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邊升起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從黑暗中醒了過來。兩人抱著樹杈熬到現在,渾身濕漉漉的,這種地方,好人進來就算能出去,僅是瘴氣也能要了他半條命。

下了樹,林子裏的霧氣依舊還是很濃,兩人繼續往前趕。忽然,林子裏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正在想,是不是有野獸出沒,葉秋把刀都反握好了,卻見林子裏還有粗重的喘氣聲。

是人!

兩人連忙順著動靜過去,扒開一溜溜的灌木,隻見前方一塊石頭旁,有個人蜷縮在那。一瞧這衣服,查文斌認出來了,這不就是跟著袁大師一塊兒進山的那個老板徒弟嘛!這家夥怎麽在這兒?

“劉總?”

那人當即渾身一顫,捂著臉驚恐的看了一下查文斌,又立刻抱著腦袋蜷縮的更厲害了。這家夥,一身名牌的戶外裝,現在渾身狼狽的就像個要飯的,哪裏還有半點老板的樣子。

查文斌給葉秋使了個眼色,後者上前一把抓起劉總,隻見他渾身顫抖的就像個米篩,口中嗚嗚啊啊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哈喇子流的滿地都是。

“這人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你穩住他!”

說罷,查文斌取出銀針紮在劉總的頭頂鹵門處,雙手蓋住他的額頭和後腦,口中念道:“慧元江邊玩,金剛列兩邊,千裏魂靈至,急急如竅來!”

銀針拔出,又立馬畫了一道定魂的符籙,手指一繞,頓時燃起。來不及了,往掌心倒了一點水,符咒丟進水中混合著朝那劉總口中猛地拍了下去。葉秋拿住他的上下顎關節,將人頂住腰部往後仰,待那劉總口中一陣咕嚕,符水總算是給灌了下去。

灌完不多久,那劉總就開始吐,黑乎乎的符水夾雜著尚未消化的食物,呼啦啦的全噴了出來。待吐的差不多了,查文斌又拿出一瓶安神的藥丸給了一粒,吃下去後扶著讓他坐下,那劉總的眼神也開始慢慢變得正常起來。

等他認出查文斌,已經是足足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隻不過人雖然醒了,可身子也是元氣大傷,以後落下病根那是跑不掉了。

那劉總慢騰騰的回憶,原是昨天他和師傅走了不多久,林子裏霧氣太大,二人竟是走散了。不多久的功夫,手裏電筒燈泡也給炸了,這兩眼一摸黑,他是路也找不到,隻想著大聲喊他師傅來接他。

也不曉得喊了多久,還真就有個燈過來了,慘白兮兮的那種。他原以為是師傅,可那燈始終和自己保持著無米六的距離,喊他也不應。這劉總就有些怕了,心想著莫不是遇到了什麽邪門的東西。可他不動,那東西也不動,他就想著以前師傅教自己的一些辟邪口訣,念了半年,也沒個什麽卵用。

惹不起,那就躲唄。於是劉總這就開始摸著黑走,可他走到哪,那盞燈就跟著他到哪,始終保持著那個距離。這下劉總徹底慌了,撒丫子開始跑,連滾帶爬的,可那盞燈死活就是甩不掉。

跑到後麵,劉總也記不得自己摔了多少個跟頭,也跑不動了。掉到這塊石頭下,覺得好歹算是有個支撐,就窩在這兒,那燈也就跟著停在這兒,就在他跟前,一動不動的照著自己。這林子裏又冷又濕,加上這般的驚嚇,小命還留著就算不錯了。

“人沒事就好,”查文斌道:“得虧你躲著,沒有跟著那燈走,我們管它叫做引魂燈,一旦去了,你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劉總哆嗦著道:“查先生,我,我想回家,你們能不能帶我回去?”

“你還能走嗎?”

“能!”劉總掙紮著站起來,但無奈雙腿發軟,又重新跌了回去。查文斌讓葉秋扶著他,三人這才順著林子一路趕。

路上,劉總這才悔悟過來,這什麽師傅壓根不管自己的死活,今天要不是遇上查文斌,自己肯定就交代在這兒了。

“你說你怎麽就膽子那麽大,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

“哎,我也是上當了,不過他那人還是有些真本事的。”聽著劉總說,第一次見袁大師時,袁大師就給他表演了一個斷蛇重接的絕活。就是當著他麵把一條蛇斬斷了,拿捏在手中一番操作後,斷蛇又給重新接了起來,活如當初。

再後來,這位大師又教給了他一些呼吸吐納的法子,他原有腰椎病,跟著袁大師練了一段時間,腰椎的毛病倒也真好了。從那以後,他就成了大師的鐵杆徒弟,無論是生活上還是生意上事事都要請教這位師傅。

“其實那就是個障眼法,”查文斌道:“這種戲法,過去隻能在天橋下賣藝,現如今倒成了上台麵的絕活了,他以前來過這裏嘛?”

“聽說來過,”劉總道:“他時常說,瓦屋山是人間地獄,這地獄不空,他不成道。所以每每打坐時,就會靈魂出竅到這兒來超度亡魂。”

“嗬!”查文斌都給氣笑了:“他還想學佛家的地藏王呢,就這種話,你們也能信嗎?”

“以前他說什麽,我們也就都信了。再說了,他那些弟子裏,還有好些都是名人,那些人都跟著信他,我們這些哪敢不信。”

走到差不多預定的位置時,查文斌便開始仔細搜索起來,他要找的目標是一塊寸草不生的地。在這種茂密的林子,要想找這樣的地方原以為是很簡單的,可因為樹林太密,找起來還是有些費力的。

走了好一會兒,查文斌終於是注意到一塊很不起眼的地方。那裏相鄰有兩棵一人抱的樹,但樹的對立一側都是扁的,就連樹枝都避開這個位置。而兩樹之間的那塊空地,約莫是個直徑半米的圓,地上除了有些落葉之外,再無其它。

查文斌把一根針插在地上,以它為圓心,用線吊著開始畫圓。取外圓能夠離樹木最遠的位置為半徑,反複核量,終於是確定了圓心所在的點。

如果現在是夜晚,從這個點抬頭往子時的夜空看,七煞星應該正好垂直與它。扒開樹葉,又用葉秋的匕首往下挖了一會兒,約莫三十公分的深度的時候,他看見下方散落著一些青磚模樣的東西。查文斌什麽都沒做,又把泥土給回填了。但隻要確定了圓心,以它作為標點,就能再次用人體羅盤測算出七煞陣的方位布置。

一通折騰,選定了方位後,繼續開始趕路,這時林子裏或見一些陽光開始穿透下來,霧氣也漸漸散去,露出它本來的模樣。

這些樹,全都是張牙舞爪歪脖子的模樣,你就很難找到一棵筆直生長的。老古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樹一旦歪著長,那多半都是因為陰氣集中,以至於陽氣羸弱。

劉總怯怯的問道:“這種地方鬧鬼嗎?”

“不怎麽鬧,”查文斌道:“但是這裏遠比鬧鬼可怕,好似一個活人進了陰間走一遭,虧的隻能是自己的陽氣。它的厲害之處在於殺人與無形,你遇到的那個我懷疑根本不是鬼作祟,而是人。”

“人?”劉總腦袋“嗡”了一下,道:“還有人在這種地方住嗎?”

查文斌心想,也難怪你會被人哄的團團轉,難道非要讓我點破嗎?他也懶得回答,畢竟沒證據。但是引魂燈這種東西,查文斌是會做的,它並不複雜,但是卻可輕易的叫人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