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一要餉

……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忠勇殺敵,豈能欠餉!”

“護國安邦,拋灑熱血,空腹殺敵,焉有此理!”

八月十八日,未時,蔡州城外人山人海,跟城郊趙軍大營呈現對峙局麵,但見北麵人流之中高舉一麵麵橫幅,上麵盡用紅字書欠餉、討餉的巨大標語,激昂的呐喊聲直透雲霄,讓南麵阻擋的軍隊頓時不知所措,隻能嚴防戒備。

這些都是劉策大軍在之前五梁鎮要塞之外五十裏地的趙軍大營俘虜的士兵,如今在劉策的挑撥下鼓起勇氣,氣勢洶洶的向蔡州城逼來,理由:欠餉。

“兄弟,你們還在給趙家賣命啊?幾個月軍餉沒發了?這是人過的日子麽?不如跟著我們一起到蔡州城下找趙總督討個說法吧!”

小乙走在最前列,對嚴守以待的昔日同僚大聲蠱惑道。

那幾名士兵聞言,各自側身看了眼周圍的同伴,然後搖搖頭對小乙勸道:“你們這是要被殺頭的啊,趙總督不會放過你們的,我可不敢……”

小乙聞言說道:“有啥不敢的?天天吃著發餿發黴的食物,欠了半年軍餉不發,憑啥再為他們賣命?兄弟們啊,都快餓死了還怕掉腦袋麽?

今天有軍督大人為我們撐腰討回公道,你們可不要錯過這等良機啊,軍督大人說了,這次軍餉討要保證每人拿雙份,你們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自己的妻兒老小想想,他們都還餓著肚子呐~”

“軍督大人?”對麵士兵問道,“什麽軍督大人?”

小乙急道:“還有哪個軍督大人?當然就是拿下五梁鎮,生擒段洪的遠東前軍都督,劉策啊,由他撐腰,你們還怕什麽趙元極麽,還愣著幹什麽?趕緊一起去吧,他的軍隊各個以一敵百,我們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反抗隻有死路一條啊!”

對麵士兵猶豫片刻,又問道:“軍督大人當真要替我等做主?”

小乙點頭說道:“當然了,軍督大人說了,他也跟我們一樣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為混一口飽飯才從的軍,最痛恨欠薪欠餉的惡行,這次就是要為我們這些當兵的討一個公道,還等什麽,一起去吧!”

“好,我們跟你一起去!”

在小乙、老賈等人的“蠱惑”下,那些對峙的趙軍士兵也漸漸開始倒戈,不顧長官上司的阻攔,也加入到了轟轟烈烈的討餉大軍之中,聲勢瞬間變的更為浩大起來,到最後匯聚成二十萬人齊齊向蔡州城外逼近……

而在討餉大軍的後陣,劉策的軍隊以及上萬殿前司將士在緩緩前進,劉策和許文靜策馬並肩馳行,望著人聲鼎沸的場麵,臉上神情各有不同。

劉策說道:“當年遠州城外,數萬將士也是討餉威逼,令薑總督是焦頭爛額,今日本軍督就借討餉由頭除去趙元極這一害,河源流賊為何屢剿不滅,周而複始的死灰複燃,根本原因就是趙家暴政所致,他們不除,就算這次流賊盡數誅滅,也依舊會有下一波流賊複起,永無寧日……”

“軍督大人英明……”許文靜拱手恭維了一句,然後接著說道,“不過軍督大人,趙元極也隻是一方惡霸,除去一個趙元極,以後難保不會出現新的趙元極,終歸是治標不治本啊,根由的源頭其實是在神都……”

“慎言……”劉策沉聲打斷許文靜的話,“本軍督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一碼歸一碼,本軍督還沒自信到憑借一省之地與整個中原為敵,就算目前冀州也隻是剛剛起步,還有很多事等著慢慢處理和發展,這話現在說為時尚早了……”

許文靜輕聲說道:“軍督大人所言甚是,屬下確實操之過急了……”

劉策瞥了他一眼說道:“先處理好眼前的事吧,一切等結束河源亂局後再做計較。”

“屬下遵命……”許文靜恭敬地回禮應道。

……

“老爺,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總督府大廳之內,趙元極正在和蘇家商議兒女婚事,當談到黃道吉日的時候,王子溫不顧一切的衝進府廳之內,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趙元極見王子溫一臉緊張的模樣,頓時眉頭一蹙,立馬喝道:“子溫,你平日禮數有加,為何如今會這般模樣,成何體統?讓人看了笑話。”

說完,又對蘇家的人拱手笑道:“蘇老爺,我的家奴不懂事,讓你看笑話了……”

蘇老爺忙拱手,謙卑地說道:“總督大人,哪裏哪裏……”

王子溫見趙元極這副淡定地模樣,急的是滿頭大汗,連忙打斷二人的沒完沒了的客套:“老爺,反了,外麵那群官兵全反了,如今正堵在蔡州城下,揚言要殺進城來呢!”

“什麽!”

趙元極和蘇老爺二人聞言,齊齊大喝一聲,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少時,趙元極起身一把抓過王子溫的衣襟惡狠狠地說道:“那群賤民敢造反?誰給他們的膽子!都不要命了麽!”

王子溫哭喪著臉說道:“老爺,真的,他們說了不把積欠他們的軍餉發下,他們就要攻破蔡州城呐!”

趙元極聞言,眼睛變得通紅,死死擰了凝王子溫脖子前的衣襟說道:“是何人主使?那群賤民沒那麽大膽子!”

王子溫回道:“老爺,這小的也不知道啊,不過聽說這次要餉的隊伍中劉策也在裏麵,小的懷疑可能是他在暗中搗鬼……”

“劉策?”

趙元極頓時一愣,鬆開了抓王子溫衣襟的手,然後在屋內來回踱步。

思考一陣後,他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劉策,你慫恿大軍作亂河源,與叛國無異,想讓本督就此屈服?本督就不信你真的敢縱兵攻城!”

王子溫一聽,頓時無語,忙對他說道:“老爺,您還是派人去和劉策交涉下吧,萬一惹怒了他……”

“是該交涉下!”趙元極點頭說道,“立刻命人出城前往劉策大營,告訴他立刻遣散城外亂軍,否則本督定要上奏朝廷,定他個犯上作亂之罪,對了,隨便派個府中家奴去,好讓他明白,他在本督心中什麽都不是……”

“這……”王子溫有些猶豫不決,“老爺,劉策好歹前軍都督,這樣怠慢會不會不妥?”

“前軍都督?哼……”趙元極冷哼一聲,“在河源隻有我趙元極趙總督,沒有什麽前軍都督,去吧!”

“是,老爺!”

王子溫無奈,隻好領命前去安排趙元極交代的事了,而趙元極則繼續跟個無事人一樣和蘇老爺商議起兒女之間的婚事……

一個時辰後……

“老爺~”

王子溫一臉驚恐地跑回府廳對趙元極說道:“啟稟老爺,派去交涉的奴仆回來了……”

“回來了?”趙元極端著茶碗一臉愜意地說道,“怎麽樣?劉策小兒是不是氣的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呢?”

說著,他還跟一直呆在總督府等蔡州局勢發展的蘇老爺笑了笑。

王子溫說道:“老爺,派去交涉的人連劉策的麵都沒見到,就被割掉耳鼻趕了回來,如今正在下房療傷呢……”

“叭啦……”

趙元極聞言,驚的茶碗都掉到地上,立馬發出一陣清脆的瓷碎動響,就連邊上的蘇老爺聽到王子溫所言,也是心驚膽顫。

“如此凶殘,劉策,你當真不把本督放在眼內?”趙元極怒喝一聲,隨後對王子溫說道,“把那前去交涉的家奴叫來,本督要問問他究竟怎麽回事?”

很快,那被割去耳鼻的家奴就被王子溫帶到了府廳之內,隻見那家奴臉上纏滿了紗布,還在時不時的淌血,看的趙元極和蘇家老爺心中一陣惡寒……

“你去城外找劉策交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趙元極問道。

家奴跪在地上哭著說道:“回稟老爺,小的按您吩咐出城找劉策交涉,結果剛到他們營地,就被盤問身份,當他們得知我是總督府的下人後,便說我份量不夠直接要將我趕走,

小的謹記老爺的交代,與他們據理力爭,結果不成想還沒說上兩句,一隊士兵就衝了過來把小的好一陣毒打,最後還被割去了耳鼻,

那一臉壞笑的將軍讓小的轉告老爺,若沒有誠意的話,就不必談了,他們明日就會直接開始攻城。”

聽完家奴所言後,趙元極揮揮手讓他先下去,然後繼續在府廳內來回踱步一陣,這一次他有些慌了,看劉策這架勢似乎搞不好真的會攻城。

王子溫見趙元極臉上神情緊張,小聲勸道:“總督大人,不如再派個可靠的人去和劉策交涉一下吧?”

趙元極聞言點點頭,然後說道:“立刻傳令蔡州城大小官員到城樓集合,本督想看看劉策究竟想幹什麽!”

……

這時候的蔡州城,也因為城外巨大的動靜徹底亂作了一團,要知道亂兵一旦進城,後果不堪設想,沒準整座城市就會成為一片廢墟。

聽著城外呐喊聲不斷,原本熱鬧的街市,立馬開始寂靜下來,剩餘的行人也紛紛四下驚走往家中趕去,商鋪也早早打烊,猶臨大敵一般。

“城外亂兵一旦進了城,我們可怎麽辦啊?”

“女兒,你趕緊到地窖裏藏起來,別讓他們找著,不然你這一輩子可就完了……”

“快把值錢的東西掩埋好,對了糧食備足,千萬別讓那些亂兵發現嘍……”

城內各處房屋內,無論貴賤都是人心惶惶,各自開始安排起自己的退路,盡量將財產和名譽損失降到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所謂的要餉,哪一次不是伴隨著腥風血雨,他們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