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查文斌笑了,大聲的笑著,眼角的淚任憑它滑落著。但這笑,是發自內心的笑,是徹底解脫的笑。

人的生死本來就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黎民百姓。生死這件事,不會因為你是誰,或你是誰的誰而發生改變。縱使你努力過,但在這個點,他就是要離去了,因為它隻能陪伴你這一程。

可以懷念那些過往,但不能深陷於過往,否則明天的太陽將為誰升起?你的人生也隻道過去的那一天便定格了。一個人死後,應該將他埋葬,讓他安息,而不是將那具腐肉一直抱在身邊。同理,靈魂也是如此,縱使有萬般不舍,在死亡的那一刻,雙方便要做一個陰陽的切割。否則亡人不能安息,生人不得安寧。

“入土為安”這四個字,是世人皆知的道理,更何況他查文斌自己?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專業的內行人,卻犯了這麽一個看似低級卻難以避免的錯誤。

子瑤的離開是一瞬間的事,可查文斌從心裏真正接受她的離開卻花了整整半生。這一步跨過,便是對過去的徹底釋然。

人生不曾拿起,談何放下?不曾經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就無法成長為他日那頂天立地的男人。故事總是要翻篇的,如此新的篇章才能繼續書寫。

查文斌忽然有些悟了。這望樓,望的並不是什麽宇宙洪荒,也不是什麽玄門奧秘,而是望的自己。

我們這一生,並不能去改變他人的規則,那些既定好的規則。但是我們可以去改變自己,就如同那從西邊升起的太陽,那並不是因為你而改變。但在心中,你隻要明白萬物都在陽光的普照下茁壯成長,你管它從哪邊升起的又有何妨?

怕的是,你一直在糾結著太陽應該從東邊升起,而沒有去讓自己坦然的接受這個已經發生的事實。

拋棄那些束縛你的所有東西,這就是那個老和尚說的:製定屬於自己的規則!而當要麵對人生中必然會出現的那些事情時,坦然的選擇去接受,因為它躲不了,也不用躲。

如同樓言所料,這一圈走出來的第一人果然是大山。

他的麵前從來便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這樣的人沒有雜念,沒有欲望,唯有信仰。因為在他那條路的前方,永遠站著一個指引的人,這個人便是查文斌。

“他們呢?”大山轉身看著四周,問樓言道。

“他們,還在迷途中吧。”樓言欣慰的看著大山道:“如果有一天,你的文斌哥不在了,你打算上哪去?”

“上哪去?”大山回想起了當年他在那座山上給查文斌燒紙錢的日子,他認真的回答道:“文斌哥不會扔下我的!”

“你在恐懼,”樓言道:“你害怕他有一天真的會離開你,你知道的,所有人都會有離開的時候。”

大山堅定地說道:“但文斌哥永遠不會離開我!”

樓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身邊的鬼先生說道:“看見沒?這就是真正的信仰,也是最虔誠的信仰。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人,才會產生宗教,才會產生神靈。在他的心中,查文斌就已經是神了。查文斌為他的世界製定好了一個規則,他永遠也不會試圖去打破這個規則。”不過他話鋒一轉又道:“可這樣的人,他的高度又是有限的,因為他不可能超越自己的領路人。”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超越的,”超子從後麵走了出來道:“我們之間的情誼,你是永遠無法理解的。你知道什麽叫做親情,什麽叫做友情嘛?興許你有過,但你活的太久了,以至於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

“想不到你比那個胖子還快點。”樓言摸著下巴道:“那就願聞高見。”

“珍惜!”超子握住大山的手道:“因為你和所有人都不同,所以你也就無法體會別人心中的所想所求,你更不會明白什麽叫做肝膽相照,什麽叫做情同手足。我相信你曾經有過,可短短十載,數十載,在你眼中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它太短暫了。你無法找到一個可以和你在同一個境界的人,所以,你注定是無法獲得這些情感滿足的。

因為在你的世界,任何一切都不過是棋子,玩物,你從沒有認真對待,也無法去認真對待任何一個人。你上過戰場嗎?也許你上過,可我的戰友倒在我的懷裏時,我看到的是他對民族勝利的渴望,是對國家榮辱的擔當,是對兄弟家人之間的責任。

我們的生命太短暫了,以至於我們會對一些在你看來不值一提的小事而銘記終生。但對於一個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來說,已經沒有什麽能讓你再起任何波瀾。”

樓言道:“恭喜你,你也找到自己的心結了。”

“如果讓我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穿上那身軍裝。當然,即使脫下它,我也依舊還有著那身敢於一切鬥爭的鐵骨。樓言,死亡一點都不可怕,但我一定會死在衝鋒的道路上。”

“好兄弟!”這時,胖子也走了出來,他上前去一把擁住兩人。

“哎喲,死胖子,我怎麽感覺你衣服都濕了,不是在裏麵嚇尿了吧?”

“哪能呢!”胖子搓了一把紅紅的眼睛道:“我這人吧,嘿,命好,娶了個好媳婦,有個好兒子。所以,老何,我想明白了,等這樁子事兒徹底了結,我就打算退休了。咱麽一塊兒種菜養雞釣魚,多美哉的日子去,拚啥不都是圖個老婆兒子熱炕頭嘛!”

第四個出來的是卓雄,這其實讓樓言是有些意外的,他本以為這個人會是緊隨大山之後。

胖子見他臉色有些發白,打趣道:“怎麽樣,瞎子?裏麵好玩不?”

“我見到爺爺了,他在叫我回去。”卓雄道:“我也在想,或許巴蜀的那座大山才是我的家,我已經離開家鄉太久了。”

“可你老家已經沒親人了,”超子道:“你的親人在這兒,是我們,是查爺!”

“你們是親人,以前是,以後也還會是,但我的根在那兒。”卓雄道:“我在裏麵好像匆匆走過了自己的前半生,但留給我最多的畫麵卻是巴蜀那座大山裏的樹葉與泥土,我感覺它在召喚我,召喚這個已經迷路了很久的孩子重新回到該屬於他的地方。”

出來四個,裏麵還有三個。

最早進去的葉秋,最後進去的風起雲和查文斌。本以為,在等一等,他們就會團聚,可是這一等那就沒個時限了,一直到查文斌出來時,那兩個卻依舊還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