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為第一個走的會是查文斌或者樓言,但出人意料的是,葉秋最先站了出來。

“我先去。”

風起雲攔著他道:“幹嘛要你先去呢。”

他道:“因為我已經困在我的圍城裏很久了。”

如果說孤獨,在這一幹人裏,葉秋的心的確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即使後來鬥丫頭的到來,也依舊沒能讓他徹底打開。現代心理學家在研究一個人的人格以及性格養成時,通常都會從這個人的幼年時期入手。

通常來說,一個人的人格,在三歲左右便開始建立,在六歲左右,人格已經形成。並且人格一旦形成之後,對一個人的影響便是終身的,可人自己通常又不會去視察到這一點。殊不知,一個人後半生過的幸福與否,往往其實在六歲左右便已經決定了。

像葉秋的這樣沉默,寡言,孤獨的人,並不是健康的。查文斌也曾經試圖去解開他的心結,但那時的葉秋的外麵套著一層厚厚的殼。雖然他很信任查文斌,也信任院子裏的每一個人,可他明白,維持自己冷漠和孤獨的形象,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很強大,強大到連樓言都說他是肉體的巔峰。但同時,他的內心又很弱小,弱小到根本不敢去觸碰這個真實的世界。與其說他在尋求孤獨,不如說他是在逃避,逃避那個正視真正自己的視角。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的身邊有了另外一個女人。雖然鬥對他從未有過任何要求,可葉秋知道,人如果一旦選擇了自己的伴侶,就該要對這個伴侶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他也想和鬥去做一些戀人之間該做的事情,但現在,他和鬥就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都是一種奢侈。葉秋是不合群的,可沒有人天生是不合群的,隻不過他像一隻蠶,吐著絲把自己裹得越來越緊。

葉秋走了,他想在這座圍城裏去見一見那個許久許久都未曾見過的小男孩,那個五六歲記憶中被一次次丟進狼窩裏瑟瑟發抖的他。

“那我第二個吧。”超子道:“文斌哥,當年能夠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這些年,無論是跟你還是跟素素在一起,其實我都很快樂。我是死過一回的人,我覺得自己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所以,我想,大概很快,我們就會在這裏重新再見。”

看著超子即將消失的背影,樓言道:“你真的沒有遺憾嗎?”

“沒有!”超子的語句很堅決,樓言卻輕輕的搖了搖頭,對著其它人道:“接下來到誰?”

“我!”胖子拍著胸口道:“我跟老何一樣,這輩子最不枉的就是跟查爺一起呆的這些年。老子也早就夠本了,有什麽,老子閉著眼都能趟過去。樓大爺,您就瞧好咯,老子雖說是第三個走,回來時絕對是第一個!”

第四個,便是卓雄。他是查文斌從巴蜀大山裏帶出來的,卓雄不像胖子和超子那般起眼,也不像葉秋那般個性分明。他很簡單,簡單到經常讓人無視他的存在,但在有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從來不含糊,永遠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可這樣的人,在這個團隊裏,你敢說他不重要嗎?不,他很重要,在你需要的時候。

第五個,是大山。

關於大山,他永遠是查文斌眼中最純淨的那個人,那個像孩子一般憨厚和簡單的人。他太純粹了,純粹到身上不沾半點灰塵。如果說,每個人心中都住著那個五六歲時的自己,那麽對於大山而言,便是這個孩子長大了。

所以,樓言才斷定,他才是第一個回來的人。

“查小子,你知道我最羨慕你什麽嗎?”

“不知道。”

“我最羨慕的便是你能讓這個孩子一路跟隨著你,他在,會時時刻刻的提醒你,什麽叫純粹。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你的性格中的一麵,或孤獨,或敏銳,或衝動,或平凡,或理性,或複雜。但難得可貴的是,那份最純粹的東西沒有離你很遠。”

風起雲深吸了一口氣道:“查兄,那我這個理性就先走一步了?借樓先生的吉言,我也真的很像看看走出圍城的自己到底能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那就要祝你好運了。”樓言笑道:“大山是最先回來的,但你一定是最後回來的。”

“哦?”風起雲不信的指著查文斌道:“難道我會比他還要慢?”

樓言隻一句話就讓風起雲那張精致的臉暗淡了下去,他道:“因為你活的比他還要累。”

一個人的能力有多大,掌控的東西有多強,他所背負的也就越多。不管風起雲看上去是何等的灑脫,白衣折扇,翩翩玉麵,但那終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心裏所憧憬的,和她所想要麵對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兩個世界的選擇,對她來說,隻能取其一,舍其二。試問,人世間的種種,有什麽是放不下的,也許便是藏在心中最深處的那一抹小小。

看著風起雲消失在拐角處,查文斌的腳步已經跟上了。

“等一等。”樓言在背後輕聲喊道。

查文斌沒有回頭:“你是想給我們每個人都下一個定論嗎?”

“對你,我不需要下定論,他們前麵這幾個組合起來便是你自己了。”樓言道:“我隻是想說,在最複雜的選擇中去尋找那條最簡單的路。查文斌,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應該可以感受到那條路是什麽了。”

查文斌的肩膀輕輕聳了一下道:“如果隻有一條路的話,我希望是回家的路,帶著他們回家。”

他沒有刻意的放快或者放慢腳步,隻是順著前麵的道路慢慢走著,一個人,用心靜靜的感受著四周一切的變化。當那個彎出現時,前方的道路豁然開闊了起來,原本隻有一條彎彎的道,卻出現了無數的叉路。

回頭看,早已沒有了樓言,身後是一片漆黑。

“這是哪裏?”查文斌輕聲自問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生中的岔口嘛?”

這些路,或寬,或窄,或筆直,或蜿蜒,或平整,或起伏,或明亮,或黯淡。踏上其中的任何一條路,也許最後通往的終點都不一樣。查文斌在想,在回味,他到底應該選擇這其中的哪一條道路?