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觀的香火比往日旺盛了數倍有餘,很多人聽聞查文斌又開始坐診了,甚至不遠千裏從很遠的地方特來求一藥方。

原本每日限量一百個號根本就不夠,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了山門口。其實查文斌的醫術在中醫裏並不是頂級,至少在中醫這個領域裏比他優秀的人比比皆是,他開的藥方也都是一些古籍上記載並一直流傳於大眾的。可人的名氣一旦大了,就擋不住,他的藥便宜,好用,劑量不多不少。有病則醫,無病則歸。他覺得自己隻是做了一個普通的中醫都會做的事情,區別便是在一個良心上。

這一天的最後一個病人有些特殊。聽胖子說,早上山門開的時候,她就來了,號也一早就拿到了,可位置卻偏偏是最後一個。

“哪裏不舒服?”查文斌揉了揉眼睛,今天說是一百個號,可起碼看了二百個病人。查文斌的原則是:隻要病人願意等,他都會盡自己所能為他看。胖子打趣,現在這太平觀看病的要比燒香的人要多得多,幹脆改行做個老中醫算了,保準也能發家致富。

“我不是來看病的。”說話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短發女人,她麵帶微笑,氣質也很儒雅,親和中帶著一絲精明。

“問事?”查文斌道:“雖然明天才是問事的日子,可既然你是最後一個,我願意破例。”

“也不是問事。”女人說罷從包裏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來,查文斌掃了一眼,這個女人叫高靜,她的職業顯示她是個記者,此行的目的是來做一次采訪。

高靜笑著說她很早就來了,但看到這兒的病人實在太多,查文斌又太忙,所以便不忍打攪,直到打烊時分才冒昧前來。記者對於查文斌來說,是個新鮮職業,他從未接受過采訪,也從沒想過要借助媒體的輿論宣傳什麽。

“一直聽聞太平觀的查道長醫術了得,民間信徒眾多,關於您的各種傳聞更是離奇的萬分,所以想與先生做個專訪,讓更多的人能夠了解您的真實生活。”

“我很普通,”查文斌道:“就如你所見,普通的長相,普通的穿著,普通的醫術。不過是有些朋友覺得我開出的一些民間方子有點管用,所以才會招來這麽多人捧場罷了。實在是沒有什麽值得宣傳的地方,我們這裏有負責道觀的具體人員,高小姐如果想了解太平觀的過往,可以去找他們。”

女人噗嗤笑了:“都說查先生這個人高冷的很,今日一見,還真是如此。那好,我就問一個問題吧,您能告訴我為什麽他們都願意到您這兒來求藥,是因為貴門派有什麽秘籍一類的仙方嘛?”

記者想要的,自然是一個能夠賺取眼球的話題:某某仙山,某某道長,某某靈藥,包治百病,信徒如雲。這樣一個報道下去,很快太平觀就會成為是非的中心,這不是查文斌想要的。

他從桌上抽出了幾張方子遞給了高靜,道:“高小姐如果願意的話,這些方子都可以拿去做報道,它們都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藥了,我倒希望有人刻意把這些藥方發揚光大,因為它們又便宜又好用。”

高靜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問題:“查先生,您可以說說,為什麽這些普通的藥卻能讓您這兒的生意如此紅火嘛?是因為您道士的神秘身份?又或者像傳言說所說的,您會在這些方子中注入一些靈力,法術之類的玄學東西?”

“我想你更希望我回答後麵那一段吧?”查文斌道:“好,那我就來解釋一下為什麽同樣的普通方子,來這兒的人卻都把它當做了神藥。但在這之前,我先糾正你一點:我不是生意人,這個中藥房也不是做生意的地方!

其實要讓大家信仰自己,真的不難,無非就是有沒有做好本職工作,有沒有設身處地的為那些有所求的人比如做老師,授業解惑,不要把教育當成生意;比如做醫生,救死扶傷,不要把治病當成買賣;比如做官員,為民請命,不要把權力當成任性;再比如像你這樣的記者,實事求是的報道,不要為了新聞而顛倒是非。”

說完這句,高靜的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了,略顯尷尬。查文斌見狀又道:“當然了,我相信高小姐是個實事求是的好記者,我的這段話你也可以原原本本的報道出來。同時,我是一個道士,這並沒有什麽好去掩飾的。道醫文化既是道教的傳統醫術,也同樣是中醫醫術裏的一部分。它不是什麽畫符驅鬼,也不是聖水靈丹,更不是什麽封建迷信。

至於我本人,那就更加沒什麽可寫的,不過是一個粗懂醫理的鄉野村夫罷了。高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失陪了。”

見查文斌要走,高靜急了,連忙攔住他道:“查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您知道現在對您好奇的人有太多了,他們其實都想了解傳統道士在現代社會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是不是那些符籙啊陣法啊咒語啊,真的像影視劇和傳說中的那麽神奇。”

查文斌的回答同樣也很簡單,就隻有三個字:“你信嗎?”

“其實我本人是挺相信的……”高靜的話還沒有說完,查文斌就打斷了,道:“不,你不信!作為一個新聞從業者,無神論和科學論才是你的信仰,你沒有必要為了套話而違背了自己的內心。”

“好吧……”高靜自認為采訪過很多大咖名人,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直白的對手,似乎這個人能夠看穿自己的一切,那些曾經屢試不爽的小九九到了這兒竟全成了他眼中可笑的存在。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高清還是不死心,她問道:“查先生,作為一個道士,您覺得這個世上真的有鬼嘛?如果有,可否告訴我們,應該怎樣避開它們?”

查文斌看了一眼窗外,道:“天色很晚了,高小姐還是早點下山吧,您是開車來的嘛?”

“是的,隻是查先生,您能回答一下這最後一個問題嗎?”

“下山的時候,如果遇到有人搭車,請不要開門。”說完這個,查文斌轉身就走了,隻留那高靜獨自一人苦笑。

“哎,他始終是不肯正麵回答,算了,這些道士到底是不敢光明正大說出來那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