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韋巔桌前的飯碗疊到第三十七碗後,隨著他的一聲飽嗝響起,坐在不遠處的一位白衣公子哥厭惡的回頭望了一眼劉策這桌,最後不屑地哼了一聲,暗暗罵道“飯桶,鄉巴佬……”立馬引來那桌人的嗤笑……

……

進入神都內城,劉策一路行來,頓時感歎內城與外城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相比與外城,內城夜市中來往的行人衣著遠比外城更為顯貴,倒是與自己在遠州所見的“內外之分”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隻不過京師重地更顯奢華。

各處酒肆街坊燈火通明,內中不停傳來勸酒的聲音,還能聽到豪歌高放,吟詩作對的嬉鬧聲;路上所見行人幾乎都有侍女丫鬟,甚至豪華馬車相隨,幾乎人手一個大包小包;不遠處一群衣冠楚楚的世家公子醉眼惺忪、滿臉通紅,不時調戲著過往的靚麗女子,哪怕對方身邊有伴侶也無所顧及。

“這座城池,病了……”

望著極度奢靡到近乎扭曲的城街各處,劉策內心下了這麽一個結論。

王朝末期,尤其在坍塌,出現不可逆轉的危機之前,往往都會出現一個極其極端的景象,比如唐朝的長安,北宋的開封,南宋的臨安,元朝的大都,明末的京師,都是極端扭曲的富態繁榮景象,尤其商業是極度的發達,統治者似乎都在借此麻痹自己,掩蓋朝政潰敗國力衰退的現實,依舊妄圖沉浸在一個盛世繁華的幻象之中。

然而,這些都隻是王朝的回光返照而已,當那一抹光彩褪去後,最終會轟然倒塌……

來到宇龍軒酒樓前,劉策和焦絡等人會麵後,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座燈火通明,僅從外圍就能看出奢華至極的巨大建築,是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隨後翻身下馬命人在門外守候,便帶著韋巔向大門走去,對內城這種驕奢**逸的氣氛,他十分的不習慣,隻想趕緊接了薑若顏就回外城驛館早些歇息。

進入宇龍軒,內中的裝飾更是除令他大開眼界,其他不說,僅照明用的夜明珠怕是就有數百之多,連懸掛的千餘紙燈,硬是將整個大廳照的如同白晝。

望著內中熙熙攘攘吃飯喝酒的賓客,以及無數送菜跑腿的小二,劉策虎眸微頜,帶著韋巔來到櫃台前向正在不停撥弄算盤的掌櫃說道:“店家,找人……”

然而,掌櫃的頭也不抬,依舊撥弄著放在櫃台上的算盤,壓根沒理會劉策。

劉策嘴角一撇,回頭望了眼韋巔,韋巔示意,當即將肩上用布包裹的兩根鐵戟“哐啷”一聲丟在了算盤上。

掌櫃一驚,隨後緩緩抬起頭,但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惡漢和一名頭發黑白交錯的年輕人正麵帶陰冷地望著自己,不由眉頭一皺。

對峙了大概數息功夫,掌櫃開口問道:“兩位,你們有何貴幹,這裏可不是你們鬧事的地方……”

劉策說道:“掌櫃的,我們找個人!”

掌櫃問道:“看二位的模樣都是生麵孔,口音也不似京畿本地,看樣子是外地來的吧?想要找誰?來這裏的可都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

劉策打斷他說下去,問道:“逸陽公主在哪裏,在下約好了來這裏見他,還望通報一聲。”

掌櫃聞言,瞳孔一縮,然後小聲問道:“敢問閣下名諱?”

“劉策……”劉策淡淡地說道。

掌櫃大吃一驚忙拱手小聲說道:“原來是前軍都督大駕光臨,公主殿下交代了,若軍督大人前來,就讓在下帶你前去五樓包房之內,請隨我來……”

“且慢……”劉策止住了掌櫃要帶路的舉動,想了想讓韋巔收回鐵戟,爾後對掌櫃說道,“已經戌時三刻了,酒宴還未結束麽?”

掌櫃笑著說道:“軍督大人,托您的鴻福,您大軍得勝凱旋,全城三日解除宵禁,宇龍軒的生意是平日三倍,公主殿下又遇貴客好友,自然高興萬分,包下了全酒樓最大的天字包間,宴會哪會這麽容易就結束呢……”

劉策閉目沉思了一陣,對掌櫃說道:“罷了,你莫要驚擾他們,本軍督就在這裏等她,本軍督就找個位置,你先上點酒菜來……”

說完,便帶著韋巔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著樓上酒宴結束。薑若顏跟隨自己一路行軍艱苦,也難得讓她放鬆一下,他不想去打擾她和衛瑛之間的相聚氛圍。

等飯菜上來後,韋巔當即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而劉策則是端著酒杯默默地飲下一口酒水,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就在這時,大廳內爆發一陣劇烈的叫好聲,劉策抬眼望去,卻見正中的戲台之上,一群身短衫勁服的男子正在表演著雜技,引來下麵一片喝彩之聲。

等一段表演結束,台下賓客不斷將銅錢串子和碎銀子丟向戲台,以示打賞之意……

劉策望著台上點頭鞠躬不斷致謝的雜技者,心中已篤定這支雜耍團隊的背景肯定不小,否則也不會出現在內城之中。

“軍督大人……”

就在這時,皇甫翟的聲音在劉策耳邊響起,他抬眼望去,卻見皇甫翟已經在自己對麵落座,並將手中的銅鏡放在了桌子上。

劉策冷眉一蹙,忍不住問道:“皇甫先生,你是如何混進來的?又是如何在這裏?內城守備森嚴,你的身份又特殊,不怕有危險麽?”

皇甫翟說道:“軍督大人,我自有辦法混進城來,在這裏就是等著軍督大人你到來……”

見皇甫翟麵色凝重,劉策奇道:“怎麽,皇甫先生有什麽事需要本軍督相助麽?”

皇甫翟點點頭,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神都城將會有一場前所未有的陰謀,介時我希望軍督大人最好莫要插手,以免也被席卷進這場陰謀之中?”

劉策聞言說道:“皇甫先生,可否將話與本軍督說明白些,本軍督現在沒心情和你猜啞謎……”

皇甫翟搖搖頭:“什麽陰謀現在亦未可知,但我能預感到神都甚至大周會因為這個陰謀徹底變天,如果可以,請軍督大人受封之後不要逗留,速速引軍回轉遠東……”

劉策仔細想了想,又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皇甫先生,我從未見你語氣中有如此緊張的神態。”

皇甫翟說道:“不必多問,等過了今夜,也許就能知道了,總之軍督大人最好能速速離開神都,暫時莫要被陰謀牽扯進來……”

劉策聞言更加好奇,雙眼微頜,身子輕輕向後一仰,對皇甫翟說道:“皇甫先生,如果本軍督猜的不錯,這座城池裏依然有墨家活動的痕跡吧?否則你又是如何這麽快掌握本軍督的行蹤?”

皇甫翟說道:“軍督大人你說的沒錯,神都確實有墨家不少眼線,然而要找到軍督大人並不難,因為我知道軍督大人不會輕易放薑小姐一人在外不歸,

隻要掌握薑小姐的行蹤,軍督大人就定會出現在附近,更何況焦護衛的近衛軍就在宇龍軒周圍遊**,要找到薑小姐並不難……”

劉策閉目沉思,片刻後說道:“的確,本軍督或許真的不該卷入這場紛爭之中,不過觀你言語,這個陰謀似乎與本軍督密切相關?既然如此,你覺得本軍督避的開麽?”

皇甫翟想了想說道:“我會盡力而為,一切等今夜過後,在下再與軍督大人言明,總之軍督大人,今夜你就趁早離開內城,去驛館下榻以免意外發生,我還有很多事需要準備一下,先告辭了。”

說完,皇甫翟拿起銅鏡起身對劉策欠身行了一禮,便頭也不回的步出了宇龍軒大門。

劉策望著皇甫翟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仔細回想著皇甫翟言語中透入給自己的信息,想要找出其中的蛛絲馬跡。

然而,任憑劉策怎麽想也猜不透皇甫翟究竟想說什麽,索性也就不再去想,靜靜等待著薑若顏下樓,先回外城驛館再說。

半個時辰過去了,衛瑛和薑若顏依舊沒有下樓的跡象,不由讓他心裏逐漸煩躁了起來。

當韋巔桌前的飯碗疊到第三十七碗後,隨著他的一聲飽嗝響起,坐在不遠處的一位白衣公子哥厭惡的回頭望了一眼劉策這桌,最後不屑地哼了一聲,暗暗罵道:“飯桶,鄉巴佬……”立馬引來那桌人的嗤笑……

劉策聞聽那桌動靜,回頭對他們抱以微微一笑:“朋友,何必如此挖苦人呢?觀你衣冠楚楚,想必也是熟讀聖人之訓的斯文人,難道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麽?”

白衣公子聞言不屑地譏諷道:“你也配提斯文人這三個字,也不瞅瞅自己什麽德行?別以為家裏有個什麽當官親戚就能在宇龍軒裏做出如此不雅之舉,要不然怕是連外城都甭想著呆下去。”

“怎麽叫不雅之舉了?”劉策依舊笑著問道,“我的朋友不就多吃幾碗飯麽?礙著你什麽事了?”

白衣公子譏笑道:“吃飯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宇龍軒可是皇室背景,這麽個餓鬼投胎的吃法可是前所未聞,莫非你們也想在宇龍軒裏留下印象好讓人瞻仰麽?不過,飯桶也的確讓人印象深刻呢……”

“哈哈哈哈……”

白衣公子話音剛落,那桌一起用餐的公子哥立馬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譏諷的味道。

韋巔聞言,剛要發作,卻被劉策給按住了,回過頭對他說道:“算了,別跟這幫兔崽子一般見識,沒必要。”

話畢,劉策拿起一杯酒仰脖一幹而盡,待閉目感受酒精入腹後,臉上笑容頓時一收,再睜眼時充滿了戾氣。

忽然,他抓起一個空碗起身衝向那尚在桌前嘲笑劉策和韋巔的白衣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空碗狠狠砸在他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