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無能狂怒

……

六月初七,祁連山脈,郅支王庭外郊百裏之地……

“唏律律……”

在一片蜿蜒曲折的戈壁灘上,一處極為隱秘的埋伏點,五千呼蘭騎兵匍匐隱蔽,順便將馬身按在地上,一雙雙野狼般的冷眸死死盯著遠處黃沙彌漫的地平線上,似乎在等候著獵物的出現……

“呼……”

一陣輕風吹過,帶起一片黃沙拍打在這些肌膚幹燥的異族騎兵臉上……

“呸……”

一名呼蘭騎兵不小心被黃沙灌滿眼鼻,頓感一陣麻癢刺痛,眯上眼睛擠出幾滴淚水,忍不住吐了一口口水,又抹了抹自己的眼皮才堪堪讓自己好受一些,隨後將胸前的布紗遮在口鼻之上阻擋沙塵侵襲,繼續全神貫注地望著前方……

“哈……”

為首一名部落族長由於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忍不住哈口氣移動了下健碩的身軀,同時又拍了拍身邊即將仰起的馬脖,努力將它安撫下來……

連著三天,他們就在這片幹燥的戈壁灘上埋伏,等候著此行獵物的出現。

據斥候來報,傅雲驍的騎兵部隊正在向祁連山脈郅支王庭疾速趕來,五千騎兵奉王罕之命在此對這支三千騎兵部隊予以毀滅的打擊。

麵對白袍騎兵,他們真的已經被打怕了,甚至心理都有了陰影,但是,麵對“驍”字營,他們依然有著無比的自信能將他們全部葬送在這片被大地之母遺棄的戈壁灘上,隻不過可能要付出些沉重的代價罷了……

麵對冀州邊軍,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對陣遠東其餘各行省地方軍的那種優勢,再想要出現那種以一敵百戰績是絕對不可能了,哪怕以三換一都很難做到。

在劉策治理下的邊軍,士兵裝備精良程度和數量早就已經遠遠超過了呼蘭人,而且有係統性的練兵規劃也遠非呼蘭人可以相提並論,更何況戰略要地冀州已失,呼蘭人又失去了大量人力的補充,久而久之就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之中,而且這種差距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

當然主要的是,現在的遠東邊軍具有極強的侵略性,不僅僅隻限於守在玉陽關內抵禦草原各部的襲擊,而是開始主動出塞尋求戰機。

在劉策施行的順昌逆亡鐵血政策之下,一個個草原各族部落紛紛屈服在邊軍的鐵蹄鋼刀之下,更是大大壓縮了呼蘭人在東部草原上的生存空間,直接落到了現今這種落魄的局麵……

打,自己打不過,和,軍督府又堅決拒絕,現在的呼蘭人就如同是一隻被拔掉了牙齒和爪子的猛虎,僅僅隻剩下餘威罷了……

“三天了,情報是不是有誤,為什麽敵人還沒出現?”

三天的等待,那名長相粗放的族長顯然已經逐漸失去了耐性,望著遠處地平線上遲遲未出現的人影,終於忍不住起身冷喝了一聲。

另一側同樣是部落族長按著馬身的呼蘭人見那族長起身,立馬勸道:“照日格巴圖,冷靜點,也許下一刻,那些該死的中原騎兵就會洶湧而至,若被他們知曉我們的埋伏地點,那這幾天所做的一切,就徹底白費了,我們將會迎來滅頂之災的……”

照日格巴圖聞言,不屑的呼出一口濁氣,對那說話的族長說道:“那順巴依爾,我看那些中原人早就發現端倪,轉道回去了吧,要不然怎麽至今還未出現呢?”

那順巴依爾將一根青草叼在嘴邊笑著說道:“照日格巴圖,凡事要冷靜些,想想以前在祁連山內狩獵的時候吧,為了等待一頭雪狐之王的現身,我們可以趴在草叢中等待一個月,如今才幾天時間就沉不住氣了麽?”

照日格巴圖回道:“可你別忘了,那些中原人可是遠比祁連山內的雪狐還要狡猾百倍,甚至比猛虎要凶殘,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們的藏身之處,他們會毫不留情的將我們撕成粉碎……”

那順巴依爾聞言搖搖頭:“好了,別發牢騷了,那些中原人不是雪狐,更不是猛虎,好好守在這裏等著他們到來吧……”

照日格巴圖聽後忽然說道:“那順巴依爾,你跟我說實話,就算那支中原騎兵如情報所言出現在這片戈壁灘上,你覺的我們這五千人能將他們擊敗麽?會損失多少人?”

“你想聽實話麽?”那順巴依爾吐掉口中的青草,撇了撇嘴說道,“事實上,即使那些中原騎兵出現在這裏中了埋伏,我們這五千人也未必可以取勝,主要還是靠在二十裏外的另外一萬伏兵和我們一起,對他們形成合圍之勢才有勝算,在此之前,我們光拖住那支騎兵,就要損失半數人馬啊……”

“那我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照日格巴圖聞言一驚,“為什麽不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我部中男丁已經不多了,再也經不起大的傷亡啊……”

那順巴依爾回道:“那你能怎麽辦?難道想背叛可汗的命令麽?那可是會成為整個呼蘭草原的敵人的……”

“屁的可汗!”照日格巴圖大聲吼道,“我可從沒認王罕是可汗,這次隻不過是為了我們呼蘭人要對付共同的敵人才勉為其難與他合作的,若王罕真的把我們跟圖塔一樣當炮灰,我絕對不會答應!”

那順巴依爾點點頭,然後示意照日格巴圖俯下身子後,又對他說道:“好了,在這裏發牢騷有什麽用,王罕也聽不見,還是安靜地等候那些中原人出現吧……”

“哎~”

照日格巴圖歎了口氣,隻能繼續匍匐在馬匹身邊聞著濃烈的馬騷味,繼續將視線鎖定在遠處地平線之上……

“咯噠噠~咯噠噠~”

突然,後方飛馳而來一騎,帶起滾滾黃沙蔓延,不由讓埋伏在戈壁灘上的呼蘭騎兵精神崩到了臨界點,不由齊齊一怔,連呼吸聲都小了很多。

“兩位族長~可汗有令,收兵回轉王庭~”

當胡語在整個戈壁灘上回**的時候,五千埋伏在此的呼蘭騎兵這才齊齊吐出一口濁氣,來的是郅支王庭的斥候……

“回轉王庭?王罕在搞什麽?”

精神放鬆下來的照日格巴圖和那順巴依爾同時為這道奇怪的命令感到萬分不解,不過好在終於不用麵對那些可怕的中原騎兵,也算暫時保住了自己部落的實力。

於是一聲尖銳都是天鵝哨在整個戈壁灘前悠揚的響起,五千人馬立刻一陣湧動,揚起一陣長長的黃沙彌漫,像郅支王庭呼嘯而去,轉瞬間戈壁灘上隻餘下踐踏的馬蹄印記……

為什麽王罕會突然改變主意,放棄伏擊傅雲驍的騎兵部隊?隻因為一天之前……

王罕大帳之內,掛在大帳正中的骨架屏風上,掛著一幅羊皮拚湊的巨大地形圖,雖然在劉策的精衛營看來,這地圖是異常的粗糙,很多重要的山川河流都沒有繪上,但卻也把東部草原的輪廓劃出了一個大概……

隻見王罕指著羊皮地圖一角對周圍的呼蘭各部將領和族長說道:“斥候來報,這一路探索我王庭的楊又懷所部因為遇到沙塵暴,已經原路折回貝湖了……”

“讚美大地之母~”

帳內的幾名部落首領和族長聞言立刻做出禱告的手勢,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

王罕不屑地咂咂嘴,然後又指向地圖上另一條線路說道:“這一路的封愁年所部與沿途的草原各部正在進行廝殺,而且路線也遠遠偏離了郅支王庭……”

王庭話未說完,額爾敦哈立馬大笑出聲:“哈哈,太好了,現在我們應該安全了!”

“為時尚早……”王罕冷漠地打斷了額爾敦哈的情緒,“那兩路中原部隊雖然基本能確定不會對我王庭造成威脅,但這一路不得不防備……”

說著,王罕右手指向正中的一條線路:“傅雲驍出自慶字營,雖然隻有三千人,但人馬裝備精良,與白袍騎兵所差無幾,一旦讓他通過戈壁灘,難保我郅支王庭不被其打亂陣腳!”

額爾敦哈聞言嘴角撇了撇,滿臉不服地說道:“不是已經命人在戈壁灘前埋伏好了麽?王罕何必再擔憂呢?”

王罕冷眼望著額爾敦哈說道:“能不擔憂麽?不要小看這區區三千人馬,傅雲驍也是劉策麾下出了名的善用騎兵,三千人在他手中可當三萬用呐,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額爾敦哈被王罕一頓奚落,心下很是不服,剛要準備反駁,忽然帳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隨後一名渾身是血的呼蘭人不顧一切的闖入了王罕大帳,跪在了正中……

“可汗,出大事了~”

“俾茂,你怎麽在這裏,還有,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王罕一眼就認出那呼蘭人就是狼琊王庭守衛的一員,頓時心下一驚,厲聲問道。

俾茂滿眼淚水,俯身哭著說道:“王罕,狼琊王庭,被中原人攻破了,一萬兩千呼蘭勇士,僅剩三千餘騎了,而且他們現在各個渾身是傷啊……”

“你說什麽!”

不單王罕,就連其餘各部首領聞聽這個驚人的消息也是齊齊大喊起來。

隻見王罕一把提起俾茂,瞪大雙眼,惡狠狠地說道:“狼琊王庭距離玉陽關一千多裏,而且地勢隱蔽,怎麽可能被找到,還被攻破呢!本汗在王庭可是留足了上萬勇士啊!”

俾茂哆哆嗦嗦地說道:“可汗啊,是真的,勇士們已經奮力抵抗了,但還是沒用啊,那支騎兵實在太可怕了,牧場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刺鼻的血腥充斥著整個戰場……”

仿佛會議起兩日前那可怕的一幕,俾茂神情變得是驚懼異常。

“說!到底是誰幹的,你快說啊~是不是陳慶,是不是白袍軍!”王罕此時神情如同一頭發瘋的雄獅,不斷搖晃著俾茂的身軀。

俾茂搖搖頭顫聲說道:“不是白袍軍,那支部隊清一色的漆黑鐵甲,最矚目的就是每人頭盔之上都插著一片羽翎,他們為首的將領,好像叫霍青……”

“羽翎?霍青!”王罕眼裏簡直要噴出火來,一把甩開俾茂,然後再次大聲咆哮起來,“告訴我!這個霍青到底是什麽人!有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沒人回答王罕的話,整個大帳瞬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狼琊王庭失陷,他們心裏也萬分的驚懼……

猛然間,王罕忽地來到地圖前,伸出手指指著陳慶大營到狼琊王庭的距離……

良久,王罕陰沉著眼眸,大聲說道:“厲害啊,穿越一千裏茫茫草原,缺少補給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打敗我留在王庭的一萬兩千呼蘭勇士,你們都給我牢牢記住這個人吧!

劉策麾下不單單有陳慶的白袍死神,還有這個霍青的玄甲閻王,我們麵對的早已不是一群綿羊了!而是一支強大到讓人窒息的虎狼之師,傳令下去,讓埋伏傅雲驍的勇士全部撤回來,先消滅霍青的人馬,奪回狼琊王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