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一別多年,自然是感慨頗多,當年大山以為查文斌已經死了,就在查家後山上有一座空塚,大山每天傍晚就會上山坐在那墳前點了香燭,默默的一個人對那冰冷的墓碑訴說著。久而久之,他終於是因為長期煙熏火燎而得了肺癌。

查文斌自是知道虧欠他的,如今的大山比之之前要略顯消瘦,聽卓雄說這些年精神也一直很低沉,直到前日聽聞查文斌回來的消息後,他便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整天總把笑容掛在臉上。

查文斌曾說過,大山的心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人之一,所以他的心不會被蒙蔽,能夠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髒東西。這也是此番,他能見到超子車上有那個女人的原因,機緣巧合之下又是救了超子一命。

這幾人坐下來一聊就不知不覺到了後半夜,眾人這才各自去睡了。查文斌躺在**忽然雙手死死的抓著床單,昂著脖子滿頭大汗的掙紮著,那臉上的表情異常痛苦……

又是那該死的一汪湖水,那塊寫著“烊烔淵”的石碑又出現了,前方的水中有個小女孩正在揮著小手對他喊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隻見那孩子旁邊有一頭凶猛的怪獸正張大著嘴巴流著口水要一口咬向那孩子……

查文斌正欲奔向那湖水中,又聞另一方有人喊道:“文斌,救我,文斌,救我……”

他一轉身,隻見在那湖的另一側,一個女人正被心柔抓在手中,她的鋒利的十指正在那女人的臉上來回劃著,她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查文斌,伸出血紅的長舌在那女人的脖子上猛的舔了一口……

就在這無暇顧及左右的時候,那頭猛獸一口咬向了那孩子的頭顱,那心柔也同時一口咬住了那女人的脖子。鮮血、慘叫,還有他跪在地上痛苦的喊道:“不!”

“嘭”得一聲,門被踢開了,河圖超子等人全都一湧而進,坐在**的查文斌正抱著自己的腦袋,隻見那床單都已經給擰成了麻花狀……

河圖歎息了一聲道:“哎,又做噩夢了吧……”這樣的場麵他已經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了,每次當查文斌有殺伐妖邪之後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接過水默默的看向那桌子上的兩個靈位,一書“先室查氏閨名鈄妃之牌位”,另一書為“故女查子瑤之牌位”。

先前他那夢中夢到的二人,正是他已經去世多年的妻子和女兒!

每每遇到這樣的事,查文斌總會選擇一個人待一會兒,這也是他多年的習慣,待到他們全部都走了。他又起身拿了一副長香貢在那兩幅牌位之上,點燃了香,他便會默默的坐在那張桌子前,一直就那樣看著那兩個牌位流淚,所以他們也就都從來不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今天也許是累了,查文斌趴在那桌上看著看著,眼皮子就乏了,不知不覺的跟著便睡著了。睡著睡著,忽然他又朦朦朧朧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文斌、文斌……”這是鈄妃在叫自己!

他“呼”的一下從案頭上驚醒了,這次他發現自己沒有在那個該死的烊烔地獄裏,而是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房間。

隻見在那自己的床邊有個白色的模糊的影子,那身形那步伐,查文斌一眼便瞧出了是她,趕緊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想要摟抱,不料這一抱卻又是空的。他大失所望,心想,自己定是又看花了眼,卻又再次聽見那鈄妃在叫喊著自己道:“文斌……”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個女人在用手摸著自己的臉,但為何自己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他看著那張模糊的臉的道:“鈄妃,是你嘛鈄妃……”

“是我文斌,”那女人的聲音裏頭也帶著哭腔,待查文斌起身又想保住她時,那影子便往後一退,然後伸手示意道:“你別過來,否則我受不住你身上的那一身道氣,頃刻間便會消失。”

查文斌一拳頭砸在那床沿上,震得他手掌一陣發麻,自責道:“該死的,都是我不好,為什麽偏偏就做了個道士……”

那鈄妃就順著他的話道:“好,文斌,那我就來問問你,你為什麽要做道士?”

“我沒得選擇,”查文斌環顧這屋裏的一切陳設低聲道:“我生來就是孤兒,是我師傅把我養大的,他是個老道士,我自然也就成了小道士,但我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害了你們……”

“不,那也不是我們,那是你心中的魔,”說罷那女人又道:“道行越高越多心魔便就越重,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試問若你不出手,那些為禍的妖邪卻因為你的仁慈又殺戮了更多的人。你雖不殺伯仁,但伯仁卻又因你而死,你不是也跟著害了他們嘛?”

“我……”查文斌竟也是一時語噻,是啊,那女魔頭吳心柔不就是個例子嘛?

那鈄妃又道:“文斌,道不在於形神巨細,而魔不管其強大與否,道這一尺必須壓在魔這一丈之上,這便是邪不勝正!隻有那些害人的東西,讓它們怕了你,懼了你,它們便是不敢再來欺負我們了。”

查文斌喃喃自語道:“讓它們怕了,懼了……”

就在這時,那鈄妃的影子漸漸開始變得透明起來,隻聽那女人又道:“記住,文斌,你是個天師,既然有這個能力,就要替天行道。還有,忘了過去,放下吧,你應該要有自己的生活,你心裏的魔太重了,以至於讓你一直不敢麵對那個真正的自己。放手去麵對真正的明天吧,隻有你自己把自己給安頓好了,我們也就可以真正的安息了……”

查文斌隻看著那團影子慢慢向著窗外散去,他拚命的追著,一邊追一邊喊著“鈄妃,鈄妃!”

“咚”得一聲,他撞到了那玻璃上,這一下也讓他一個激靈從那夢中醒了過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隻見上頭鼓了老大一個包。想必是自己在這桌上睡著了,最後把腦袋磕到了這桌上,他摸了摸自己那濕潤的臉頰,隻見那香爐中的長香此時恰好燃盡。

他起身朝著那靈位深深鞠了一躬道:“鈄妃,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