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九高密

……

“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姓顧的一直對我高密見死不救耿耿於懷,但我告訴你,你和你的兄弟在胡橋堡與勃紇人苦戰的時候,本都統的人馬也不曾閑過!至少二十五萬百姓因為本都統的決定活了下來!本都統絕不後悔昔日所做那一切!”

高密鏗鏘有力的話語在禦花園內回**,讓劉策都有些震驚,因為高密這副神情和說話的語氣絕對不像是裝出來的……

顧謙搖頭說道:“不可能的,當時歐陽武將軍親口告訴本官你會前來馳援,更何況你麾下足足五萬人,就算按你所言要解救百姓,難道幾千人都派不出來麽?哪怕一千人,也許胡橋堡就不會淪陷了……”

“五萬人?哼……”高密聞言冷哼一聲,“本都統當時手裏要有五萬人,早就直取勃紇人在隴州外的大營了,還用的著絞盡腦汁轉移百姓麽!

昔日本都統手中可用兵馬不過三千人而已,你讓我如何前去救援胡橋堡?剩餘的人早在勃紇人入侵隴州之前半個月就被人調走了!歐陽老鬼這是在安撫你呐!”

顧謙聞言,還是一臉的不信:“高都統,昔日您任隴州右兵備府主將,麾下足足三個旗團的兵力,怎麽可能會隨意被人調走?又是何人有這個膽子隨意調動邊軍?”

高密嘴角一抽,然後望了一眼衛稹,又看了一眼衛冉,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本舊折子,隨手丟在桌案說道:“這是當年丞相府連同右太尉府和殿帥府一起給本都統的調令,

任命我為乾州右武衛守備,負責守衛京畿各處的防務,上麵還有右太尉府河殿帥府的印章,你們自己去看看吧……”

“這事朕為何不知道?”

衛稹聞言心中一驚,喃喃自語了一聲,命身邊的侍衛將高密桌案上的那份文冊取來仔細看過後,確定了這封調令就是出自兩大太尉府,上麵的官印可以證實高密所言的話。

這下衛稹麵色瞬間變得十分難堪,自己信任有加的右太尉文延昭和殿帥府郭照,居然夥同已故丞相薑晏私調高密和隴州邊軍進京?這簡直壓根就沒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高密繼續說道:“皇上,這就是當年隴州兵敗的真相,並非卑職不想盡職與敵死戰,隻是卑職昔時麾下的兵馬八成以上都是從兩太尉府調過來的,根本就無力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衛稹神色黯然的對他說道:“高都統,當年是朕錯怪你了,唉……”

高密起身拱手對衛稹行了一禮說道:“皇上,過去的事多說無益,卑職也不願再提,但是今天,就趁軍督凱旋這由頭,卑職打算鬥膽舊事重提,這些年來卑職和皇上所談的事是不是能早日有個決斷了?”

衛稹聞言登時眉頭一蹙,麵露苦色地對高密說道:“高都統,您可否再容朕仔細想想?”

高密頓時有些不快,對衛稹說道:“皇上,卑職所提這些條件很過分麽?他們可都是為我大周立下過戰功,不惜舍命上沙場的將士啊……”

衛稹說道:“高都統,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但是,朕現在一有朕的難處,可否再通融些時日讓朕仔細想一想?”

高密麵頰一抽,對衛稹傲然說道:“皇上,最遲今晚,今晚卑職就想在宇龍軒內,聽到皇上給卑職一個滿意地答複,卑職不勝酒力,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高密不等衛稹回話,一臉肅然的離案而去,全然不把衛氏皇族放在眼裏。

而一直不動聲色的注意高密和衛稹之間神色變化的劉策,已經從兩人之間的交涉態度可以看出,其中一定還有不可言喻的隱情在裏麵,也許高密想要顛覆大周的傳聞也可能是假的,至少事情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關鍵就看衛稹到底是持一個什麽樣的態度了……

不過,這些暫時和劉策沒什麽關係,高密離開後,衛稹依舊強顏歡笑,繼續和劉策、顧謙等人把酒言歡,而劉策則十分平靜地對衛稹敬來的酒一一回敬,而且他也想找個機會問問衛稹,打算什麽時候把自己軍中的那些撫恤給結了,也好早些回轉遠東……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後,午膳結束,等侍女撤去席案上的餐盤後,衛稹忽然對衛冉說道:“太子,顧大人難得來一次禦花園,你就陪顧大人一起在這園子裏好好逛逛,順道醒醒酒……”

衛冉當即應聲起身,和顧謙一道前去禦花園之內散步賞花……

顧謙、衛冉兩人謝恩離去後,衛稹這才望向劉策,好聲說道:“劉愛卿,可否與朕去北苑雲庭走走呢?”

劉策回道:“既然皇上相約,卑職又怎好掃了皇上雅興?”

衛稹點點頭,然後起身跟劉策說道:“劉愛卿,你隨朕前來……”

劉策也沒多想,當即起身一言不發緩緩跟在衛稹身後,同時也在盤算接下來該如何跟衛稹開口要軍餉,區區不到兩千萬白銀的物資,衛稹總不可能拿不出來吧?

就這樣,君臣二人在侍女侍官的簇擁之下,繞過了兩條蜿蜒長廊,這才來到了北苑之外。

……

與此同時的內城,未時時分,坐落在皇宮附近不遠處最大的“廣源棋社”,靜王衛熾正在上演一出以一敵三的棋路戲碼,在半柱香時間內,已經陸續有兩人慘敗,剩下的那一位,也隻是在苦苦支撐,觀他姿態失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果然,又過了六七個回合後,那棋手沮喪的棄子認輸,對著衛熾拱手歎道:“靜王殿下,在下真是服了……”

衛熾聞言,用絹帕捂著嘴,咳嗽著說道:“咳咳咳……先生不必掛懷,勝敗乃常事,小王也隻是僥幸小勝公子而已……咳咳咳……公子的棋藝已然是十分的不錯了,今日能在此結交諸位棋手真是讓小王三生有幸……”

棋手起身朝衛熾作揖後,緩緩退出了棋室,等他一出門,棋童就將最後決定勝敗的落子處公布於眾,很快就整個棋社就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大概過了一刻鍾後,衛熾身邊的侍女小娥從棋室之內走了出來,然後將兩錠十兩重的黃金放在棋社中間的錢盤之上,向眾人行了一禮,開口說道:

“諸位棋手,我家殿下命奴婢前來告之,殿下說他難得進一次京城,隻要今日有人在棋社之中有人能勝過殿下讓其盡興,

那麽整個錢盤內的金銀就都屬於他,當然這次殿下也有言,這一回可以同時跟五個人對弈,不知各位可否有這膽識呢?”

小娥的話一出,整個棋社的人立馬開始議論紛紛,都想要躍躍欲試,畢竟錢盤內裝的可是足足好幾百兩銀子和金子呢……

但是方才那三人已是棋社內最厲害的棋手了,而且衛熾以一敵三,都能在半柱香輕鬆取勝,可見棋藝是何等的精妙高超。

“怎麽,難道沒人願意一試麽?”見無人幹上前對弈,小娥失望的歎了一聲,“難道整個京城的棋手都沒勇氣跟殿下對弈一把呢?殿下好不容易回趟京城,也就這麽點喜好,諸位就不能滿足他麽?”

正在此時,一聲舒雅的聲線在人群之中響起:“敢問可是靜王殿下設下棋擂?是的話,我來應戰……”

眾人聞聲望去,卻見皇甫翟正單手負背,單手握著銅鏡,一臉平靜地站在棋社人群之後,似乎在等待著小娥的回應。

小娥打量了皇甫翟一陣,然後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奴婢好替您轉告殿下,另外可有同伴一起對弈?”

“沒有,就我一人……”皇甫翟說道,“在下名諱這麽重要麽?非要告之與靜王知曉麽?”

小娥忙解釋道:“公子誤會了,隻是殿下自小體弱多病,唯一愛好就是能結交些才華出眾的文人雅士,好閑來能一起切磋棋藝或研究詩詞音律……”

皇甫翟說道:“告訴靜王,就說皇甫翟單人與他對弈,而且我可以讓他三子!”

此話一出,整個棋社為之震驚,心道這家夥不會是個瘋子吧?衛熾的棋藝那可是在整個京畿都是名列前茅的,你居然敢說讓他三子,有這麽自信麽?

小娥聞言也是一怔,好久才回過神來對皇甫翟顫聲說道:“皇甫公子,你,你方才說什麽?奴婢沒聽清楚……”

皇甫翟淡淡說道:“我說讓靜王三子,如果他沒信心我可以再多讓三子,對於這樣的新手,必須要公平對待……”

這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現在整個棋社已經確定這個自大的家夥肯定就是個瘋子,甚至懷疑是來搗亂的,各人都考慮是不是該將他丟出棋社……

“安靜,各位請安靜……”眼見棋社內越來越喧嘩,似乎有失去控製的跡象,小娥忙出聲將他們安撫下來,接著對皇甫翟說道,“既然皇甫公子如此自信,那還請公子在此稍待,奴婢去去就回。”

話畢,小娥跟皇甫翟欠身行了一禮,立馬踱步向二樓棋室走去。

大約半盞茶時間後,小娥再次出現在眾人眼簾,對皇甫翟說道:“皇甫先生,殿下有請……”

隻見小娥對皇甫翟做出一個優雅的“請”手勢,示意他衛熾所在的棋室位置。

皇甫翟點點頭,然後將背負的那隻手伸到懷中,取出鏡布擦了擦手中的銅鏡,一步一步向階梯樓道口走去……

當皇甫翟和小娥消失在眾人視線中時,棋社之內瞬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都在討論這個皇甫翟究竟是什麽人,又有什麽背景,為何會如此的囂張,惹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