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畫餅充饑”破滅

……

八月二十三,高陽城,大昌皇宮……

“來啊,香一個,別跑啊,來啊,讓本太子香一個,本太子一高興,要啥給啥~來啊~”

大殿之上,段京雙眼被絲綢蒙住,不斷摸索著和殿上的女子嬉戲玩樂。

大殿兩側,又有樂師不停敲打樂器助興,讓整座大殿都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這些女子包括樂師都是段京趁段洪親征這段時間命人從宮外帶來的,短短一個月時間,宮殿內就有了兩百多名女子。

她們之中有自願的,也有強迫的,反正現在,盡數成了段京歡愉享樂的手段。

段京在這段時間可算是體會到了身為“皇儲”的快樂,日夜縱情聲色,樂的是忘乎所以,把段洪臨行前的囑托早就忘的一幹二淨,什麽朝政大事,什麽仁德治邦,遠沒有現在這麽快活逍遙。

這時一位侍官來到段京跟前,拱手說道:“太子,傅丞相有事啟奏……”

段京聞言沒理會侍官的話,隻是揮揮手對他不耐煩地說道:“告訴傅丞相,就說本太子現在公務繁忙,正用功學習政務之事,讓他莫要再來打擾本太子……唉,美人,你在哪兒啊……”

說完後,段京又迫不及待,滿臉猥瑣的開始向大殿四周摸索而去……

“唉……”侍官歎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殿外。

殿外,傅如海站在台階前等候侍官的回話,見侍官出來剛要開口,卻瞥見侍官無奈地衝自己搖搖頭,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侍官來到傅如海跟前拱手說道:“傅丞相,您還是請回吧,太子他……”頓了頓,侍官回頭望了眼鍾樂齊鳴的宮殿,再次搖了搖頭。

傅如海對侍官急道:“請一定告訴太子,眼下高陽城內局勢十分嚴峻,城內各部將士都已失去約束,不停開始擾民,搞的百姓怨聲載道啊!”

侍官說道:“傅丞相,您還是請回吧,太子現在是聽不進任何話的……”

傅如海麵帶怒容:“我大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譽即將要毀於一旦了啊,皇上出征未歸,太子理應擔起一國儲君的重擔,而不是日夜在宮中尋歡作樂啊……”

侍官回道:“傅丞相,太子年幼,皇上平日又管教的太嚴,如今好不容易抓到空閑機會,自然是無法約束管教了,等過幾日太子興致消了您再來吧……”

話畢,侍官轉身就向宮殿走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傅如海孤獨的站在大殿之前。

高陽街頭……

“放我下來,你們想要幹什麽!”

“哈哈哈,當然是與你們同樂了,我大昌將士愛護百姓,多與你們親近親近才是啊……”

一名大昌士兵從一間民房內扛著一名民女大笑著步出大門,周圍士卒望著肩上手舞足蹈的女子,齊齊大笑出聲。

“這些錢就當是你們孝敬本軍爺的……”

“軍爺啊,這些可都是我父親留下的積蓄,你不能拿走啊~”

“滾開,軍爺替你們趕走了欺壓你們的官兵,讓你們能免受狗官盤剝,如今要你們一些錢糧怎麽就不肯了,再吵信不信我殺了你……”

另一處宅子內,十幾名士兵肩挑數十個包裹,不顧趴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民戶,一臉蠻橫的甩腳踏出了大門揚長而去。

“給老子砸!”

“砰~”

“軍爺,你們不能這樣,這是小老兒吃飯的家夥,吃飯的家夥啊~”

一處賣涼茶的鋪子前,幾名偽昌士兵喝完茶不但不結帳,反而因為嫌棄涼茶味道不正,二話不說直接開始砸攤子。望著滿地碎裂的瓷罐以及打翻在地的涼茶,五十多歲的攤位老板是欲哭無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偽昌士兵發泄完怒火離去。

一幕幕大大小小的慘劇在高陽城街道各處不停上演,短短一個月時間裏,這些偽昌士兵徹底褪變回了流賊凶殘野蠻的本性,將戴在臉上的偽善麵具徹底摘了下來。

一個月時間,段洪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大昌仁義”形象,瞬間在高陽百姓心中坍塌,對他們的暴行惡跡是恨之入骨。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段京為了能在城內逍遙快活,不惜和守軍流賊達成了協議,允許他們在城內胡作非為,條件就是必須支持自己,不為傅如海效命。

這讓本就大字不識,本質骨子裏還是流賊思維的偽昌士兵大喜過望,很快就和段京勾結在了一起,共同禍害高陽城的百姓,甚至為了取悅段京,親自幫他物色強搶妙齡少女,這些惡行徹底將百姓對他們建立起來的信任毀於一旦……

鐵匠鋪內,濮鐵匠望著街上混亂不堪的場麵,重重歎了口氣,然後拿起一根鐵錐來到一麵牆邊,似乎在努力刻畫著什麽。

良久,他停下手中動作,望著牆壁上萍借記憶刻畫的精衛營圖騰時,忍不住撫摸了起來,臉上滿是懷念的神情。

“多好的義軍,多好的壯士啊,你們,什麽時候能再見你們一麵啊?隻有你們在,才能讓人真正安心呐……”

嘀咕到後來,濮鐵匠的聲音竟是哽咽了起來,眼眶裏含滿了淚花。

……

“是時候了……”

殘破的厚土堡內,皇甫翟停止擦拭銅鏡的動作,望著遠處十餘裏外高陽城的輪廓,輕吟了一聲。

“皇甫先生,承字營四千一百八十二人聽候您的調遣……”

“烈字營四千七百三十四人聽候您的調遣!”

“夏侯瓊聽憑皇甫先生驅策!”

皇甫翟身後,孫承、張烈、夏侯瓊三將拱手而立,等待他一聲令下就向此行遠征終點之戰,高陽進發。

皇甫翟閉目凝思片刻,緩緩抬起手說道:“民心,雖然易與操弄,然而要建立,卻得費上不少心力,而將他毀去,往往也在一瞬間,你說是麽?段洪?”

隻見皇甫翟抬手所指方向,正是眼前被困在囚車裏的段洪。

段洪望著皇甫翟冷哼一聲:“哼,我真沒想到,劉策手下竟然會有你這麽一個可怕的人存在,你很像那個人,說話的語氣和展現出來的氣度一時讓朕產生錯覺,雖然你們二人長的一點都不像,朕雖然隻和他們見過一麵而已……”

“你錯了……”皇甫翟說道,“不是我像你口中的那個人,而是你口中的人,像我!”

“無所謂了……”段洪慘笑一聲,“反正現在朕已經是階下囚,怎麽處置還不是你說了算……”

“知道你為什麽會失敗麽?”皇甫翟淡淡地問道。

段洪冷冷地說道:“還不是著了你們這些官兵的詭計多端……”

皇甫翟當即打斷段洪的話:“看來你真的看不明白,也不怪幾十年起事至今,依舊隻是一個流賊罷了,你最大的失敗不是因為你麵前的敵人而是你自己,你根本不明白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你以為聽了那個人的話覺得百姓不是奸詐就是愚蠢,覺得可以肆意玩弄股掌

從你決定以虛偽的方式去對待百姓那一刻開始,你就注定失敗了,百姓為何會變得愚蠢你想過麽?又為何會變得奸詐你考慮過沒?

不過不用猜也知道,你肯定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如果你學會思考這個問題,那你今天絕不會是這種局麵,

靖泰、河源為何會被劉策迅速平定?是他的兵鋒強盛麽?固然有此因素,然而這不是主因,主因就是劉策知道百姓眼下最想要的是什麽,

他們隻想要太平,隻想遠離戰火困擾,這些你們都給得了他們麽?想想靖泰省,為何在如此短的時間就轉而支持劉策?就因為劉策平息了戰亂,又冒險刺殺了林進寧,為靖泰百姓真正帶來了和平,這點你們根本就沒辦法做到,

現如今,趙元極也被棄市與街頭,將河源罪魁禍首一舉端掉,這點你們做到了麽?你們不過是將林進寧和趙元極作為一個由頭,讓百姓為你們賣命,卻遲遲不願實現這種諾言,無疑就是畫了個餅讓百姓覺得能觸手可及,

但是,畫的餅終究不是真的餅,他終究敵不過能吃到嘴裏的真實,你努力想保護好的這張紙餅,在真餅出現前或許能收買人心,不過在真餅出現後,你覺得百姓還會信你的話麽?

他們隻會覺得這些時日來被你給愚弄而感到憤怒,會親自將你畫的餅撕成粉碎,再也不會相信你任何鬼話,所以當劉策出現你眼前的一刹那,你就已經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段洪聽完皇甫翟的話,頓時陷入沉默之中,仔細想想卻如他所言一般,自己根本就不曾了解過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麽,隻是一味的去引導他們對朝廷對官兵的仇恨而已。

“別把百姓想的那麽愚蠢,他們懦弱、膽怯,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智慧沒有勇氣,相反,他們遠比你想的要聰明,隻是缺少正確指引而已,一旦深藏在他們體內的力量覺醒,能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不過包括你在內,都依舊隻是拿他們當成自己權力的絆腳石,史上也唯有寒王浞讓百姓的力量覺醒過一次,可惜的是,太短了,僅僅曇花一現而已……”

留下一句話後,皇甫翟不再理會段洪,徑直來到孫承麵前:“孫將軍,可以開始了,按軍督大人所布置的計劃行事吧……”

“遵命!”孫承剛毅的應了一聲,爾後大喊一聲,“全軍聽令!向高陽城進發!”

“喝~喝~喝~”

上萬將士大聲齊喝,一時間震爍寰宇,直透九霄之外。

“嗚~~”

角號轟鳴,三軍將士群情激昂,邁開步伐,向著此行戰場的終點,高陽城,徐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