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魔鬼?

……

陰沉的天空下,遠處地平線上黃沙彌漫,宛若一道巨浪,順著風向變動席卷向不遠處的“沙灘”……

“咯噠噠……”

“唏律律……”

鐵蹄錚錚,馬鼻息嘯,肅殺的氣息順著黃沙滾動漸漸逼近,地麵每發出一聲震動,都不斷敲打在趙軍士兵的心弦,這是對他們的意誌和精神雙重的考驗……

洶湧而來的騎兵越來越近,然而趙軍大營卻依舊是一片混亂,甚至連各人所屬的陣列都未曾找到,更別談結陣迎敵了……

“我們會死的,我們會被他們踏成肉泥的,啊~”

一名士兵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直接開始蹲在地上抱頭嚎啕大哭,他的精神在這一瞬間,徹底崩潰了。

“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趙軍的士兵驚恐的四下亂竄,甚至不少人開始捂住耳朵做出掩耳盜鈴之態,試圖借此緩解騎兵衝鋒帶來的巨大壓力,更有不少人的步子已經開始緩緩向後挪動,暗自打量起四周可以容自己逃跑的方位……

“一群廢物,軍督大人,這些趙軍士兵根本就不堪一擊,瞧他們亂的……”

邊軍後陣,從窺鏡中望著對麵趙軍大營內亂作一團的許文靜,放下窺鏡後和身側正閉目環臂,一臉篤定的劉策說道。

劉策聞言睜開眼眸,說道:“這些時日,本軍督不斷派人和趙軍大營交涉,就是為了摸清對麵趙軍主營的位置,並暗中命情報司的人隨行記下軍營部署,爾後繪製成地圖讓子俊可以直取中陣,也算是減少了不必要的殺戮……”

“軍督大人仁義……”不等劉策說完,許文靜立馬拍起了馬屁,“隻要中軍主營一破,其餘各營就如同一盤散沙,可以任憑軍督大人拿捏了……”

“哼……”劉策冷哼一聲說道,“說到底還是太小看趙元極了,要不是派入蔡州城的情報司收效甚微,本軍督也不會冒著這種風險與友軍開戰,許文靜,你辦的好事……”

許文靜連忙俯首說道:“軍督大人說的是,確實是屬下將趙元極想的太簡單了,不想趙元極如此老奸巨猾,居然不上當……”

“是麽?”劉策沉吟一聲,嘴角一揚,轉頭望著許文靜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當真沒有想到過這層因素?”

許文靜被劉策的眼神望的心裏一陣發悚,忙說道:“軍督大人多慮了,屬下真的沒料到這層,畢竟對河源局勢屬下也不甚熟悉啊……”

劉策雙眼一頜,冷冷地說道:“可本軍督怎麽總覺得今天這一幕,好像都在軍師您的算計之中啊?”

許文靜笑道:“軍督大人,您真的多慮了,屬下也是凡人,哪有麵麵俱到的算計啊?”

劉策轉過頭,舉起窺鏡望著楚子俊所部四千鐵騎洶湧席卷的情形,隨口說了句:“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都無所謂,反正本軍督也不在乎,誰讓我想公報私仇呢……”

許文靜聞言,拱手行了一禮,心下也鬆了一口氣,和劉策一道舉著窺鏡望向前方即將發生的戰爭……

“來了,來了~”

“天,這是什麽怪物?”

“這是騎兵?我一定還在做夢吧~”

當洶湧的騎流從黃沙之中現出真身那一刹那,趙軍士卒驚叫著發出恐怖的嘶鳴。

河源地帶本就是缺良馬,整個趙軍大營中的騎兵也是寥寥無幾,即使有也都是以輕騎為主,根本就沒見過重騎兵為何物。

當他們看到最前方數百人馬皆甲的鐵騎湧來之時,體內僅有的血勇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士氣在這一瞬間跌到了穀地……

“咯噠噠~”

“轟隆隆~”

鐵蹄轟鳴,大地顫抖,竇雋一馬當先,手中不住揮舞著一條插有槊刃的三米長矛,麵甲視孔後,一雙冷眼射出的精芒,死死鎖定在一名手持七鬥步弓的士兵身上。

那名弓箭手見騎浪逼近,頓時心膽俱裂,情急慌忙之下,拉開弓弦的手一鬆,但見一直羽箭輕飄飄的射出,不到二十步就掉落在了地上……

“趕緊逃命去吧……”

一名趙軍刀盾手見鐵騎距離營寨木欄不到二十步距離,喝罵一聲後,立刻轉身擠開身後同伴,瘋了一樣的跑去。

他這一跑,讓本就已在士氣臨界點的趙軍士兵終於崩潰了,所有人立刻慘叫著四散潰逃,一時間相互擁擠推搡,甚至不惜刀兵相向,徹底的亂作了一團。

“不準退,誰準許你們退了?趕緊給我回去頂住!再跑我殺了你們!”

一名督戰隊的將官大吼著想要平息混亂,甚至拔出劍以他們的性命威脅,然而此刻,早已被嚇破膽的趙軍士兵哪裏會聽他的話?眾人一口作氣蜂擁而上,瞬間將他推倒在地,被無數雙大腳踐踏淹沒……

“砰~”

“啊~我的腿~”

一名站在哨樓上的士兵見騎兵逼近,驚慌失措之下從一丈半高空縱身一躍,落地之際腿上頓時傳來一陣骨裂的聲響,立馬捂著腿大聲慘叫起來。

“別給老子擋道~”

一名刀盾手見眼前人流簇動,阻礙了自己逃跑,立馬將手中盾牌向前推砸,前方瞬間呼啦啦的倒下一片,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何其的壯觀。

刀盾手來不及炫耀自己的成果,聞聽身後馬蹄逼近,立馬踩著同伴的軀體飛速向前方跑去,完全不顧地上傳來一片慘叫喝罵聲……

小乙也擠在逃竄的人流之中,由於他人比較瘦,左鑽右閃好不容易擠到了人流最前方,就在他打算呼一口氣慶幸一下的時候,忽然背後一雙大手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身形一個不穩,踉蹌之下摔倒在兩座並列的營帳中間。

“嗡嗡嗡……”

當他努力從地上爬起身的時候,一陣令他厭惡的蠅蟲扇翅聲傳入耳畔,伴隨著一陣惡臭撲鼻而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周圍都是士兵的排泄物,到處都是蒼蠅飛舞的情景。

“嘔~”

當小乙發現自己手上臉上都沾滿了糞便,望著眼前的情形時,終於忍不住嘔吐出來。

不過嘔吐過後,他也沒功夫理會這些了,畢竟逃命要緊。可就在他要衝出這片汙穢之地的時候,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木欄倒塌聲,緊接著是鐵蹄踏地的轟鳴和士兵淒厲的呼喊,綿綿不絕的在耳邊回**……

“啊~~”

萬分恐懼之下,小乙大吼一聲,蹲下身子抱著頭,索性躲在這裏不再出去,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這些惡臭又算的了什麽?

感受著鐵蹄踐踏帶起的轟鳴震**,小乙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閉上雙眼,這一刻他從未感覺死亡離自己是這麽的近,此刻他的腦海裏回憶著營中老兵和自己所描述關於邊軍的殘暴事跡,更是咬緊牙關,不住祈禱自己能挺過這一難怪。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麽漫長,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所浸透,就連小便失禁也不自覺……

終於,轟鳴的鐵蹄聲漸行漸遠,軍營內的淒嚎也慢慢平息,小乙又縮頭待了一陣,起身挪動已經酸麻無知覺的雙腿,緩緩向外走去。

從兩帳夾縫出來後,小乙隻覺的眼前灰蒙蒙一片都被黃沙掩蓋,看不清周圍任何情形,空氣中隻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入自己的耳鼻。

待自己的視線適應周圍環境後,眼前的情景讓他徹底驚呆了,騎兵席卷帶來的破壞力簡直難以像樣,一座座營帳被倒在幹硬的地上,哨塔木欄全部倒塌,屍體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營地內是一片狼藉。

“唏律律……”

“噌~”

就在小乙戰戰兢兢地想要離開這裏,忽然身後一陣馬鼻息聲響起,不等他反應過來,左肩上出現一把寒光閃閃的精鐵環首刀,立馬讓他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別,別殺我,求你了……”

小乙嚇得雙腿直打顫,渾身瑟瑟發抖,對身後的人不住哀求起來。

“喝……”

身後的騎兵輕喝一口氣,立馬讓小乙產生這是野獸的呼聲,因為這陣喝聲有著金屬的回音,讓他呼吸都覺得困難了。

卻聞那騎兵冰冷的聲線再次在小乙耳邊回響起來:“跟我去前方集合聽候調度,快走吧……”說完便收起了環首刀。

“呼~”

小乙這才呼了口氣,聽身後“野獸”的話講,至少眼下自己性命無憂了。

在身後騎兵的帶領下,小乙來到營內一處空場地上,但見地上蹲伏著黑壓壓一片人海,周圍十幾名臉帶麵甲的騎兵正在策馬來回巡邏看護,一時讓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愣著幹嘛,蹲好……”

“是……”

聽身後騎兵發話,小乙順從的進入了俘兵大隊,乖乖的蹲在了地上。

就在小乙為接下來的命運感到不安的時候,身邊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小乙,你也來了啊?”

小乙連忙側頭望去,但見老賈雙手抱頭衝自己笑了笑。

見有熟悉的人一起被俘虜,小乙的心也稍稍安了下來,至少有個說話的伴了……

小乙問道:“老賈,這些邊軍會怎麽對待我們啊?”

老賈想了想回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定會將我們洗潑幹淨,然後做成想肉吃了……”

小乙頓覺背後一涼,嚇得瑟瑟發抖,忙道:“真的麽?他們真的要吃我們?”

老賈點點頭:“肯定的,你看看他們一個個人壯馬肥,定是靠吃人肉喝人血才這樣壯碩,我聽說邊軍的人都喜歡喝人腦髓呢……”

小乙剛安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被老賈這麽一說,頓時覺得恐怖萬分……

“軍督大人到~~”

就在這時,一名騎兵大吼一聲,緊接著一陣馬蹄聲逼近,小乙咽了下口水,努力抬頭望去,卻見一道驕豔的騎影映入眼簾。

“嗶~~”

不等小乙組織腦海裏的詞匯來形容那位“軍督大人”的容貌,周圍騎兵齊齊下馬,對他莊重的行了一個軍禮。

劉策來到俘兵陣前,揮手示意收禮後,立馬沉聲對眼前的俘兵說道:“跟你們簡單介紹一下,本軍督就是遠東前來馳援河源的遠東邊軍主帥,也就是你們心中的吃人魔鬼,

你們暫時接受本軍督管轄,一切都要聽從我精衛營調遣,若敢不從,軍法行事!

現在本軍督給你們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立刻打掃戰場,不得有誤!”

很快,俘虜們就在精衛營士兵的喝罵聲中,開始分隊前去收拾營地內的狼藉了……

望著趙軍士卒忙碌的情形,劉策勾了勾手指,將身後的許文靜叫到跟前說道:“本軍督有個想法,想讓軍師您幫本軍督參謀參謀……”

許文靜忙道:“軍督大人請講……”

劉策嘴角一瞥,然後湊到許文靜耳邊嘀咕了一陣。

“軍督大人,你真是讓屬下佩服不已啊,這麽一來,我看趙元極該如何收場……”許文靜聽完劉策的話,頓時陰笑起來。

劉策眼中狠厲閃爍,沉聲說道:“趙元極也該為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