頭笑道:“軍有軍規,在下豈能隨意破壞規矩呢?還是排隊去等吧……”

說完,皇甫翟轉身步入長長的隊伍之中排隊等候領取食物,讓那夥夫更是對他的人品加以十分的肯定。

當眾人排隊領取到了屬於自己那份晚食,喝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就餅,隻感覺分外的舒坦。

這些墨者大部分都屬於底層,不少人甚至連一日溫飽都是問題,魯闕這樣的工匠自不必多說,就算像朱增麟這樣的靠手藝吃飯的家夥都也不怎麽好過,而且所有的收入都要上交給墨家主事打理,也是隻能勉強混個溫飽。

唯有宮潔心這樣靠藝色的靚麗女子倒是有不少收入,可惜她把所得絕大部分收入都暗中給了陳菡天,還要救助神都城內外窮困潦倒的百姓,自己日子也同樣不好過,但縱使這樣,他還是堅守住屬於女子最後一絲底線和貞操,沒有被陳菡天蠱惑,以身體去取悅朝堂高官,套取情報……

“抱歉,都是我這個當钜子的沒用,連你們的溫飽都無法解決,真的抱歉,現在我唯一我能做的就是讓你們能找到個合適的歸宿,至少不用再在擔驚受怕中渡過餘生……”

皇甫翟望著不少墨者狼吞虎咽的吃相,心中充滿了愧疚,但同時又燃起一絲希望。

夥夫見大家吃的很急,忙勸道:“大家慢慢吃,吃完了找些回帳歇息,對了天冷了,軍督大人吩咐輜重營給你們每人準備了一身棉衣,外再加一條褥被,晚飯後自會有人給你們送去的,

要有個頭痛發熱什麽的你們也千萬別熬著,趕緊去讓醫護營的醫士瞧瞧,免的害了自個兒的性命。”

“多謝軍督大人……”眾人聞言,忙開口謝道,然後繼續吃起自己碗中的飯食來。

就在這時,蕭煜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望了吃飯的眾人一眼,徑直走到皇甫翟身邊小聲說道:“皇甫先生,軍督大人請您火速前往主帳一敘。”

皇甫翟聞言眉頭一緊,對蕭煜說道:“蕭隊官,觀你神色似乎很是焦急,發生什麽大事了……”

蕭煜說道:“軍督大人沒說,隻讓所有旗團指揮使將軍前去主帳議事,特命屬下也通知您前去商議……”

皇甫翟沉思片刻,對蕭煜說道:“蕭隊官,你先回去,就對軍督大人說在下稍後就到。”

“嗯……”蕭煜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皇甫翟閉目凝思一陣,抬頭望了望陰沉地天氣,歎道:“看來,又有大事要發生了……”

……

等皇甫翟趕到主帳,受到通知的各旗團指揮使將領包括夏侯瓊在內,早就坐立在案前,等候著主案上劉策的指示。

卻見劉策握著一份馳報,臉色萬分的凝重,皇甫翟還是第一次見到劉策的神色居然會這麽難看,想必定是遇到了什麽前所未有的大事。

良久,劉策抬頭望了眼皇甫翟,衝他努了努嘴,示意隨便坐下後,開口對大家說道。

劉策舉著手中馳報對在座眾人說道:“本軍督收到玄武關總指揮使韓曠送來的馳報,信上言塞外蒙洛繡紅幡酋奴宇文紂領五萬大軍兵臨關下百裏之外,

可能隨時會對玄武關發動攻勢,如果玄武關破,中原大地將會遭到前所未有的劫難,本軍督想問眾位將軍的意見,我精衛營該不該轉道前去馳援玄武關?”

此言一出,整個帳內都震驚不已,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會遇到這樣的大事。

蒙洛人冬季也敢攻城?這顛覆了眾人對塞外異族的認知,按理說他們不是該趁冬季時候休養生息麽?而且七年多的西域之戰,蒙洛人一年時間就恢複元氣了?如果是這樣,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許文靜說道:“軍督大人,按理說我精衛營是有抵禦蒙洛人入侵的重任,但現在將士們歸心似箭,都急著與家人團聚,又如何能在這時候澆滅他們火熱的心呢?

更何況,我邊軍對大周已經仁至義盡了,北方叛亂、段逆賊子都是我們一手平定的,難道大周真的要全靠我精衛營支撐不可麽?”

“是啊~”張烈也起身說道,“軍督大人,末將也讚同軍師意見,玄武關上二十萬人,加上城高壁厚,難道還抵禦不住區區五萬蒙洛人不成麽?憑啥什麽都要我精衛營出麵呢?”

眾人紛紛讚同張烈的話,基本都反對這次轉道出兵黔州玄武關,唯有皇甫翟和楚子俊卻是閉口不言,似乎在思量著什麽。

“子俊,你說說看,本軍督該不該出兵玄武關?”劉策對楚子俊問道。

楚子俊聞言起身說道:“回稟軍督大人,各位將軍,末將知曉這次入關馳援河源,我大軍疲憊不堪,現在都急欲回到遠東和家人團聚,

但是,請諸位想想,如果蒙洛人萬一真的攻破玄武關侵入關內,到時候我們還有幾天好日子可過?我們同樣要麵對來自蒙洛人的威脅!

所以末將的意思是,轉道馳援玄武關,抵禦蒙洛人南下的進程!不是為了什麽大周朝廷,隻是為了百姓,這也是我精衛營的理念!”

說完,楚子俊向帳內眾將鞠躬行了一禮。

劉策暗暗點了點頭,越發覺得楚子俊成熟了,這讓他十分欣慰,而且他說的正是自己心中所想說的話。

“軍督大人,在下能否觀一眼馳報上的內容?”

而皇甫翟則沒有什麽措辭激昂的話語,直接向劉策要起那份馳報,這一舉動讓劉策換上的許文靜很是不滿,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盯著他。

劉策點點頭,將馳報遞給皇甫翟說道:“皇甫先生盡管拿去看,看看上麵有什麽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