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羽在驛館焦急的等待宮中回複。

……

大明宮雲舒殿內,早已設下宴席,為這次凱旋歸來的將士們接風洗塵……

劉策端起酒樽,站在自己桌案前,向這些肱骨棟梁舉杯道:“將士們,請入座,讓朕敬大家一杯!”

“多謝陛下!”

殿內赴宴的文武齊齊舉杯回謝,爾後揚脖一飲而空。

劉策放下喝空的酒樽,已成為貼身宮女的雅若及時給他將杯中酒水再次倒滿。

簡單的說了一通讚許之語,劉策又大聲說道:“大家隨意,不要拘謹,今日沒有君臣,請盡情享用,酒不夠再添,菜不夠命膳房接著做,總之一定要盡興而歸……”

有了劉策這番話,殿內官員和將士也自然是放鬆了不少,不少漢軍士兵在最初的緊張過後,也開始放開了性子,與同袍一道有說有笑的開始享用這場難得的盛宴。

“我怎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老張你打我一下,咱們現在真的在長安?還在宮內?”戚紋呆呆的看著桌案前的美食佳肴,始終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張應承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覺得現在這一切太不真實,皇宮是什麽地方?那是皇帝的住所,自己不過尋常一階小卒,何曾想過能在這裏赴宴。

倒是林苟表現好很多,夾起桌上一塊糖醋桂魚,對張應承和戚紋二人笑著說道:“敲你倆這湊性,還真沒讓我說錯,就是鄉巴佬進城,沒見過市麵,告訴你們,這都是真的,咱們現在就在宮裏赴宴!”

話畢,一口將桂魚塞入嘴中……

也就在這時,劉策端著酒樽在白麒和許文靜陪同下,來到他們跟前敬酒。

三人見劉策過來,立馬緊張的不知所措,剛起身準備行禮,卻聞劉策笑道:“你們不要緊張,朕說了大家今日務必盡興,隨意便可……”

雖然劉策這麽說,但張應承還是緊張的說道:“陛……陛下親自敬酒……是……是我們這些下等小卒的……榮……榮幸……我……我感到受寵若驚……”

劉策仔細打量一下張應承,然後舉起酒樽在他桌前的酒杯上,輕輕碰了一下說道:“如果朕沒猜錯,你叫張應承對吧?”

張應承登時一驚,忙道:“陛下居然知道我的名號?”

劉策點點頭回複道:“朕當然知道,張應承,二十三歲,西北新軍長矛手,在石堡之戰親手擊斃三十七名勃紇人。”

然後又指向戚紋和林苟,分別說道:“你叫戚紋,十九歲!在西北新軍中擔任刀盾手,石堡一戰攢有十四顆敵軍首級!

你叫林苟,二十四歲,西北新軍弓弩手,單憑一張勁弩,連斃勃紇三百一十二人,這些朕都沒有說錯吧。”

這話不單讓眼前三人感到震驚,就連白麒和許文靜都感到不可思議。

白麒和許文靜的戰功報冊上,的確有這三人在軍中的一切資料,但白麒還沒有來得及呈交上去,更何況軍功報冊也不會有對人相貌具體描述,劉策是如何一眼就認出他們三個的?還對他們在石堡的所作所為如此熟悉?

劉策見大家都不語,接著看向張應承說道:“張應承,有句話你說錯了,下等人?你自認你是下等人麽?”

張應承低頭說道:“和陛下比,我們身份低微,不就是下等人麽?”

劉策搖搖頭:“好,下等人,朕問你一句,你的軍功可曾有假?”

張應承嚇得冷汗淋漓,忙對劉策說道:“陛下明鑒,我在石堡都是真刀真槍與胡奴拚殺出來的,絕對沒有半分作假!不信,陛下可以問許監軍,他可以作證……”

劉策道:“朕當然知道你們的軍功貨真價實,沒有一絲水分,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自認為下人?應該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

皇上又如何?還不是跟你們一樣是個普通人?一樣要吃飯,一樣要睡,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生老病死,又何必劃分的那麽明細,

隻不過我們所處的生活環境不同罷了,除此之外,我大漢臣民都一律平等,沒有什麽上人下人之分,如果你非要自認為下等人,

那朕可以告訴你,大漢需要你這樣千千萬萬的下等人,才能經久不衰,大漢前靜不是在這廟堂,而是在像你這樣億萬人身上!”

劉策這番話說的眾人心中暖意濃濃,張應承甚至鼻子都酸了,紅著眼,淚水在眼眶不住打轉。

“來,諸位英雄,滿飲此杯!”

“多謝陛下!”

寒暄過後,眾人一杯酒下腹後,氣氛總算有些緩解。

劉策從雅若手中接過酒壺,親自給三人滿上喝空的杯子,然後笑著問道:“你們現在有什麽需要的麽?朕定會盡力滿足你們!”

“真的麽?”戚紋聞言,忙出聲道,“陛下,我想問問我們的軍功真的能換到那麽多賞銀麽?”

“哈哈哈……”劉策聞言,輕聲笑了笑,“當然,一分錢都不會少你們的,這種功勞要是不賞賜獎勵,那還是人麽?放心吧,這是屬於你們的一切,沒人敢剝奪!”

戚紋心下歡喜萬分,開始幻想領取到賞錢和分土地的場麵,到那時不知該有多激動啊……

等劉策和張應承三人敬完酒,轉身要回自己主案之際,白麒和許文靜相互使了個眼色,最後白麒鼓起勇氣對劉策小聲說道:“陛下,末將有一事想向您稟報……”

劉策正在興頭上,也沒想太多,隨口說道:“何事,白督軍但說無妨……”

白麒拱手說道:“陛下,此次能順利占據掌控西域,除了將士奮勇殺敵,陛下全力支持外,還有一人功不可沒,今日白麒就借著這場宴會鬥膽懇請陛下向他討個功勞?”

“哦?是麽?說來聽聽,何人?”

劉策頓時起了興致,看向白麒,想聽聽他口中這奇人是誰。

白麒說道:“陸羽,陸將軍……”

“誰?!”

劉策聞言,頓時提高了些音量,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白麒。

許文靜忙道:“陛下,陸將軍這次在西域確實立下曠世奇功,白羊王拓跋炬便是由他親手斬殺,

瓦慈城也是他以水計攻克,就連月氏國也是陸將軍親身涉險,讓我們在西域有了一個得力的盟友,

懇請陛下就給他一次機會,讓陸將軍重回軍營吧……”

劉策眼神一冷,看了眼白麒和許文靜,淡淡地說道:“陸羽這將軍是誰封的?經過朕的同意了?”

白麒頓時緊張不已,畢竟“陸將軍”這稱呼此些時日也已叫慣了……

還是許文靜反應迅速,忙對劉策解釋道:“陛下恕罪,臣等隻是尊稱而已,還請陛下見諒……”

劉策雙眼微微一頜:“朕記得之前說過,像陸羽這種匹夫任何人都妄想給他求情,不要以為他立了些功勞就能讓朕對他刮目相看,

如果朕原諒了他,羽字營一千五百多號將士的英魂能原諒朕麽?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就應該承擔這個重責!

不過,既然陸羽立了功,雖非軍中將士,但朕也不會虧待他,他不是喜歡女人麽?

朕就給他一筆錢,足夠他下半輩子過的富足,就算娶上一兩百個姬妾,也綽綽有餘!”

白麒和許文靜還要再勸,卻聽劉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事情就這麽定了,你們二人不要再勸,朕怕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掃了這滿殿功臣的興致!”

話畢,劉策徑直離開,去其他桌敬酒了。

白麒不甘心,還想再努力一下,卻被許文靜製止:“白督軍,今日不是時候,還是等宴會結束,明日陛下心情好些再提吧……”

“哎……”

白麒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好暫時作罷……

……

第二日,陸羽在驛館焦急的等待宮中回複。

昨夜,他是徹夜未眠,時時刻刻盼望著劉策的答複,能讓他重披戰袍馳騁沙場。

就在這時,驛館院子裏有一隊人進來,為首中間的是黃門內侍王孝禹,左右分別是韋殿跟焦絡兩名殿前侍衛,跟在三人身後的,是一隊扛著箱子的士兵……

“傳陛下口諭,陸羽上前聽封……”

陸羽不敢怠慢,馬上整整自己的衣物,大步上前,傲然拱手:“草民聽封!”

王孝禹道:“傳陛下口諭,陸羽在西北戰場表現卓著,雖為白身卻依然為不失為將本色,

特賜珠玉十箱,黃金萬兩,安戶銀號本票折銀元二十萬一張,黃金和銀元均皆存與銀號庫房,可隨時憑本票提取,

望陸羽能安享富貴,不再為生計發愁……”

劉策得賞賜不可謂不豐厚,但聽在陸羽耳朵裏,確實異常的刺耳,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隻想能繼續領兵打仗,哪怕隻是做一介旗總也比這金山銀山強百倍啊……

確定王孝禹沒有多餘的話後,陸羽登時麵色慘白,身體不由顫抖起來,喃喃說道:“這不是某想要的,某要的是馳騁沙場為大漢效力,為大漢效力啊……”

陸羽絕望之下,淚流滿麵的癱坐在地上哽咽的嘶吼著,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打擊。

“陛下他到底怎樣才肯原諒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