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墨家的曆史(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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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策止步,對皇甫翟說道:“略有耳聞,但不盡詳情,遠州城內流傳著一些關於寒王密錄的傳聞,可惜難辯其真偽?莫非皇甫先生你知曉麽……”

皇甫翟說道:“當然知曉,寒門王朝的曆史整個大周,甚至整個天下沒有任何人比我知曉的更加清楚。”

劉策頓時止步,回頭對韋巔說道:“去城階守著,沒本軍督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

韋巔大聲領命:“遵命!”

等韋巔離開後,劉策帶著皇甫翟來到一處垛牆前,讓守夜的衛兵打發離開後,對皇甫翟說道:“皇甫先生,本軍督現在可能明白,墨家為何會被大周皇室打為叛逆學派,禁止在大周各地傳播授學了,不過還是想從身為钜子的你親口說出來,放心,本軍督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沒說出去,就會一直保護你的安全,除非本軍督比你先死……”

皇甫翟說道:“有軍督大人這句話,在下這條命,相信自然就能保全了,軍督大人,墨家的曆史跟寒門王朝的曇花一現可謂是息息相關,

千餘年前,寒王浞吞並羿國,殲滅禹朝皇室之後,正式開創了一個隻屬於寒門王朝的鼎盛時代,國君寒浞除了武功赫赫之外,又極其重視文治培養,

在那個時代,湧現了諸多學派,儒、道、法、名、兵、縱、醫、商、農等各派學說都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初步形成一個雛形,

經過三十年的發展,已與軍督大人口中的百家齊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墨家也是在那個時候有了最初的雛形,可惜,這一切美好最終隻是曇花一現,僅僅六十年,這個王朝就因為禹朝遺孤反攻而徹底消亡,

這其中確實有權臣的背叛等因素存在,然而真正導致這一切覆滅,事實就是寒王浞過渡的征用勞力修複長河兩道導致的,

寒浞為了鞏固長河沿岸的堤壩,免與禹朝之初的水患肆虐,可謂是費勁了心力,國庫所收四成皆用到了治理河堤之上,連續二十年不曾停歇,

時間一久,百姓無法理解寒王浞的做法,無休止的勞作讓他們心生厭煩,漸漸的他們失去了對寒浞的忠誠,最終被禹朝後裔所利用,成了顛覆寒門王朝的導火索,

最終,在長河大壩修建完畢的時候,南北渠道竣工,還未來的及享受水利帶來的成果的時候,這個僅存在六十年的寒門王朝就因為戰亂徹底覆滅了,而禹朝卻將這一切功勞歸功與己,

好在那個時候,各學派已經勢成,紛紛出來替寒王浞鳴不平,這也是寒王浞留下的寶貴遺產,其中有一年僅十六歲的年輕人更是上殿力斥子康無義,當麵將其一頓破罵,竟使滿堂文武和禹王子康羞愧難當,當著他的麵認錯,軍督大人你可知其人為誰……”

劉策想了想,說道:“莫非就是你墨家钜子,墨子麽?”

皇甫翟笑著搖搖頭:“非也,那個人就是儒門孔聖!而墨學,還未出世!”

劉策聞言一驚,卻見皇甫翟繼續說下去:“意外吧?當時的儒學對學說見解可謂是針針見血,而且聲望極高,可惜孔聖的作為激怒了士家皇族,雖然表麵上,他受盡了擁戴和尊重,然而儒學從那時起就不曾登堂入室,隻能成為附庸的存在,

孔聖一生四處奔走為民請命,力圖恢複寒王朝的禮製,給予寒門庶子進遷為國效力的機會,結果卻四處碰壁,到了晚年,孔聖也心灰意冷,索性開門授課欲為將來寒門複興打下基礎,

而在眾多得意門生之中,孟公橫空出世,在孔聖去世之後,順理成章的繼承了他的衣缽,

不過,孟公發現,以孔聖的激進理念最終是無法迎合君王之道,惟有將儒學搬入廟堂方能實現寒門崛起的契機,與是便放棄了孔聖一力主張的複興寒門,轉而將針對士族皇室的儒學典籍進行了篡改,甚至連孔聖所提倡的生平都加以整合,

他將儒學主題中的‘文能辯納’改為‘忠孝禮義’,雖然這出發點是好的,儒學掌握權勢後或許就能給庶民帶來莫大的契機,不過這一舉動卻激怒了孟公門下一名弟子,他就是墨學始祖,墨子,也是墨家第一任钜子。”

“原來墨子師從儒學?”

劉策蹙眉暗自嘀咕一句,依舊不動聲色,默默聽皇甫翟說下去。

“師祖墨子極力反對孟公這種為了迎合帝王之術而背棄學派信仰的做法,多次與孟公據理力爭,然任憑孟公怎麽解釋,

師祖墨子依舊無法接受他對儒學的篡改,並預言這個先例一開,不單不會給庶民帶來福澤,將來還會禍害神州大地,儒學不該因為這些挫折而肆意篡改其原旨,

不過,當時的儒學人人都是自律自謙,與今時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師祖墨子見孟公和諸多學子無法理解自己一片苦心,與是憤而出走離開儒門,多年後自創墨學一派,與儒學分庭抗衡,

當時的師祖何其的意氣風發,以十大理念創立顯學並付諸實際,最終自成一派將墨學與儒、道一起並稱三大學派,雖然三大學派中墨學的名望不如前兩者,但墨學在民間的影響力卻是最為顯赫的!

如此到了央朝年間,墨學終與率先進入王朝政治中心,而儒學依舊隻是在民間傳播,不過,同時墨學過於激進的表現終究為後來的沒落埋下了隱患,

墨家雖然極力提倡一視同仁,但身為帝王家又豈會甘心自己與庶民相同?墨家之所以能登入廟堂之上,主要是因為墨家在民間的影響力非同小可,那巧奪天工的創造力和強大的遊俠軍團可以為王朝帶來繁榮和穩定,隻有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他們的權力才會徹底穩固。

但,帝王會願意一直讓一個不安因素在身邊一直呆下去麽?顯然是不可能的,墨家曆代以钜子為中心,凡是在朝中為官的墨者必須將所得俸祿上繳钜子分配,這種做法無疑相當與王朝之外自成一派,在任何時候都是禁忌,

不過,當時的墨家實力強盛,手中的墨刀鐵衛悍勇無比,央王朝的帝王君主隻能以拉攏手段來安撫墨家為自己效命,可惜這種平衡隨著周王朝都是建立徹底打破,

衛煌滅央後,借機對墨家發動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攻勢,結果墨家敗了,徹底失去了重回朝堂的機會,隻能退居幕後隱與山野之間,之後一直對墨家心存芥蒂的儒學一派,大肆篡改儒學典籍取得衛煌信任,終於如願以償的進入朝堂之上,

果然,一切都被師祖預料到了,儒學進入廟堂之後,在衛氏皇族的支持下迅速坐大,開始瘋狂打壓其他學派的生存空間,最終成為一家獨大的趨勢,這其中墨家的境遇最為淒慘,直接成為了叛逆學說,再也不能行走在陽光之下了……”

劉策聽完皇甫翟所言,心中唏噓不已,不想學派之間的相互鬥爭也會如此激烈,不比戰場之上的對陣遜色多少,同樣伴隨著腥風血雨。

皇甫翟說道:“軍督大人,你知道墨學除了儒學緣故,還有何原因導致他正慢慢走向衰亡麽?那是因為,墨學所有記載的曆史都是真實的,而皇室是絕不會允許這種真實被公之於眾,如若不肯妥協,那就會將你毀滅!

他們隻願意看自己想看到的,聽到的,不會去聽任何自己不願意聽不願意看的東西,這就是現實,墨家沒落的本質!

就如同現在,大周朝廷沒人會關心河源百姓的生死,隻會關心流賊是否剿滅,段洪是否伏誅,百姓經曆了何種痛苦,他們在乎麽?

這種悲劇還會繼續不停的上演,就連我,都不願意去看不願意去聽,甚至不願意去想,在下敢斷言,軍督大人的河源之行不是終點,

相反,更大的災難即將落到整片土地上,百姓將會比現在更加的淒慘,王朝的悲歌,即將正式奏響,無數人將會在這場災難中死去!遠比現在淒慘十倍百倍!神州大地極有可能在陷入黑暗沉淪……”

“轟隆隆~”

皇甫翟的話音剛落,天空猛地閃過一道裂痕,緊隨而來的是陣陣悶雷轟響,似乎在回應著他的話。

“天,你又要阻止我對麽!”皇甫翟仰天一指,神色激動的說道,“縱使千次百次,我皇甫翟依然能敗的你無地自容!”

“皇甫先生,冷靜!”劉策輕輕拍著皇甫翟的肩膀,安撫道,“本軍督知曉,墨家钜子擔負了太多的責任,不過你要記住,在這片土地上,不隻有你一人想為百姓做些事,至少,本軍督也在努力阻止一切悲劇發生!”

皇甫翟平複了下激動的情緒,對劉策欠身行了一禮,說道:“抱歉,軍督大人,在下過於失態了,還望見諒……”

劉策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望向被烏雲逐漸籠罩的天空,沉吟道:“既然暴風雨要來,那就何必阻止呢,關鍵是要看暴風雨結束後,整片大地會是怎樣一幅秀麗的奇景,這才是最重要的……”

皇甫翟聞言,和劉策一起,同時望向天空,仔細品味著他之前說的話,默默閉上了眼眸。

良久,劉策開口說道:“好了,皇甫先生,天快下雨了,你勞累一天,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本軍督也還有很多要務需要處理,先走一步了……”

話畢劉策轉身向城樓階梯走去,不多時就和韋巔一起消失在了皇甫翟眼簾。

皇甫翟默默注視著劉策離開,然後回頭望了眼蒼天,也向城樓階梯走去。

“希望劉策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墨家顯學推算出來的神州劫難,或許真的能夠由他化解,我真的太累了,希望能撐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