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何老西的說法,那日前來問他訂購棺材之人是在白天,一個新亡之人縱使是有鬼魂,又怎麽可能在白天出現在街頭?所以查文斌專門去查驗了那疊惹禍的冥幣,總算是讓他找到了蹊蹺。

原來現在的商家為了銷售,把那冥幣做的和真錢沒什麽區別,隻是在上頭改成了“天地人民銀行”,又把那頭像給改成了閻王爺。並且,這疊冥幣是被分成了兩捆,而其中的一捆被何老西的老婆給拿走了,那一捆裏頭全是真錢,一張假的都沒有,而何老西拿走的那一疊裏,放在上麵的幾張和最下方的幾張也是真錢,夾在中間的大部分才是冥幣。

那天天黑,加上何老西本身就受了驚嚇,隨便抽了一部分給了歪嘴,哪想就全是冥幣,這才惹了禍事。

所以,查文斌覺得,這件事肯定有蹊蹺。白天去到他棺材鋪裏訂貨的那個人未必是個鬼魂,但是晚上上他身後來又跑掉的那個才是他真正想搞清楚的。

狀元嶺,隻能靠步行,好在他與葉秋二人腳步都是極快的,終於是趕在天亮之前到了那個地方。村子就在嶺下,攏共二三十戶人家,查文斌直憑著空氣裏彌漫著的那股香火味就找了過去。隻見院門上貼著挽聯,院內還亮著燈,桌子板凳之類的橫七豎八的堆滿了院子。他見那桌上有一人正趴著睡覺,便過去叫醒了那人,這人正是昨日迎那何老西的指客。

那人正睡著迷迷糊糊的,起身見來的是兩個生麵孔,心想莫不是遠來的賓客,但又見那人是一身道士打扮,便狐疑道:“誰請你們來的?”

查文斌道:“我姓查,名文斌,是洪村人。”

這查文斌的大名周遭有誰不知?那指客連忙起身道:“原來是查師傅啊,哎呀,您稀客怎麽屈尊跑到這兒來了。”說罷,他就衝著那屋子喊道:“香蓮啊,趕緊出來,有貴客來了。”

那屋裏這就走出一個披麻戴孝的女人,雙眼通紅,上下眼皮都腫成了紫黑色。一看就是傷心過度,硬生生哭成這樣的。查文斌也不好說明自己的真實來意,隻說聽聞這狀元嶺出了一檔子事,這戶人家又挺可憐,就說自己隻是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哎,”那指客一聲歎息道:“真是個苦命的人家,你說這年頭還有幾個人願意上山開荒的。她那男人早些年也在南方工廠裏上班,後來讓機器給弄瞎了一隻眼睛,拿了點賠償就被打發回了家,所以啊,這房子也就隻建了個殼,裏麵還是光禿禿的水泥地呢。賠的那點錢給他老婆買藥吃都不夠。”他指著那個女人道:“她有心髒病,得吃那種進口藥,一個月大幾千呢。”

聽那個指客介紹,那個男的叫王長壽,名字取得倒是挺好,卻偏偏做了個短命鬼。這長壽受傷回家後修養了一年,為了維持生計就弄了個養雞場,第一批雞還沒出籠又遇上了雞瘟,死了個幹淨,聽人說是因為他買了便宜的飼料。後來他就索性自己開荒種玉米喂雞,放一把山火,哪知道那天風太大,人也沒跑出來,就這樣給燒死了。

查文斌又進屋看了一眼,那人已經躺進了一口薄皮棺材裏,身體蜷縮著,身上蓋著一雙絲綿被。他掀開被子一看,屍體早已是麵目全非,就讓查文斌這種見慣了死屍的人都覺得著實有些慘,他正要給那屍首蓋上被子的時候,忽然見那死屍露出的牙齒又黃又黑,且有諸多齲齒,且縫隙很大,磨損也很嚴重。

他就納悶的問那一旁的指客道:“這王長壽今年多大年紀?”

“三十四歲,”那指客還感歎道:“要是不在外麵出那事也正值當年啊。”

“那就怪了,”查文斌直言道:“老先生,您看他的牙齒,”說罷他就索性用手撐開那焦黑的嘴唇道:“這一口牙齒哪裏像是三十幾歲的年紀,這裏的槽牙都掉了一半,外麵的也基本都毀了,看著足足有六七十了。”

那指客被他這話瞬間也是給驚了,作為一個有閱曆的老人,他自然也能瞧出這裏頭的問題,查文斌又道:“你先前說他的眼珠子曾經瞎過一隻對嗎,是左眼還是右眼?”

“左眼!”

隻見那死屍麵部整個呈焦黑狀,眼皮都已經被燒的粘在了一起,不過查文斌還是用力掰開了那層皮,隻見那焦黑的皮膚之下露出了一個雪白完整的眼珠子。他又試著翻開右眼,結果也是完好的!

“這……”那指客慌忙喊來一直在啼哭的香蓮,把她小心的拉到一旁道:“香蓮啊,你是不是搞錯了啊,這個人恐怕不是你家長壽啊!”

查文斌又問道:“村裏還有其他人失蹤的嘛,又或者和他一起的幹活的老人?”

“沒有沒有,”那指客連連搖頭道:“村子就這麽點大,出了這檔子事誰家都來搭把手,從沒聽說過有人家少了人。這不對啊,這要不是長壽那這人怎麽會出現在他家地裏,那長壽又到哪裏去了,按說他要是沒事,早就該回來了啊!”

原來啊,這長壽一早上山,說好了中午回來吃飯的,可香蓮一等等到傍晚也沒見人。開的荒山又在一處內凹裏,村民們倒是見到有煙霧升起,過去也曾經有過燒山出意外的例子,所以擔心出事就上山去尋。不想,果真是在那林子裏見到了一具燒焦的屍體,還在不遠處的小溪邊發現了長壽的水壺和帽子,這就把人抬下山來給弄回了家裏。

而還有一個更加讓查文斌沒想到的事情是,經過葉秋的檢查,這人的後腦勺上有一處擊打傷,顱骨有明顯的骨裂痕跡,隻是頭發和皮肉燒焦後已把那傷口掩蓋,所以在外麵根本瞧不出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查文斌隻好建議報官,因為這分明是一起蓄意謀殺。當天上午這具莫名的死屍就被拉走去了縣城裏的殯儀館,而根據法醫的堅定,大概和查文斌所猜測的基本無差。這是一個年紀約莫六十出頭的男性,初步推斷死亡時間三天以內,死亡原因則是後腦受到鈍器打擊,這個結果是讓人始料不及的,劇情一下子竟然就發生了如此離奇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