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十萬隴兵

……

“高愛卿,你怎麽,怎麽還要提這等事啊……你……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朕不是已經告之你了,讓你死了這條心麽?”

聽聞高密對自己所言的話,衛稹頓時麵露不悅之色,甚至整個人都坐立難安……

高密聞言,再次拱手說道:“皇上,請您念在隴州老兵舍命鎮守邊境線的份上,答應末將的請求吧,莫讓那十萬隴州健兒的家眷寒了心呐……”

說完,高密重重拜了下去,臉上神情是萬分的決然。

高密的這個舉動讓劉策眉頭一皺,他本能的感受到高密似乎與傳聞之中有所不同,雖然隻短短相識一日不到時間,但這位老將光明磊落的風格一點都不像是一個陰謀家該有的風格,不由開始對他口中所言的“那件事”大感興趣。

“夠了!”衛稹勃然大怒,“高都統,你屢次三番逼朕要做出這種有違禮數的事,究竟意欲何為?”

高密抬頭傲然說道:“當然是要為十萬鎮守隴州的健兒討回應得的榮譽!為他們的家眷謀求一條活路!難道我大周朝廷就是這麽苛待鎮守邊戎的將士麽?

幾萬將士為保隴州百姓免於戰亂,與凶蠻成性的勃紇人舍命死戰,直至血染沙場,難道他們就不該值得被尊重麽?他們的妻兒老小,朝廷就不能善待他們麽?

為什麽胡人那麽驍勇善戰?總能殺的我大周將士節節敗退?那是有原因的!因為那些蠻夷胡奴的國君愛惜自己將士的性命,視他們為基石!

而我大周呢?視邊戎將士如草芥,對他們的生死境遇不聞不問!甚至克扣微博的軍餉,長此以往還有什麽軍心和士氣與敵血戰!

皇上啊,說句掏窩子的話,你覺得這麽做對得起為王朝付出性命的將士麽?末將隻是想給他們爭取應有的待遇,不寒他們的心啊!”

高密熱淚盈眶,字字句句說的是咬牙切齒,眼中那股子倔勁依然在熊熊燃燒。

衛稹雙眼微頜,望著高密的模樣,嘴角不時微微抽搐,良久他才開口說道:“高愛卿,給邊境戰死將士的撫恤,朕不是已經命人發下去了麽?你為何還要在此事上爭執不休?”

高密冷哼一聲說道:“一名戰死的邊軍將士撫恤隻有區區六十四兩白銀,就算這樣,各級將官層層克扣下來,到他們親眷將士手中都已經所剩無幾,

再加上各地士紳聽聞朝廷撫恤發放,故意抬高米價,一條人命就換來幾石陳米,敢問皇上一句,您覺得這樣對那些邊軍將士公平麽?”

“高都統,這就是您的不對了……”謝陽聽到這裏站了起來對高密說道,“朝廷既然已經將撫恤發下,那說明朝廷是在乎將士們的性命,至於您所言克扣軍餉,那就是地方官的事了,跟朝廷有什麽關係呢?

更何況,高將軍也將那些邊軍將士說的太言過其實了,若不是諸位將軍調度有方,就算再多再勇的兵馬也是散沙一片,大的功勞應該歸他們才對啊……”

高密聞言,瞧都沒瞧謝陽一眼,萬分厭惡的說道:“苟蠅之輩統統給本都統閉嘴!這裏有你這等爛人說話的份麽?要不是今日是禦宴,本都統立刻將你從五樓丟下去!也算為民除了一大禍害!”

謝陽頓時身子一縮,不敢再說話,因為他知道高密真的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衛稹閉目凝思一陣,仔細考慮該如何回複高密,現在的他隻覺的頭痛欲裂,有些想趕緊到亥時好早些回宮,遠離這個麻煩的問題……

李繼見衛稹麵露為難之色,當即起身對高密拱手作揖,起身後歎道:“高都統,今天這個時候,您就別再為難皇上了,讓大家痛痛快快吃頓飯行不行?

更何況,您提的條件也確實苛刻,將邊軍將士的戶籍全部遷到神都,這怎麽可能呢?此例一旦先開,以後豈不是有更多的邊軍將士要往神都擠麽?”

“那麽敢問李太尉,神都到底是不是我大周王朝的國都?”高密厲聲喝道,“如果是,為什麽對我大周有功之士要拒之門外,反而對那些毫無半點用處的異邦小國大開方便之門!請李太尉替本都統解惑一下,隻要能將本都統說服,這件事從今以後,我高密永不再提!”

李繼聞言大聲說道:“與那些異邦小國行方便之門實為結交萬邦,展現我大周王朝禮儀之邦的氣象!”

“禮儀之邦?”高密頓時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李繼,“所謂禮儀之邦就是置自己治下子民和血染沙場的將士與不顧?所謂禮儀之邦就是舍下血本結交那些在京城隻會無盡索取,混吃胡喝的番夷狄?

這種掙了顏麵丟了裏子的禮儀氣象究竟有何意義?還不如將供給那些番邦的錢糧用於各個邊境的將士身上,哪怕暖一暖他們的心窩,也比現在這種慘淡景象好上百倍!”

高密鏗鏘有力的話語,直接震**在每一個在座百官的耳洞之中,場麵氣氛瞬間寂靜起來……

這時,李宿溫站起來對高密也是拱手行了一禮說道:“高都統,您先消消氣,有些話現在真的不合適說出來……”

“有什麽不好說的?”高密瞪著李宿溫的雙眼,惡狠狠地問道,“李家小兒,你到底想說什麽?誰讓你跟本都統這麽說話的?你有資格麽?剛才沒被罵夠,是不是又打算找罵?!”

李宿溫頓時語塞,瞪了高密一眼,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不再理會他。

不想高密卻直接嘲諷起來:“天下名將李宿溫,當真是冷酷無情,四年前隴州之戰,為了殲滅區區八百勃紇人,不惜將兩萬蜀地百姓送入虎口,

還有嶺州之戰,你為了討好薑家,不惜拿兩萬招募不到半月的新兵去攻打一個可有可無的要塞,結果要塞打下來,兩萬人傷亡一萬三,僅斬緬寮敵軍六百級?

哦,對了,還有兩年前那場對陣夏國的戰鬥,嘖嘖嘖,明明冒敵輕進吃了敗仗,折損上千人,卻謊稱大捷,然後將附近知道真相的百姓全部摘了腦袋,充作你的功勳,說什麽他們都是涼州人,笑死我了……”

“夠了,別再血口噴人了!”李宿溫惱羞成怒,大聲喝止住了高密的話,“這些謠言不知高都統是從哪裏聽來的?”

高密大聲說道:“歐陽武將軍親口所言,難道他說的話還會假麽!更何況,你本就心術不正,畢竟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能這麽幹我竟然是一點都沒感到意外,換我是薑潯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你這種心術不正的孬貨……”

“好了高愛卿,別再吵了,讓朕靜一靜可以麽?”

眼看高密和李宿溫越吵越凶,衛稹再次出聲喝止了他們,大殿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劉策從高密和衛稹之間對話,總算聽明白事情原委,高密為了給隴州傷亡將士和家屬爭取神都戶籍連續幾年都不停和朝廷交涉,但是朝廷始終都不肯答應下來,這才有了與朝廷對峙的情形。

想到這裏,劉策忽然覺得高密是個絕對合格的將軍,是一個為了原則不惜和整個腐朽朝廷定製的落後規則抗爭的人,他值得讓劉策感到尊重。

“高愛卿,你暫且退下吧,容朕好好想一想吧,朕現在腦子亂的很,明日早朝再回複與你可好?”思索很久的衛稹終於打算退一步,先安撫住高密再說。

高密想了想,歎了口氣說道:“既然皇上這麽說,那末將就再給皇上一日時間仔細斟酌,明日早朝,末將再聽皇上的答複……”

說完,高密落寞的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後舉起酒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咚~~”

一聲鍾響,衛稹起身扶住錦盛,然後對殿內眾人說道:“朕有些累了,想去閣台透透氣,各位愛卿自便……”

“吾皇安康……”

百官侯爵行了一禮,然後目送衛稹離開,接著殿內氣氛瞬間活躍了起來……

“焦絡,隨本軍督去外麵透透風……”

劉策顯然不習慣殿內這種充滿官宦市儈的氣氛,起身和焦絡一起走到窗閣平台之上欣賞起神都的夜景。

“軍督大人,本宮有禮了……”

正在這時,劉策身後傳來衛瑛的聲音。

劉策聞言轉身望去,但見今日衛瑛身披一件淡黃色的絲衣,肘膝間纏繞一條絲綢緞帶,妝容也是異常端莊卻又不失靈氣。

“公主殿下,本軍督有禮了……”劉策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舉止姿態也是十分的標準。

衛瑛淡淡一笑,來到劉策身側一起望著夜色下的神都城,閉目深吸一口氣後,開口說道:“軍督大人,今日這場禦宴你也看到了,我大周朝堂百態都呈現在這宇龍軒之內了……”

劉策搖搖頭:“抱歉,公主殿下,本軍督沒有想那麽多,過了明日本軍督終究要回轉遠東,這裏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衛瑛聞言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軍督大人,你難道不打算多留些時日麽?”

劉策笑著說道:“不留了,神都太過繁華,本軍督怕待久了就舍不得離開嘍……”

衛瑛側身望著劉策,一雙靈氣的眼神不時上下打量起來。

“公主殿下,你在看什麽?”發現衛瑛的異樣,劉策出聲問道。

衛瑛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望向城外的夜色,輕輕說了句:“沒什麽……”

“哦……”

劉策應了一聲,也繼續望向城內的景色。

驀然,衛瑛忽然問道:“劉策,你去過塞外麽?”

劉策聞言一怔,衛瑛居然直呼自己名諱?

不過他也沒多想,隻是點頭回道:“當然去過,沒想的那麽美好,但也沒傳聞中的那麽差,如果公主殿下有興趣,歡迎隨時前來冀州,本軍督可以帶你去呼蘭草原上逛逛,帶你領略下不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