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和平上

……

段洪望著一臉淡定的皇甫翟,聞聽他適才所言以及那副不可一世的態度,頓時後悔前來和他會麵,現在隻覺的自己心中是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恨不得立刻上前將他碎屍萬段……

強壓下心中怒火,段洪開始做出沉思的狀態,劉策到底有沒有繞道偷襲高陽?青峰營是不是真如皇甫翟所言全軍覆沒?一連串問題不斷困擾著段洪,令他不由頭痛欲裂……

“別再思考了!”見段洪做沉思之狀的皇甫翟再次出聲嘲諷道,“你思考的樣子真是令人忍不住想笑,退兵還是進攻,你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嗬嗬……”段洪忽然冷笑一聲,隨後緩緩抽出腰間寶劍對準皇甫翟說道,“不管劉策是不是繞道攻擊高陽,朕隻知道你現在是必死無疑了……”

“你從何處得來的這種自信?”皇甫翟露出一臉同情地目光,然後指著地上的戚刀繼續說道,“你難道沒看到地上所立寒鋒麽?我什麽好端端要在這裏立上一把劍?因為這把劍的下麵已經挖好了陷阱,隻要你策馬前行兩步就會落入壕溝之中,被掩藏在內的拒角捅穿的血肉模糊……”

“嗯?”

段洪聞言一怔,目光掃向那柄在風中不停抖動的戚刀,臉上的憂慮變得更加濃重了。

良久,段洪目光轉向皇甫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對他說道:“你休要再想騙我,短短時間內你根本不可能布置好如此完美的陷阱,況且之前我已派兵衝殺過一陣,此處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什麽陷阱,更何況就算有,你為何會告訴我呢?於情於理皆不符合常理……”

皇甫翟聞言,雙眼微頜,然後說道:“真沒想到,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有識破我虛張聲勢的能力,看來你之前的思考也沒有白費,那麽你可以上來殺我了,馬上就知道你腳下是不是真的有陷阱,

不過我提醒你,機會隻有一次,失敗的代價就是你的性命將毫無意義的折損在這裏,還在等什麽,我隻有兩個人你有三個人,何況我手無縛雞之力,隻要你將我身邊的護衛殺死,我的命也就被你拿走了……”

說完,皇甫翟緩緩閉上了雙眼,仿佛在等待著段洪劍鋒引頸……

然而,段洪聽他這麽說,又開始猶豫不決起來,腳下到底有沒有陷阱,自己會不會如皇甫翟所言會死在這裏,他真的不確定,一時間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哼,殺了你也無濟於事,朕不會被你妖言蠱惑,回去等待著我大軍的怒火吧!”

段洪最終不敢去嚐試,撥轉馬身和身邊兩名護衛回轉了自己陣中。

“為什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人?”望著段洪遠去的身影,皇甫翟搖了搖頭歎口氣,“明明已經看透我所言虛實卻依舊選擇了放棄,看來他的腦袋除了會轉動之外,毫無半點用途……”

嘀咕完一句,皇甫翟便和身邊的護衛一起向自己陣中策馬走去。

“足夠了,最多再一個時辰,援軍就會出現在戰場上,這裏,就是八萬流賊的亂葬崗,也是偽昌王朝覆滅的轉折!”

“轟隆隆~”

一陣悶雷想起,皇甫翟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隨即眼中射出一道銳利的目光。

“天,你又想阻止我對麽?抱歉,又要讓你失望了……”

“嗚嗚嗚~”

“咚咚咚~”

皇甫翟回到軍中不久,段洪大軍陣中就響起一片鼓號齊鳴的轟響,下一刻……

“殺啊~~”

一陣淒厲的嘶殺聲響起,但見數百步之外,一連串的黑點如同蝗蟲一樣,密密麻麻的向三千列陣以待的精衛營輜重軍撲來。

“呃~”

望著潮水一樣撲來的流賊,聞聽那震天般的嘶吼喊殺聲,三千輜重營的將士不由齊齊吞咽著口水,露出一絲緊張的神情。

雖然他們都經理過早上初戰,但麵對近三十倍的敵軍衝陣,心中難免有些恐懼和茫然……

“你們在害怕?”

見到輔兵露出不安的情緒,皇甫翟翻身下馬來到一座拒角前的刀盾手跟前,淡淡地說道:“事實上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感到恐懼,都會感到無助,你們有這樣的神情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不過,克服恐懼的辦法有很多種,但有最簡單的一種,相信你們的軍督大人也已經告訴過你們了,不管敵人有多少,隻要將你手中的兵刃送入眼前敵人的軀體後,恐懼便會迅速轉化成為勇氣,甚至,你們會慢慢喜歡這種感覺,嚐試一下吧……”

說著皇甫翟伸手拍了拍一名年輕將士的肩膀,瞳孔射出一抹鼓勵的視線,而後開始下令道……

“讓弓弩準備,先將敵人的嘶吼變成哀鳴,這樣你們的壓力就能減少許多,放鬆,敵人,很弱,弱到你們難以置信的地步,你們,會比正兵營做的更好!”

“弓弩手~”

“喝~”

聞聽軍令指揮官立馬大吼一聲,下一刻,三百勁弩手和七百弓箭手從隊伍中來到最前列刀盾手身後。

勁弩手將手中的弩箭死死對準了前方敵人的陣線,而弓箭手則搭箭做出拋射的動作,靜靜等待著攢射的銅哨聲響起。

“兄弟們,殺官兵啊~”

“嗷嗷嗷~”

衝在最前方的流賊將領一聲暴喝,立刻帶動四周流賊一片淒厲的喊叫。

他們身後緊跟的弓箭手紛紛在跑動中開始開弦做出拋射姿勢,等待著進入官兵射程後開始攢射射擊。

段洪站在軍陣後方一座箭台之上眺望一陣後,對身邊站著被緊縛雙手的衛怏笑著說道:“衛軍長,你覺得朕會贏得這場戰爭麽?對麵隻有區區三千人,我方足足八萬人……”

衛怏一言不發,事實上他也覺得這場戰鬥完全就是一邊倒的局勢,三千對陣八萬,哪怕再精銳的部隊也不可能抵擋的住啊……

“放箭~”

距離二百步,流賊將領就迫不及待的命令跑動中多少弓箭手開始向敵陣拋射箭矢。

“颼颼颼~~”

流賊陣中很快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崩弦的聲響,數以千計的羽箭騰空而起,宛若流星趕月般從半空中向官兵陣前落去……

“篤篤篤~”

“叮叮叮~”

“哢嚓嚓~”

兩百步距離,大部分箭矢都落在了半道之上,些許箭矢射入官兵陣前,也被刀盾手抵擋了下來,由於拋射力道有限,幾名士兵哪怕身體被箭矢擊中,也沒有破開他們身上的甲胄,隻發出一片金屬碰撞的聲響……

“穩住,不要亂~”

官兵陣中,各陣將領立刻安撫住開始有些許**的陣型,目光死死鎖定在那把戰場上不停晃動的戚刀之上。

“放箭~”

就在流賊跨過一百二十步之外的戚刀一霎,弓弩手陣中的將官一聲怒吼,伴隨著犀利的銅哨聲,三百勁弩手狠狠扣下了勁弩的扳機。

“呼~~”

一聲破空呼嘯齊響,三百支弩箭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猛地撲向湧動的流賊……

“颼~~”

而在弩手身後,弓箭手也仰麵鬆開了手中弓弦,七百支羽箭一字排開,如同一條黑龍橫卷,與陰沉的天空幾乎融為了一體。

“噗噗噗噗噗……”

“呃啊……”

箭雨落下,流賊陣中頓時響起一片箭鏃刺軀的扭響,跑在最前方的流賊登時倒下一百多人,紛紛被弩箭機械力產生的巨大傷害掀翻在地,綻放出一朵朵驕豔的血花。

而拋射而至的羽箭又將他們身後的弓箭手一個一個放倒,之前他們火熱的瘋狂呐喊,立刻化作呻吟慘嗥在整個流賊陣前回響而開。

“射~”

“呼~~”

“颼~~”

箭雨並沒有停止,隨著一聲銅哨響起,官兵陣中再次騰起一片箭雨,弩箭隨著扳機的扣動,再次呼嘯而出,直撲那群洶湧而近的“蝗蟲”。

“呃~”

一名流賊指揮官正在疾馳狂奔,在距離官兵拒角前六十步距離的時候,忽然被一支高速旋轉的弩箭洞穿胸膛,他胸前的鐵葉發出一陣金屬扭曲的破響後,鋒利冰冷的箭鏃無情的鑽入他的體內,將他的胸骨徹底撕裂了……

他呻吟一聲,便仰麵重重倒在了衝鋒的道路之上,感受著陰沉的天空帶來的壓抑,漸漸的他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耳邊原本回**著自己同伴被箭矢射中而倒地的轟鳴也開始越來越遙遠,最後,他感覺天空似乎慢慢壓了下來,在自己瞳孔內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噗~”

另一處,一名扛著大旗的流賊被迎空貫落的羽箭割開了咽喉,他隻覺透心冰涼閃過腦海,隨後重重跪在地上,丟掉大旗,捂著血濺不止的脖頸,身體不住開始抖動,最後無力的窒息感讓他整個人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顫動了幾下身軀便停止了掙紮……

“衝過去,馬上就要摸到敵人的陣角了,等將他們殺光,老子帶你們去湄河鎮好好犒勞犒勞你們……”

同在衝鋒的宗盛,指揮著自己麾下幾千投降段洪的雷霆軍士卒,努力想數十步之外的官兵拒角殺去。

他的部隊在之前的箭雨襲擊下傷亡不大,畢竟出身王牌附屬軍的他們對如何躲避箭雨襲擊有著十分豐富的經驗……

“嗷嗷嗷~”

聞聽宗盛所言的雷霆軍士兵,頓時激嚎起來,奮力揮動手中兵刃,滿臉狂熱的撲向官兵陣角……

“愚蠢……”

皇甫翟望著流賊撲來的身影,隻是默默地嘀咕一聲,隨後取過銅鏡,繼續低頭擦拭起來,“現在,殺戮才剛剛開始……”

“啊啊啊……”

一陣犀利的慘叫在官兵陣前響起,但見原本瘋狂的流賊頓時各個俯地哭喊起來,隻見他們各個捂著腳掌,臉上滿是極度痛苦的表情。

隻見官兵陣前的幾十步距離,地上滿是密密麻麻粗長的鐵蒺藜,被鐵蒺藜刺中的流賊,腳掌上滿是殷紅的鮮血緩緩流淌……

皇甫翟轉身仔仔細細擦拭著手中銅鏡,聽著身後慘叫連連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在下喜愛和平……”

“石灰,丟~~”

“嘿~~”

官兵前陣忽然竄飛出上百個小包裹,在落入陣前流賊身上時頓時爆開,揚起一片又一片的黃白色粉末,在狂風吹拂下四散蔓延……

“啊,眼睛,我的眼睛~”

“我沒法喘氣了,啊,救我啊……”

石灰揚起,官兵陣前頓時更加混亂不堪,在地上鐵蒺藜和石灰兩重攻勢下,已經潰不成軍嚴重阻礙了身後的同伴……

“非攻,兼愛,尚賢,尚同,天誌,明鬼,非命,非樂,非葬,節用,墨家顯學,實現則為大同,讓世人以為墨家是多麽的偉大不可一世,然而不知道的是,

在這層表光之下,處於暗中的墨家又是怎樣的殘忍,墨家的曆代钜子所承受的又是怎樣一種痛苦,和平,是需要代價的……”

皇甫翟擦銅鏡的手不由加重了幾分,臉上的神情也不再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