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眼見未必屬實

……

隻見這名溫文儒雅的書生下得馬車後,右手負背,左手平端銅鏡,一臉從容的向這群土匪走來,一雙清明的眼眸不時向兩側叢林山峻打量,爾後不顧前方山匪的注視,旁若無人的徑直向薑若顏和梁正方向走去。

“站住,臭小子,你想幹什麽?”獨眼夏達猛喝一聲,戲謔地說道,“怎麽?想逞能學英雄救美抱得美人歸麽?你也不看看你自個兒配不配,拿著麵鏡子跟個娘們似的臭顯擺什麽?嘿嘿,信不信夏爺把你手中這麵破鏡塞入你肚子裏!”

書生聞言,倒也聽話的止住了步伐,隨後背負的右手緩緩抽回身前,唬的夏達幾人神情為之一怔,連忙擺出一副戒備的姿態。

但是,那書生並沒有做什麽過激舉動,隻是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一塊灰褐色的布絹,當著眾人的麵開始擦拭起銅鏡來,全然不把那些凶神惡煞的山匪放在眼裏,就連薑若顏和梁正望向那書生也感到一陣詫異。

“臭小子!你裝什麽裝!”夏達被書生的舉動給激怒了,猛地一揮手中短刀,指著他吼道,“少擺譜了,今天遇到你夏爺算你倒黴,你……”

“你能不能安靜點?”書生對著銅鏡哈了口氣邊用布絹擦拭邊發出一絲嘶啞清耳的聲音,“如果我是你,現在該做的就是馬上跑回山林之內,離這裏越遠越好,免的丟了性命,而不是在這裏喋喋不休的耀武揚威,彰顯自己愚不可及……”

此話一出,本來麵朝薑若顏這邊的鬼頭阿三和鬼臉鄧七等山匪齊齊轉身望向那一臉淡定的書生。

鬼頭阿七見那書生一副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模樣,頓時嘴角一瞥,笑著對他說道:“你個酸儒書生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以為憑這三言兩語就能嚇退我們幾個麽?看你這麽囂張,今日不把你生擒丟山裏喂大蟲,你怕是不知道你爺爺手段的厲害……”

“你還有時間和閑情在這裏說廢話麽?”那書生對鬼頭阿三的恐嚇鎮定的是超乎想象,隻見他仔細擦拭著銅鏡鏡麵的每一個角落,緩緩說道,“最後勸你一句,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走就怕沒機會了……”

“臭小子,你腦袋被門擠了麽!”鬼頭阿三一旁的鬼臉鄧七頓時大罵道,“你不會想說就憑你一個人就能把我們這十多個人全給收拾了吧?嘿,大爺我今天倒想……”

“都給我安靜!”

書生頭也沒抬,隻顧盯著手中的鏡子,隻不過聲線稍稍提高了幾分,似乎有什麽魔力般讓這些山匪一時半會兒都愣在原地不再做聲。

隻見書生擦拭完手中的銅鏡,仔細打量後,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才抬眼開口對他們說道:“你們是不是以為今天能財色兼收,盡享人間齊福?是不是以為你們眼前劫掠的馬車就隻有這兩個人,所以能為所欲為?

如果你們是這麽認為的話,我想說你們怕是要失望了,因為你們都被表相所迷惑了,不知道內中深藏的奪命威脅,我敢肯定隻要你們的髒手觸碰到這位小姐的一刹那,就能看到自己的腦液從頭頂滑落……”

“少他娘在那唬人,爺幾個都是嚇大的麽?我……”

“我說了給我安靜,我允許你說話了麽?我的話還沒說完,請不要打斷我……”

鬼臉鄧七剛要開口,就被書生那嘶啞的聲線硬生生打斷了,一時間令這些山匪不知所措。

隻見那書生繼續神色鎮定的照著自己手中的銅鏡,隨後繼續說道:“身為山匪連最基本的警覺性都喪失,你們至多隻能算是一群地痞,剛才我細想了一下,你們至少犯了十二處錯誤,

一,警覺喪失,身為山匪與山野為伴,卻連後路此時已被人切斷都沒發現……

二,過於低估眼前被劫持者背後所隱藏的潛在風險,被華麗的表象迷的喪失警惕,卻不知道它暗中蟄伏的奪命殺機,顯然是情報獲悉不足,

三,你們太過於樂觀了,簡直天真的不像一個山匪,反而像一個幼稚的孩童,給人毫無半點壓迫感,真是可憐又可笑……

四,對自己的戰力太過自信,認為能輕而易舉的掌控眼前的局麵,抱歉,是我用詞不當,應該說是你們自大才對,從你們現身這一刻開始就已經處於極為不對稱的被動之中……

五……算了,我不想再多費口舌了,方才又仔細想了想,你們所犯的錯誤遠遠不止十二條,多的我想取筆寫在紙上才能記下來,真是想不到為何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你們這群愚蠢到簡直令人發指的生物存在?

現在你們全都已經錯失了逃生的最佳良機,希望下輩子不要再這麽愚蠢的活著,以你們這些人的腦子居然能厚著臉皮在這裏打家劫舍,也著實太過為難你們了……”

山匪們聽完書生的話,木訥的望著他,如聽天書一般滿臉的震驚,見自己被人家奚落到一無是處的境地,頓時氣的是胸膛不停起伏。

“臭小子,爺看你是真的活膩了!敢這麽跟我們說話?給我去死吧!”鬼頭阿三怒吼一聲,揮動手中鬼頭刀猛地向書生劈去。

“颼~”

“噗~”

然而就在這時,山林間發出一陣破空尖嘯,一支鋒利的弩箭在鬼頭阿三舉刀怒吼瞬間,洞穿了他的頭顱,刹時紅白相混的腦漿如豆腐般從弩箭箭杆處濺出,灑落一地,鬼頭阿三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一命嗚呼,倒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颼颼颼~”

“噗噗噗~”

“啊,不~”

突如其來的一幕,還未令那些山匪反應過來,迅速又有十幾支弩箭如疾風驟雨般從山林間向這些山匪襲來,這些弩箭是又快又準,射的那些山匪是哭爹喊娘,中箭者無不在地上哀嚎連連。

梁正趕忙護住薑若顏興奮地說道:“小姐,快上車避避,免得被箭矢波及,那些是情報司的弟兄,原來軍督大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一直都在暗中保護我們……”

“劉策……”薑若顏眼眶有些濕潤,隨後在梁正的守護下,步上了馬車關好了車門。

“噗~”

“啊~”

鬼眼夏達見自己兄弟死傷慘重,本欲劫持薑若顏脫身,不想一支弩箭將他另一隻眼球射爆,箭鏃在他腦顱之內一陣撕絞貫穿後腦,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在黑暗中滿臉是血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而鬼臉鄧七早已被三支疾馳的弩箭貫胸沒入肺腑,將他體內的器官盡數絞裂,活活在痛苦之中擁入死神的懷抱。

轉瞬間,十四名山匪盡數被弩箭射殺,遍地屍體絕無一絲生機。而那名書生隻是漠然的望了一眼眼前的情景,轉身繼續擦拭起手上的銅鏡,仿佛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如那麵銅鏡重要。

“咯噠噠~咯噠噠~”

不一會兒,一陣轟鳴的馬蹄聲從薑若顏的後方傳來,梁正緊張的轉頭望去,一見來人後,立馬放下心來,是蕭煜領兵趕到了……

蕭煜來到薑若顏的車前,望著遍地山匪屍體,立刻下馬對著四輪馬車拱手行禮說道:“薑小姐,在下護駕來遲,讓小姐受了驚嚇,請小姐恕罪……”

“蕭隊官無需多禮,是劉策讓你來的麽?”車內的薑若顏出聲問道。

蕭煜回道:“回薑小姐的話,的確是軍督大人命在下沿途保護你回遠東,隻是途經雲龍嶺入口,受到一些宵小之輩阻攔,因為料理他們幾個,才耽誤了時辰,差點讓小姐遭遇不測,在下實在該死……”

蕭煜說完,車內便久久沒了動靜,梁正見此立馬對蕭煜說道:“好了,蕭隊官,小姐受了驚嚇,讓她好好靜一靜,先把這些屍體處理了吧……”

蕭煜點點頭,立馬命人把那些山匪屍體搬離,同時將薑若顏的馬車團團圍住守在一側,生怕再有意外發生。

“你是何人?”

就在將士們收拾屍體的時候,這才發現對麵不遠處還有一輛馬車,馬車旁站著一名正在擦拭銅鏡的書生,便立馬上前將他們也給圍住。

“不要為難他,他不是山匪,方才若不是他的話,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薑若顏怕將士們對那書生不利,連忙下車對那些將士解釋道。

聽聞薑若顏的話,將士們這才神色好轉了些,沒有再刁難那錦色青衫的書生。

那書生回頭望了眼薑若顏,隨後上前數步衝她點了點頭,便繼續仔細擦拭起自己手中的鏡子來,對之前發生的一切表現的十分淡然……

蕭煜見薑若顏下車,立馬上前勸道:“薑小姐,您當真要回遠東麽?軍督大人很掛念你的……”

薑若顏聞言,貝齒輕咬下唇,顯然是在糾結要不要回去。

蕭煜繼續勸道:“薑小姐,回去吧,你和軍督大人能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呢?”

薑若顏沒有回話,望著隸陽方向依舊沒有出聲。

那書生見此,停下擦拭銅鏡的動作,單手負背又上前幾步對薑若顏微微欠身說道:“小姐,在下是個外人,本不該多嘴,但是方才聽這位將軍所言他口中的軍督大人似乎是異常在乎你,不然也不會沿途將你的安危安排的如此妥善,可以說是細膩到了極致,你如此離他而去,想必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不如讓在下與你一道去見見他,可好?”

蕭煜沒好氣的對那書生說道:“你是什麽人?有你什麽事?多嘴!”

那書生沒有生氣,隻是微微低頭欠身說道:“在下,複姓皇甫,單名一個翟字,不過是喜好遊曆天下的一介書生而已,還請將軍收起你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