懟天懟地對空氣,誰都沒怕過的胖子竟然被一個市井老太太給弄的沒脾氣,這破天荒的頭一遭讓大家不禁都開始對這個老婆婆的身份起了興趣。

屋裏這頭正在熱火朝天的討論著,大半夜的,忽然有人來敲門了。

“誰啊?”

也不回答,隔了會兒又敲了三下,很輕。風起雲開了門,竟是那個老婆婆。

“我可以進來嗎?”她手裏提著早上拿著的那個籃子,裏麵似乎裝著什麽東西,上麵還蓋了一層碎花布。

老婆婆進了屋,也沒說話,左右打量了幾番,但視線全然不是落在他們身上的。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那牆壁、門窗,一直走到那張餐桌前終於是停了下來。

她的手指搭在桌麵上,搖著頭輕聲道:“變了,一切都變了。”說罷,就著那椅子緩緩坐了下去,手指還在不斷來回摩擦著那桌子的邊緣。

查文斌還是打算率先打破這種沉默,開口問道:“婆婆,您這麽晚上來,是不是我們打攪到您了?”

老婆婆搖了搖頭,這氣氛著實讓人覺得有點悶,胖子都想起來去開窗了。

“你們是了這套房子來的吧?”她終於是開口了。

“我們隻是租客。”查文斌也挺直接,就道:“外麵人都說這房子不幹淨,是個凶宅,沒人敢買。”

“哎……”老婆婆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不該走的都走了,該走的卻還留著。”

她又打量了一眼查文斌道:“你是他們請來的先生吧。”

查文斌也沒否認,繼續聽那老婆婆講道:“這些年,來過不少先生了,又都回去了。這屋子啊,本來就不該賣,非不聽。”

風起雲到底是女的,起身給那婆婆倒了一杯水,輕聲道:“您能跟我們說說這房子的事兒嗎?”

“這房子,它原本也是我的。”這個消息倒是讓他們頗感意外,又聽她繼續道:“那時候,我們兒子結婚了,就買了這上下兩套房。住遠了,照顧不周,住近了,又容易鬧矛盾,我就尋思著那就買個樓上樓下,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是個禍害啊。”

她依舊還在來回摸著那桌子,又問查文斌道:“你是哪個道觀的?青城山來的嘛?”

“不是,”查文斌道:“我從很遠的地方來,也隻是路過。”

老婆婆又點點頭道:“你跟他們不像,我也看出來了,你是有幾分道行的。”

“敢問老人家是做什麽的?”

老太太慢慢掀開籃子上的花布,隻見裏麵是一件銅環模樣的東西。這個銅環比較特別,連接處是個鬼頭的模樣,周身總共有八個手臂,每隻手上又都提著一個更小的銅環,這東西有個名字,查文斌一眼就認出來了,它有個名字叫做:師刀。

查文斌立刻起身抱拳道:“原來老前輩是觀仙婆。”

觀仙婆就是四川巴蜀一帶對女性巫師的稱呼,男的叫端公,女的叫觀仙。和一般的那種跳大神不同,觀仙婆是有師門的,屬於老一派的巫道,也就是祖天師張道陵吸收的那種西南巫術的原型。

她這籃子裏,一共放了四樣東西,除了這個叫做師刀的銅環外,還有三樣分別是:令牌,對卦和一隻牛角。這幾件東西,看上去皆有些年頭,不是近代所產,尤其是那枚令牌,用的是一方上等雷擊楠木,這種東西一看就不是普通觀仙婆所能使用的。

再說那個牛角,俗話說:端公吹牛角,道士吹海螺。這是一件法器,也是一件樂器,是用來做法時吹用的。最常見的牛角便是水牛角,可她這件確是貨真價實的犀牛角!

犀牛角本就是辟邪之物,而亞洲犀牛又早已滅絕多時,這玩意就連這哥幾個也都是頭一回見。這幾樣東西一擺出來,查文斌也是識貨之人,那就說明這個觀仙婆絕不是那種混飯吃的普通角色。

老太太點了點頭,又道:“這房子原是給我兒子結婚用的,下麵那間呢,我就當做了自個兒的香堂。可能是祖上得罪了太多陰家,我一輩子都在替人問神問鬼,沒想到終了還是自己在這條路上栽了。”

原來這老婆婆是世代家傳的仙家,他們的祖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頗有些名望了。傳到她這一輩時,往上三代都無男丁,唯獨她生了個兒子。可這個兒子打小就對神鬼之事不感興趣,加之時代變遷,這一行也就遊走在消亡邊緣了。

轉眼就到了成婚的年紀,可兩口子在一塊兒三年,肚皮裏愣是沒動靜。這老婆婆本就是個傳統之人,自然免不了要催促,一來二去,婆媳之間便有了間隙。更讓老兩口沒想到的是,經過檢查,真正有問題的竟然是自己兒子,醫生診斷他不能生育。

這是個晴天霹靂,小兩口離了婚,兒子也備受打擊,並將這些錯全都推到了銀花婆婆身上。說這是天譴,就是因為神鬼之事經曆多了,所以才讓他們家絕後了。從那以後,兒子就獨自一人把自己關在屋內,誰也不見,終於半年後,他從這六樓一躍而下。

“我很理解你。”查文斌道:“其實,我想說,您經曆的事兒我也經曆過,不過這和後麵這套房子又有什麽關係。”

“關係就在我兒子身上。”老婆婆繼續道:“跳下來的時候,他腦漿都流出來了,身上的骨頭幾乎沒剩幾塊好的,這就是這樣的傷,居然還有一口氣留著,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可憐我呢?”

“為了救兒子,為了湊錢,我才把上麵這套房子給賣了。”她摸著那桌子道:“這還是他們結婚時買的,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上來過。在醫院呆了很久,他就一直睡著,醫生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醒過來來了。”

胖子插嘴道:“婆婆,那叫植物人。”

那老婆婆繼續道:“我原本也沒想過會把它變成一間凶宅。兒子接回家後,一天不如一天,我就給他做了七星續命燈,擺在他的床下。就在那時,買這個房子的那個女娃出事了,可我卻發現我兒子的情況反倒好了起來,他的臉一天比一天紅潤。”

查文斌道:“七星燈可以續命,但是燈芯卻需要陽氣來燃,你們是同一層樓,住在上麵這一層,就等於被架在了火上烤,這腹中胎兒尚未成人型,決然是承受不起的。”

老婆婆歎氣道:“哎,她肚子裏的娃就成了第一個替死鬼,也怪我當時沒發現,以至於後麵又讓她們母女全都死於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