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盛氣淩人

……

“噗呲~”

“呃~”

“呼~”

牧場之上,當最後一名翻落在地的呼蘭士兵被鋒利的環首刀割開咽喉,噴濺的血液染紅他身下土地上草木後,隨著屍體前一名渾身浴血的羽林將士呼出一口粗重的濁氣,這場王庭問鼎之戰,終於分出了勝負……

但見牧場之上,殘騎裂甲,屍橫遍野,濃重的血腥充斥著眼鼻,青綠的草原早已變成一片殷紅的的修羅場,無主的馬匹在四處遊**,成群的牛羊早已逃亡王庭方向,唯有那數百來不及離去的奴隸蜷縮成一團,驚恐地望著眼前一切,身子不停瑟瑟發抖……

“嗷~~”

一陣極為野性的呼喊在戰場之上炸雷般的響起,震的整個狼琊空穀回聲悠揚,成片羽翎迎空飄揚,馬背上浴血的身影奮力呐喊著,嘶啞的嗓音響徹整個蒼穹,仿佛要把這老天天也給震聾……

這是屬於勝利者的狂歡,是屬於勇者的激昂,是屬於初建僅數月的羽林衛將士……

他們贏了,打敗了東部草原不可一世的霸主,那個給遠東百姓帶來無數磨難和屈辱的呼蘭人,更是直搗王庭之外。

當然,代價卻是慘重的,一千羽林衛將士倒在了這片牧場之上,他們年輕富有朝氣的生命,火熱的心髒在義無反顧的衝鋒之中永遠停止了跳動,許多將士甚至屍骨無存,被沉重的馬蹄踏成粉碎,根本分辨不出他本來的模樣……

有戰爭就會有死亡,冷兵器時代殘酷魅力在這片詩畫般的藍天白雲之下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如此慘重的傷亡換來的成果卻是異常豐盛,七千多名呼蘭騎兵的鮮血,染透了整片牧場,永久的沉眠在了這裏;數裏之外,通往王庭的道路再也沒有任何阻礙,如同一個嬌滴滴的少女失去了裹身的屏障,引誘著這群勝利者前去臨幸……

“咯噠……咯噠……”

“唏律律……”

激昂的呼喊聲中,霍青一臉肅然的策馬來到那群撿取馬糞的奴隸叢中,最後在中原奴婢阿蘭跟前停了下來。

阿蘭因為恐懼,連意識都感覺模糊了,隻覺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體外,當粗大的馬蹄浮現在自己眼簾,馬鼻呼出的粗重息熱拍打在身上,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你是中原人?”

就在阿蘭閉目自襯必死無疑之際,馬背上響起一陣沉穩的聲音,讓她忍不住睜開了雙眼,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氣息,要知道那句“你是中原人”,可是自己的母語,很多年都沒聽到了……

“回,回這位勇士的話,阿,阿蘭,是,中,中原人,請你,不要,不要殺,殺我……”

或許是緊張,或許是害怕,亦或是母語已經很久很久沒說了,阿蘭是斷斷續續,好不容易才把語言組織清楚表達給霍青知曉,然後繼續拜伏在戰馬之前將整個頭都埋在草地裏不敢動彈……

“噌~”

一聲輕吟的劍刃出鞘傳入阿蘭的耳畔,讓她剛有些平複的心緒再次起伏起來,死亡的陰影在今天第二次籠罩在了自己的頭上,讓她的身軀又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阿蘭已經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金屬觸碰到了自己蓬亂的發絲,然後緩緩向自己背後移去,一股窒息的壓抑感不可遏製的在她腦海浮現,緊握草木的手心裏已被汗水浸透,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終結那一刻即將來臨……

“突~”

一聲輕響在阿蘭左肩響起,她頓覺後背一鬆,裝有半筐馬糞竹簍的繩索被淩厲的劍鋒輕挑而斷,竹簍內的馬糞立刻隨著竹簍一道翻落到了一旁……

霍青收劍回鞘,對阿蘭沉聲說道:“既然是中原子民,那就先起來說話吧,不要跪著了……”

阿蘭卻依舊不敢起身,隻是顫聲問道:“勇士?你,你當真不殺我麽?”

霍青說道:“隻要你不與我為敵,我為何要殺你?起來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問你……”

阿蘭聞言,終於安下心來,但在起身瞬間,望著遍地的馬糞,本能的又想要彎腰去撿取,但剛邁開腳步就被霍青喝斥起來。

“怎麽?你奴隸還沒當夠麽?如今這片王庭已是我中原王師的地盤了,你已經不再是奴隸了,而是這裏的主人,你有權讓那些曾經欺壓你的異族人匍匐在你的腳下,這是我霍青,更是軍督大人給你們的權力,現在開始,一切聽我吩咐行事!”

霍青的話嚇得阿蘭再一次跪了下來,對著他不住的磕頭認錯:“勇士,別動怒,別動怒,如果這麽做的話,王罕可汗回來會把為喂狼的……”

“什麽可汗!”霍青沉聲大吼一聲,“你記住,現在的草原已經變天了,隻有軍督大人才是這片草原的新主人,他才是你們的可汗,現在馬上給我站起來,不準跪!凡是軍督大人治下,中原男女除了天地和父母,不向任何人屈膝下跪!”

阿蘭當然不知道霍青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他口中的軍督大人又是誰,甚至不知道草原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大的變故,隻知道眼前的這支軍隊擊敗了凶名赫赫的呼蘭鐵騎。

阿蘭順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低著頭默默地站到一邊,等候馬背上那位驍勇的將領發話,但眼角的餘光依然瞟向那些散落一地的馬糞,顯然她根本沒有適應自己身份的變化。

“抬起頭來……”霍青見阿蘭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自己,便沉聲一喝。

阿蘭聞言緩緩抬起已經低伏許久的頭顱,入眼所見,隻見一名羽盔飛揚,英姿颯爽的年輕將領如神明一般落座在馬背之上,一雙堅毅的雙眸緊緊鎖定在自己臉上。

阿蘭下意識的避開霍青的眼神,生怕自己褻瀆了少年的麵容。曾幾何時,她也憧憬過與馬背上這樣英武的少年郎相伴一生,然而命運卻和自己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霍青冷眸訂了他一陣,然後揚起手中馬鞭指著四處跪在地上的女人問道:“我問你,這裏的奴隸你都認識麽?”

阿蘭點了點頭,回道:“回勇士的話,這裏所有人都是王庭的女仆,奴婢自然認識……”

霍青說道:“那好,你把這些奴隸之中的大周子民全都找出來,然後和他們一起驅策剩餘的異族奴隸,將走散的牛羊都帶到王庭待命,能做到麽?”

阿蘭沉思一陣,顫聲說道:“聽從勇士的吩咐,隻是……”

說到這裏,阿蘭怔了怔,顯然是心有顧慮。要知道在草原之上,奴隸之間也不可能和睦相處,中原女子體弱性子又溫和,也經常遭到那些異族女奴的欺負,阿蘭私下裏就被那些異族女奴挨打過好幾次。

“拿去……”

霍青一眼看穿了阿蘭的顧慮,一把將手中的馬鞭丟到她跟前。

“誰敢不聽你的話就給我狠狠地鞭笞他們,我身後兩名士兵就跟著你一同前往,如有必要,格殺勿論!駕~”

話畢,霍青一踩馬鐙,策馬向著將士們歡呼的方向馳行而去,留下阿蘭一個人和兩名充滿肅殺氣息的羽林衛騎兵留在原地……

等霍青走遠之後,她才木然的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那條馬鞭,始終不敢相信自己身份居然會如此快的轉變……

“嗷嗷嗷~”

激昂的呐喊仍然在繼續,直到霍青到來,大手一揮,這才漸漸平息了震天的歡呼……

霍青掃視了周圍一圈身上染滿敵血的羽林衛將士,隨後抽出八麵漢劍大聲對他們說道:“兄弟們,在永安出征前,我就跟你們說過,富貴要靠自己去獲取,而不是祈求別人的施舍,今天,你們各個都立下了蓋世奇功,回去後都將富的流油,讓所有人都羨慕你們所擁有的富貴,你們滿意了麽!”

“霍將軍~威武~”

“霍將軍~威武~”

“霍將軍~威武~”

三聲發自內心的呼喊,回應了霍青的話,這一刻,他終於真正得到了羽林衛全體將士的擁戴,昔日的不滿和怨恨,盡數化為了對這位年輕桀驁的將軍無邊無盡的敬意。

霍青眼眸微頜,伸手止住了他們的呼喊,然後繼續說道:“現在,你們想幹什麽?”

“殺入王庭~”一名羽林衛將士瘋狂地呐喊起來。

霍青笑了笑說道:“是的,是要殺入王庭,這些日子風餐露宿,今天就讓你們好好飽餐一頓,但是,精衛營的軍令絕對不能觸犯,

不準汙辱婦孺,不準私藏財物,不準濫殺無辜,尤其王庭內的中原子民,隻要他們不與我軍為敵,皆不可以另眼相待,明白了麽~”

“明白~~”

羽翎將士大吼一聲回應著霍青的問話,邊軍的軍規軍律他們每日都要謝謝,已經深入自己骨髓之中,就算霍青不說,他們也不會去違反。

霍青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劍指王庭,對羽林衛將士大聲說道:“好了,留下一旗將士收斂將士遺骸,其餘人,隨本將軍,一起入主王庭~”

“哈~”

一聲大喝,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那圍欄後密密麻麻的氈包牛帳,不少人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開裂的嘴唇,將嘴邊的胡血舔幹,眼神裏露出一縷餓狼一樣的光芒。

他們,確實餓了,身心都餓了……

“唏律律……”

“轟~~”

滾滾鐵蹄轟鳴而起,踏過染血的土地向這王庭圍欄飛速疾馳而去,雄渾的歌聲再次響徹在曠野之上……

“謔嗬~謔嗬~謔嗬~”

“白雪紛飛看那戰場,誰願意孤獨留在中央,金戈鐵馬空自輝煌,馬兒我要去何方~”

“謔嗬~謔嗬~謔嗬~”

戰歌起,排笛揚,踏歌而來,踏歌而去,羽翎衛的征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