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樓言肯定有過,隻是他不會承認。試問這世間的男女,又有誰能夠逃過這個字眼。

有的愛很簡單,簡單到它隻需要兩個人,一男一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有的愛卻很複雜,複雜到關乎家國興亡,雖你有情,我有意,可偏偏隔著一座難以逾越的銀河,隻能將它默默埋藏在心裏。

這是一個從古至今最久經不衰,也是最讓人流連忘返的字眼。無關於種族和信仰,無關於性別和年齡,無關於地位和權力。多少人終其一生,就為了在茫茫人海中去尋找到那個可以和自己相愛的人。

有些人,得到愛很容易。比如超子和素素,比如胖子和九兒。

有些人,愛,對他而言,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比如風起雲。

風起雲的人生起點是多數人無法想象的,出生便是巔峰。她需要去承載一個古老家族對她所寄予的所有希望,又要去帶領他們走向這個時代的最前沿。

傳統和現代,家族和社會,每一步走錯,也許就會將她所承載的萬斤重擔傾覆。

六歲以前的風起雲記憶中,亦沒有童年。因為葉秋的離去,風氏一門注定是要交到她的手中。她是女子,卻要以男子的視角來培養。

既要有翩翩公子的瀟灑,又要有女子恪守祖訓的教條。即要做好巾幗,更要做好須眉。

可以說,從她出生起,便注定是要嫁給風氏家族的。她的世界裏,本來是不允許出現任何其它幻想的。

忠誠、使命、責任、義務,以及對應所需的各種能力。

他們沒有很多時間留給一個三歲的孩子慢慢去成長,每天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她便需要被灌輸各種各樣的知識。

放在風起雲麵前的道路,無論哪一條都由不得她自己選。這邊咿呀咿呀的背誦著典籍,錯一個字,換來的便是先生的鞭打。那邊,紮著馬步,跟隨武師學武,亂動一下,換來的便是嚴厲的嗬斥。

她看到其中一條路上的自己,在夜晚時分偷偷的拿出藏在床底的布娃娃,但在被管家發現後,連帶著的是一幹下人跪在大殿前受罰。

她的天賦在日複一日的訓練下,逐漸展露。這是一個全才,經史子集無一不通,天文地理對答如流,琴棋書畫樣樣出彩,刀槍劍戟更是駕馭自如。

文斌的“斌”字,意思是文武雙全。可這個字,似乎更適合風起雲。

如此的成才背後,是幾乎沒有任何自我作為代價,十八歲時,她已經正式接手這個堪稱巨無霸的古老家族。

在見到查文斌之前,風起雲對於世間男子的所有信仰便是那些古板到極致的老頭們,又或者是對自己惟命是從的年輕人們。

當這個手持折扇,白衣勁裝的翩翩公子入世後,便在第一眼就看見了他的模樣。

哪個男子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

隨是男兒裝,但終究還是女兒身。遲開的情竇,在那一刹那綻放,翩翩自己遇到的又是那個如此傳奇的男人。

為他的身世感到同情,為他的人品感到欽佩,更為他的不屈精神感到驕傲。

活在紅塵裏,都是身不由己,她所背負的是家族使命,而他所背負的卻是天道輪回。

查文斌曾無數次被擊倒,但卻又無數次重新站了起來,並且一次更比一次堅決。這世間什麽樣的男子最讓人為之傾心,大抵便是這般的人了。更何況,這二人曆經生死,共赴患難,怎會沒個“情”字參雜其中?

當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情感早已變成了男女間的愛慕時,她卻發現自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那是一個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去觸碰的禁區,因為在她的心中,查文斌是完美的。

偏偏這種煎熬,卻又要在朝夕相處的日子裏不斷重複上演。

人這一生,或許是會遇到很多人,但遇遇到的時間太重要了。人這一生,也會遇到很多風景,可當你已經登過絕頂,俯瞰過天下最壯美的河山時,你還會再對其它景色有多少留戀嘛?

對於風起雲來說,這是一個死結。

在她最美的年華裏,遇到了這輩子最美麗最獨特的風景,可偏偏這道風景注定又不能屬於自己。

哪怕是一場絢爛的煙花也好,至少它綻放過,即使散了,卻也曾經照亮過自己的天空。

擁之,不能;棄之,更不能。她隻能努力的把這種情誼試圖轉化為友情和親情,可人終究還是個情感動物,騙得過別人,哪裏又會騙得過自己?

她是如此的優秀,風華絕代,堪稱人中龍鳳;她擁有江山半壁,才色雙全,冠絕古今翹楚,可她卻無法擁有一個看似最平凡的男人。

那一幕幕的相知相識,那一幕幕的生死與共,風起雲在自己這座圍城裏兜兜轉轉,淚如雨下。

她的苦,是情苦,也是最折磨人的苦。她曾經恨自己梅能化作一把刀,讓它鑽進自己的心中把那一份愛意割舍,可真有這個機會出現時,她又真能做到嘛?

“這是她最後一個機會。”樓言道:“一個放下自己情苦的機會,她可以選擇另外一條路,那是一條沒有你出現的路。如果踏上那條路,她會被送出圍城。”

查文斌問道:“去哪?”

“從哪裏來的,會回到哪裏去。”樓言道:“人若不經曆這種苦難,是無法到達自己的終點的,那自然便也就沒了歸墟一說。但同樣,痛苦到達極致時,穿過它,你就又會有獲得新生的天地。

她的結,是在於世俗和現實之間的枷鎖。這種枷鎖,來源於一個古老家族給與她與生俱來的榮耀感,大方的承認自己愛一個人對於她來說是很難的,尤其是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

她認為這是錯的,一直想試圖來糾正自己,她的痛苦便在於這裏。

其實,她何錯之有?錯的是時間,並不是她。”

胖子在一旁道:“這事兒雖說大家不說破,但心裏都跟明鏡似得。要我說,幹脆讓查爺把她給娶了拉倒,她跟怡然那麽熟,完全可以不分大小的嘛!”

查文斌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胡說什麽!”

“她要明白,愛一個人不一定是非要在一起的。”說罷樓言特意滿懷意味的看著查文斌道:“你看,你其實不就做的挺好嗎?不要將男女之情看作是什麽洪水猛獸,它很正常,無論你怎麽避,它就在那,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對方。

如果這風起雲,真選了避,那我便是看錯了她,她一定要明白愛一個人是無罪的。查小子,你要記住,窗戶紙捅破其實一點也沒關係,怕的是隔著那層紙把自己悶在裏麵,還以為全世界都不知道。其實,那紙上的影子早就出賣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